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极耗费体力,他升落了十多个来回,第十七次落回水里时,令身后开小艇跟着的人关掉开关,上艇解掉装备和防护衣,一个猛扎跃进水中。
贺钧言在水面之下飞快朝陈轻所在的方向游去,最后停在稍有距离的位置,探出水面。
“下来——”
他朝她伸出双臂,脸上淌着水滴,笑意盎然。
陈轻低头看了看,不算太高,但她并不想下水。
“没事,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我……”
她皱了皱眉,慢慢脱掉鞋子,走到没有栏杆防护的位置,犹豫几秒正要往下跳,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大力,一个没站稳,被人猛地推了下去。
贺钧言果真接住了她,她紧张之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两个人抱着往下沉了沉。
浮出水面,贺钧言便抬头朝上怒道:“孙齐你有病?!你推她干什么——”
“抱歉抱歉!我看你俩腻腻歪歪的在那纠结跳不跳的问题,一时没忍住,就想助你们一臂之力……”孙齐伸脖子朝陈轻看,“没事吧陈轻?”
陈轻窝在贺钧言怀里,被他轻拍着背,很快顺气,适应了泡着水的感觉。
她抹了把脸,回头答:“没事……”
孙齐又向她道了两声歉,赶紧溜了。
贺钧言怕她累,揽紧她。
“真的没事?”
“没事,只是太突然吓了一跳,我会游泳。”
他不多说,替她撩开贴在脸上的碎发。
陈轻抬手摁住随水流飘动的衣服领口,皱眉道:“都湿了,等等上去会贴在身上,难受死了,我没带换的衣服……”
贺钧言眸色微沉,手臂力度加重。
“我突然后悔让你到水里来了。”
“什么?”
他不答,垂头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
舔舔唇瓣,觉得不过瘾,复又低头,深吮轻含。
——到水里来真是个错误。
缺氧的瞬间,陈轻如是想到。
.
party持续到日落西山,贺钧言和陈轻没有留在艇上吃晚饭,本想找家餐厅待一会儿,叶杭却死赖着要跟他们一起下来。
他没开车,要贺钧言送他回家,原本的两人约会因大瓦电灯泡的存在,只得取消。
从陈轻家的小区出来后,车上只剩他们两个,坐在副驾驶座的叶杭无聊之极,又被贺钧言嫌恶搅和了约会,没有人能说话,吹了好一会儿的风之后,耐不住,只好伸手去掏后者的外套口袋。
贺钧言皱眉:“拿我手机干什么?”
叶杭不惧他的冷脸,摆手,“我的没电了,借我玩一下,你开车又用不了!”
车开了一会儿,手机轻响,提示来了信息,贺钧言正要拿回来,叶杭先开口:“不是陈轻的消息。”
趁他动作停顿的片刻点开一看,叶杭撇了撇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轻点。
见贺钧言皱眉,叶杭把手机递过去。
“唐棠的消息,我回了。你要是觉得不妥就直接说是我发的。”
接过手机侧眸扫了一眼,贺钧言微怔,而后勾唇笑了笑,收起手机。
“不用,你回的很妥当。”
唐棠发的那条消息是:‘没想到一回国钧言哥你连口味都变了,现在居然喜欢这种类型,真有趣。’
而叶杭的回复简短有力,只有四个字——
‘关你屁事。’
☆、第42章 V章
贺钧言的助理跟了他不少年,派下的任务每每都能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效率极高。
这一次也不例外。
去容城不过几天,贺钧言让他查的事情都查清了,包括相关细枝末节,全都查的清清楚楚。
那份详细资料摊开在桌面,贺钧言许久未言。
陈轻的确是他的校友,同校三年,班级就在隔壁,但他毫无印象。
若她只是不起眼存在感低那倒也好,偏偏不是,她是几乎全年级都知道的人——
以一种极难堪的方式存在。
和风云人物无关,她是被强行挖到日头下暴晒的小角色,被取笑,被羞辱,三年里习惯了低头,到后来习惯得仿佛天生就是弯颈姿态。
助理向在容城工作的那一级学生探问,整理出了很多学校档案里没有记录的东西:
——陈轻常常在体育课上被同班男生们起哄,每次都会闹得面红耳赤。
——因她家庭拮据,有过数次,同学把咬了大半吃不完的面包扔到她桌上给她吃,说是看她每天都不去吃晚饭,帮她省饭钱。
——下雨天无聊用杯子接雨水,接完互相打闹喂着喝,当然没人喝,最后递到她面前,告诉她只要她喝,喝完就给她十块钱,光是这个‘喝雨’的取笑就发生过不下十次。
贺钧言翻了几页,看着助理费大力气从那些同学口中问出来的事,气得脸色铁青,后槽牙紧磨。
十块……十块钱就想买她的自尊!
魏勤听到他的女朋友叫陈轻会那么惊讶果然是有原因的,连这样专心读书的‘学霸’都对陈轻这个名字有认知,她当时的情况可想而知。
“除了这些,我拜访询问的那几人还回忆了另一件事。”助理说,“我将谈话整理成了文字,在最后一页里。”
贺钧言依言翻开一看,怔住。
陈轻给他写过信……?什么时候的事?
助理又道:“因为送给异性的信被原封不动退回,并扔在教室门口,那之后陈轻在学校里被嘲弄的情况更加严重。”
贺钧言抿唇不语,皱眉想了半天。那时候他的课桌里确实经常出现莫名其妙的东西,可对于陈轻的信和她这个人……
虽然很无奈,但他是真的没有半点印象。
——她的存在感确实很低。
腾地起身,贺钧言大步朝外,头也不回道:“把桌上的资料收好放进我柜子里。”
他要去找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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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钧言突然打了个电话说在来的路上,陈轻只好停下手中工作,起身去检查冰箱里的食材是否还充足。翻了翻,见还能煮几个菜,她干脆穿起围裙开始准备晚饭,正好离饭点没剩多少时间。
贺钧言到时已经煮好了两个菜,只剩一菜一汤,她翻动锅铲,让他去客厅等一会。
“很快就好了,你坐一下。”
他不动,站在厨房门口,颀长身姿挡住了客厅大半景象,头顶亦离门框顶部不远。
往常他也会站着看她煮菜,陈轻一开始并没多想,后知后觉他今天样子不太对劲,手一顿,趁着菜熟的片刻关闭电源,停下动作不解望向他。
“你怎么了?”
他的眼里似乎闪过什么,极浅地弯了下唇。
“好久没吃你做的菜,高兴。”
“前两天不是刚吃嘛……”
陈轻觉得莫名,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暂时压下别扭感觉,继续未完的事,把菜盛出来,刷干净郭,而后简单打了个汤。
用餐途中,贺钧言似是正常了些,像以往一样同她说话。
陈轻怪自己想多了,吃完饭正要收拾碗筷,他忽然起身捉住她的手。
“还没洗碗……”
他拉着她走进客厅,“我有话要问你。”
“问什么?”
“你是不是很早就开始喜欢我?”透过窗帘缝照进来的夜色渺然飘着,如同他瞳孔的颜色。
她陡然一惊:“什、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很久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看着她满脸避而不想谈的神情,贺钧言眼神微凝。
他忽然说。“对不起。”
陈轻越发不解:“什么……?”
“我不知道你给我写过信,对不起。”
这种事其实没有对错,如果写信的人不是她,不是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她,他根本不会在意是否伤害过谁少年时代的青涩心意。
只是那个人是她,所以他觉得难过。
陈轻一顿,声音稍沉:“你……”
“除了对不起……”他第一次连话也说不顺畅,喉头像是哽着什么,莫名沉重。
在她抬眸的瞬间,他伸出手,俯身抱住她。
“……我很高兴。”
很高兴她一直将他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