透过大铁门的栏杆间隙,刑怀栩可以看见刑园熟悉的车道和前花园,她在墓园稍有发作的头疼更加严重,视线也微微模糊起来。
她咬着牙,不想输给自己的心魔。
康誓庭猛地挡到刑怀栩面前,揽住她的肩,低声说:“栩栩,我们离开这里。”
他不由分说带着刑怀栩往回走,刑柚追在他们身后,喊了几声姐姐姐夫都没人理她,等她被形单影只落在空荡荡的刑园路上,康誓庭的车已经调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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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尤弼然穿着一身红裙喜气洋洋跑来给刑怀栩作伴,听说他们回过刑园,表情顿时意味深长。
康誓庭去公司,小九正在看电视里的动画片,刑怀栩得了空,让尤弼然有话直说。
尤弼然立即问:“你见到刑柚了吗?”
刑怀栩说:“见到了。”
“你没觉得她很奇怪吗?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假冒伪劣的刑怀栩!”尤弼然忿忿不平,“你没注意到吗?她现在穿的很多衣服,都是你以前穿过的同款。还有一次最可怕的,她给自己化妆,就在这儿,”她凑近刑怀栩,指着她右眼下方,“在这儿点了一颗和你一模一样的痣!你说她是不是疯了?”
刑怀栩皱眉。
“最叫我生气的是你走了以后,康誓庭替他们保下刑园,结果刑柚三番五次以感激为名去你家找康誓庭啊!我的妈呀!”尤弼然手舞足蹈,夸张道:“她现在在人前都直接改口叫康誓庭大哥的,连姐夫都不喊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问题是你还没死呢,不仅没死,你和康誓庭也没离婚,还是夫妻啊!”
刑怀栩说:“她看到我和康誓庭,喊的是姐夫。”
尤弼然分外轻蔑,“哟,还挺会看人眼色,变得倒快。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丫头阴森森的,怪吓人。”
见刑怀栩不说话,尤弼然担心她误会康誓庭,忙解释道:“不过康誓庭一直没给她机会啦。康誓庭这一年过得并不好,等你回家了你就知道,那个家里你的东西一样没变,全维持着你走的那天的样子。”
“说到你走的那天。”尤弼然长叹道:“那是我过去几年从没见过的康誓庭,和死人只差一口气。那天他一个人在机场坐到天黑,是我和虞泓川赶过去把他带走的,我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反反复复只会说一句话。”
她看了刑怀栩一眼,说:“他说啊,他把你弄丢了。”
刑怀栩没有说话。
“我们一度担心他会变成第二个你,不过幸好他很快恢复过来。”尤弼然说:“他一直在等你回家,等得很辛苦,也是因为看过他最落魄的样子,我才一直不忍心责怪他。”
刑怀栩说:“谢谢你们陪着他。”
“谢什么啊!这是需要道谢的事情吗?”尤弼然佯装生气推了刑怀栩一下,开始絮絮叨叨教训人,“你也很有问题啊,一声不吭就抱着小九走,一年里音讯全无,好像要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然后你现在又抱着小九突然出现,让康誓庭住在你的房间里,若无其事好像过去那一年完全不存在似的,也不给个解释,幸好对方是康誓庭,全天下最懂你最会包容你的康誓庭,如果换做我,一定被你活活气死接着再活活气死你。”
她边说边蹭到刑怀栩身边,神秘道:“栩栩,你告诉我嘛,这一年你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呢?现在看来,你也不是那么恨康誓庭啊。”
“我当然不恨他。”刑怀栩说。
尤弼然翻白眼道:“那你只是为了报复他爷爷吗?我不懂啊,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啊。”
刑怀栩推开她的脑袋,“不要在这种事上追求格物致知的精神。”
“这种事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还有什么事值得问啊?”尤弼然不满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告诉我们真相?”
“没有真相。”刑怀栩说:“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静静。”
“一个人静了一年?”尤弼然显然不信。
刑怀栩没再回答她的问话。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完结了,希望能在后记里和坚持到最后的大家好好聊聊,我爱你们,谢谢你们。
☆、第79章 过去的事
第七十七章过去的事
刑怀栩回来的消息瞒不住,她本人也无意隐瞒,还时常带着小九游荡于段琥和尤弼然的公司,隔三差五也去段家吃饭,她来来往往让小九记熟所有人的脸,却唯独不去康家,哪怕康家的人明里暗里多方游说,她也吃了秤砣铁了心,坚持不见。
赵祈私底下去酒店找过刑怀栩,刑怀栩虽没闭门不见,但当时小九睡着被吵醒发着起床气,除了妈妈谁也不让碰,也着实伤到赵祈的心。
赵祈红着眼离开时问刑怀栩什么时候才能一家团圆,刑怀栩沉默着没有答复。
从那以后,不管是赵祈还是康家的说客都没再出现,刑怀栩知道是康誓庭出面干预了,她想这样也好。
回国后刑怀栩的睡眠一直正常,康誓庭朝九晚五上班外剩余时间永远陪在她身边,他们都理所当然地把酒店套房当成了家,住的时间越长,套房里的生活用品越多,原本空敞的衣柜也堆起一家三口的衣物。
康誓庭从不开口问刑怀栩何时回家,似乎刑怀栩在哪儿,他的家就在哪儿。
盛夏过去的时候,刑怀栩在街上意外碰见了老熟人,一个她并不想再见的人,白实吾。
她那时要带小九去剪头发,小九被理发店的大剪子和吹风机震慑到,抱着妈妈脖子死活不肯让人碰自己脑袋,刑怀栩无可奈何,只能抱着小九离开商场,决定自己回酒店解决。
从百货店买完剪刀出来的时候,她听到马路对面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一抬头,就看见白实吾蹲在对面花坛的青色瓷砖上,笑嘻嘻冲她高高摆手。
白实吾的出现总会让刑怀栩想起许多沾腥带血的记忆,如果可以,她希望人生可以远离这位“死神”。
“栩栩,你又回来啦?”白实吾跳下花坛,横穿马路,朝她走来。他冲刑怀栩笑,头发长长盖在眼睛上,松垮的白色T恤迷彩大裤衩下依然是双旧黑色夹脚凉拖。
时光在白实吾脸上似乎永远凝固,刑怀栩看不出他的具体年纪,总觉得他要么很小,要么很老。
“我刚才就看见你了。”白实吾指着小九笑,“你儿子不肯剪头发对不对?哈哈,和我一样,真可爱。”
刑怀栩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实吾烦恼地揪揪过长的头发,抱怨道:“我出来剪头发啊,可我不喜欢那些人,栩栩,你帮我剪头发吧,像上次那样。”
“如果我不答应呢?”刑怀栩说。
“为什么不答应?”白实吾笑道:“不过是剪个头发,我也帮过你不少忙啊。”他双掌合十举在额前,把刑怀栩当成菩萨拜了拜,“帮帮我吧栩栩!”
刑怀栩无奈道:“你知道我住哪儿吗?”
白实吾笑了笑,迅速报出刑怀栩的酒店房号。
刑怀栩耸肩,知道自己成了架子上的鸭,只得答应。
见她允许,白实吾欢呼一声,兴高采烈跑去路边拦车。
回到酒店后,刑怀栩让白实吾坐在浴室镜子前,她没有技术,便效仿从前,找了个圆盆盖在他头顶,再沿着盆沿一阵咔嚓,头发窸窸窣窣落下,白实吾一动不动坐着,偶尔和旁边好奇打量的小九挤眉弄眼。
等收拾完白实吾,就轮到小九了,小九个小脑袋也小,刑怀栩把他抱到盥洗台上坐着,又担心他摔下来,便让白实吾从旁扶住。
圆盖头的白实吾两手环住小九的肚子,认真叮嘱他,“不要乱动哦,要不然头发要剪坏的。”
小九紧张答应一声,视线跟随刑怀栩的剪刀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
白实吾被他逗笑,“栩栩,你儿子好可爱啊。”
小九听到有人夸自己,奶声奶气道了声谢。
白实吾更喜欢他,轻扯刑怀栩衣袖,问她,“栩栩,不是让你帮我给他打一副长命锁做礼物的吗?你打了没?”
说起白实吾的长命锁,刑怀栩立即想起他在网络上给自己看刑銮治被杀照片,血色记忆扑面而来,她的神情顿时黯沉,本来就不暖的眉眼愈发阴冷。
白实吾瞥她一眼,也想起当时状况,他微挑眉,故意询问:“你后来查到雇凶杀刑銮治的人了吗?”
“没兴趣。”刑怀栩目不转睛看着剪刀。
事实上,刑銮治的死不仅没有线索,后期还因刑家一系列变故被搁置,刑怀栩即使想查,也有心无力。
“不管你有没有兴趣,你也查不到。”白实吾嘿嘿笑道:“况且,你们刑家又不止这一起命案。”
刑怀栩放下剪刀,终于正视白实吾,“你指的是刑真栎?”
“他不还活着吗?”白实吾笑道:“没有死人,哪里能叫命案?”
“……我爸爸?”刑怀栩皱眉,“除非你指的是他几年前出车祸,否则……他去世前,我一直陪着他。”
“不是你爸。”白实吾笑道:“我以前就提醒过你啊,是你自己掩耳盗铃,不肯放在心上罢了。”
刑怀栩想起白实吾很早之前那些意有所指的话。
“命案……”刑怀栩一时竟想不起来白实吾究竟在暗示谁。
“也难怪你想不起来,那时候你甚至还没出生嘛。”白实吾捻起一戳落发,在指尖揉了揉,呼地吹散,“你爸爸的弟弟,原本不是有三个吗?”
哐当,刑怀栩的剪刀落到浴室的瓷砖上,惊得小九看向她,弱弱喊了句,“妈妈?”
刑怀栩怔愣半晌,良久才俯身捡回剪刀,“你说的是……我二叔?很早以前就去世的二叔?”
白实吾说:“刑鉴齐,他叫刑鉴齐对吧?”
刑怀栩不由自主握紧剪刀,再没办法心平气和修剪小九的头发。
白实吾歪头看刑怀栩的脸,扑哧一笑,“你想知道真相吗?”
刑怀栩缓缓摇头,“我不想知道。”
“真的?”白实吾摸摸自己头发,“本来想作为剪头发的谢礼告诉你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哦。”
“我并不需要你的谢礼。”刑怀栩苦笑,“白实吾,为什么和你有关的事,都离不开死亡?”
“因为杀人就是我的工作。”白实吾耸肩一笑,“和你们上班跑业务赚钱养家一个道理。”
“胡说八道。”刑怀栩有气无力道:“头发剪完了,你走吧。”
“你真的不想知道吗?”白实吾说:“我觉得这件事还蛮有趣的。”
“可我不认为有趣。”刑怀栩说:“我回来是为了安安静静过日子,不想徒添是非。”
“那好吧,祝你美梦成真。”白实吾洗了手,甩着水珠往外走,刑怀栩听到大门开启又闭合的声音,一阵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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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的时候,康誓庭来接她们母子去吃晚饭,门一开,小九便咻咻跑过来,指着自己脑袋给康誓庭看。
康誓庭顿时乐了,“你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
小九的头发一半长一半短,在他小小脸上晃晃悠悠,他抱住康誓庭一条腿,小声说:“妈妈剪的。”
康誓庭牵住他的手,和他一起往室内走,客厅的落地窗旁,刑怀栩双臂环胸,听到他们的动静,回头问:“要出去吃饭了吗?”
康誓庭问:“想吃什么?”
刑怀栩说:“吃些简单的。”
康誓庭看出她情绪不好,担心道:“怎么了?”
小九拉扯康誓庭的裤子,率先抢答,“来了一个哥哥。”
康誓庭看向刑怀栩,“谁?”
刑怀栩说:“白实吾。”
听到这个名字,康誓庭立即皱眉,“他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