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瑞斯也是一脸吃惊的模样,不过很快他便微笑起来:“长官大人不愧是保守派内的标杆,您的风采令我敬佩。”
尼可沉默的瞧了付萨一眼,一言不发的神游天外。
“呵,”付莉莉嗤笑一声:“你倒是挺识时务的嘛。不错,省了我们的功夫。”
付萨对统帅们的话语一一领受,始终面带微笑,他看向了提埃,慢慢的说道:“不知提埃阁下,意下如何?”
“你想拿多少份额。”提埃冷淡的问。
付萨将王冠托举在胸前,能量石折射出极为瑰丽的光芒,他垂下眼眸,凝视着这代表着奉氏至高权柄的象征,半晌,他微笑起来:“自然是由诸位统帅先行规划,不如我们找个地方,欣赏些优雅的音乐,慢慢细谈?”
“……”提埃冷冽的盯着他,半晌,他开口道:“先将首长的遗体迎回军部吧。”
护卫舰破开气流,逐渐远去。风声中携裹着细碎的声音:
“……不如找个地方……细谈……”
“奉氏……能源……”
一根手指轻轻弹动,风便犹如有形之物一般碎裂成絮。声音消失了,燕凛玉盘腿坐在云层之中,犹如端坐在坚实的地面上,手搭在额头,朝着地面看去。
半晌,他仿佛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轻轻的笑起来:“付萨……真是个有趣的人,出乎我的意料啊。”
他蓦然向后倒去,手枕在脑后,似乎在云上躺下了一般,有些忧愁的喃喃自语:“白费功夫了,他们比我想得聪明嘛,红虎真是可怜啊,看起来忠心耿耿的部下,马上就在利益面前倒戈了。”
他兴致勃勃的竖起手指,风中又传来了细碎的声音,燕凛玉微笑着:“付萨竟然能壮士断腕,交出能源控制权,一下子便从盘中肉,变成了瓜分者……有他帮忙,军部那些人,应该很快就能整合完毕。”
“鹤云锦首长、哥哥大人……届时,你们会被军部撕成几块呢?”
他快活的笑了起来,突然他笑声一止,身躯犹如鬼魅一般下坠去,紧接着一泓清光闪过,咔擦一声,斩断了他的残影。
燕凛玉睁大了眼睛,神情迷惘的看着前方,云雾散开,他的面庞犹如被照亮,惊喜化作了微笑,那笑容越来越柔软。
“姐姐大人。”
云层之上,叶灵破开了伪装光谱。与燕凛玉相隔不过数十米。
“偷走萨丽遗体,又悬挂在碑林塔上的,就是你吗。”公爵松开了叶灵的肩膀,审视着燕凛玉:“你是……燕氏之人。”
燕凛玉瞧了他一眼,突然他朝着云层下猛然坠落。
叶灵吩咐了一句:“小弥,别现身。”
便轻盈的从飞剑上滑下,手作剑指,数百道剑气交错纵横,犹如一张网阻拦住了燕凛玉逃逸的方向。
燕凛玉的双翼蓦然收拢,剑气却他身前停下。
“你逃不掉的,”叶灵平静的说道:“和我去见军部之人吧。”
燕凛玉的声音从双翼的缝隙中传出:“姐姐大人,请原谅,凛玉居然不能满足你的要求……”
他蓦然朝前冲去,径直撞上了剑阵,顿时鲜血淋漓,他却不管不顾,犹如一颗炮弹一般,朝着叶灵疾驰而来。
公爵的手臂滑出衣袖,他隔空一挥,与一道凭空卷起的狂风,一齐朝着燕凛玉的背心袭去。燕凛玉头也未回,他的速度蓦然加快,犹如一道闪电,叶灵微微皱眉,却见燕凛玉突然朝她轻轻的眨眼。
他拼着被叶灵身前严阵以待的剑阵重伤的后果,猛然抱住了她。
公爵顿时收回了手,以免误伤到叶灵。趁着这个时机,燕凛玉飞快的贴在叶灵耳边,轻声说道:“姐姐大人,你要小心你身边的人……”
他说出了一个名字。
叶灵蓦然睁大眼睛,燕凛玉的口中淌下了鲜血,脸上却是恋恋不舍的笑容:“真是抱歉,用你做了挡箭牌,下次再向你赔罪……”
他侧过头,一个含着鲜血的吻,落在叶灵的脸颊上。
随后一股大力传来,叶灵猝不及防,被燕凛玉推向了公爵的方向。
“小心。”公爵张开双臂,搂住了叶灵。燕凛玉则趁机朝云雾深处飞快的远去了。眼看他就要飞出叶灵的视线,一道巨大的风镰割开空气,燕凛玉躲闪不及,只匆忙避开了要害,半边蝠翼犹如纸片一般碎裂。
血花飞溅,燕凛玉痛啸一声,浑身泛起了略带着灰色的光芒,他携裹在这光芒之中,速度猛然加快,眨眼便消失在了天际。
小弥的身影若影若现,风镰散去,气流托举着公爵,将他与怀抱中的叶灵送回飞剑之上。
“小弥,你击中要害了吗。”叶灵问道。
“回禀主人,他避开了致命一击。”
“这样也好,”叶灵若有所思:“他似乎知道些什么……”
“您可有受伤?”公爵扶着叶灵的肩膀,仔细的打量着她。
“我没事。”叶灵惊醒过来。她向远处眺望着:“提埃他们似乎已经走远了,公爵,我们回去吗。”
公爵抬起手,轻轻擦掉叶灵脸上的鲜血——那是燕凛玉亲吻时所留下的血迹。轻声说道:“局势已经暂时稳定住了,您不妨先去换身衣服。我会让属下们将此事汇报给提埃。请不用担心。”
……
…………
进入冬季,辉月星的白昼,便格外的短暂。阳光无声无息的暗淡,厚重的云层堆积在天边,天幕低垂,渐渐的,冰凉的雪花从天空中飘落。
付萨仰起头,有些惊讶的笑道:“竟然下雪了。”
提埃跟在他的身后,黑色的军装上,很快覆盖了一层白霜。他摘下了军帽,灰色的长发垂落下来,雪花落在他的发丝间,悄无声息的融化成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不远处躺卧着奉氏新修建的礼堂,萧寒率先踏上了台阶,接着是杰瑞斯。西泽经过付萨身边时,矜持的微笑着:“感谢长官盛情邀请。”
等到付莉莉也已经步入了礼堂,付萨伸出手,热情的微笑着:“提埃阁下,我已在礼堂中备下宴席和歌舞,请——”
提埃转过身,与付萨对视着。风雪渐烈,良久,他转过身,轻轻拍落肩上的积雪,迎着乐声步入了礼堂。
明亮的灯光骤然拉长了他的影子。提埃走进门,一张长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肴,侍从安静的朝他行礼,为他拉开了座位。而前方则是正在演奏的乐队。
等到提埃入席,付萨笑着走进来,虽然被风雪弄湿了发梢,不过他的心情显然很好,他在桌前站定,端起酒杯,朝军部众人说道:“诸位统帅能赏光参加宴会。我不胜感激。”
他将酒一饮而尽,酒杯与桌面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一名侍从端着那顶代表奉氏权柄的王冠,无声的走上前,将王冠放在了桌面中央的高台上。
统帅们的目光凝聚在这顶王冠上,付萨胸有成竹的微笑起来:“今晚就请诸位统帅,欣赏着歌舞,商议该如何让能源最为合理的分配。”
“搞这么一大堆破事……”付莉莉的兴致不高,自从见到了红虎的遗体,她便一直是这幅模样。
尼可低头擦拭着自己面前的餐刀,忧郁的说道:“没有刀……”
在军部大殿之中,指挥官们扔下了武器,虽然前往碑林塔时,各自重新配上了枪支,但显然尼可的部下忘记给他准备一把称手的冷兵器。
西泽端着酒杯,只看了那璀璨的王冠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微笑着说道:“说起来,付萨长官还未给我解惑,您是怎么穿过了第二军的封锁。”
只有杰瑞斯,一脸兴致勃勃,看着翩然入场的演出者们:“这便是你安排的歌舞吗,装扮倒是很新鲜。”
付萨背对着舞台,并未看到舞者入场,不过他显然十分自信,笑着说道:“为阁下们准备的,自然是最好……”
那舞台上,一个声音唱到:“谁将兵符替换,留下了假的,放走了将死之人——”
西泽的笑容突然消失了。
付萨的笑声一止,他有些诧异的转过身,神情第一次失去了从容。
他皱起眉,大声唤着侍从:“这是怎么回事,快让他们下去……”
“那人他打死了拦路之虎,披上了虎皮做衣——”台上还在继续唱着。
“等等,”西泽伸出手,拦住了侍从:“挺有意思,继续演下去吧。”
“天鹅舞剧我看腻了,这个倒是挺新鲜。”付莉莉冷笑一声:“不准换。”
“这是演得什么。”杰瑞斯诧异的看着一名男性演员从人群中走出来。这名演员的装扮十分怪异,他裹着一件虎皮大衣,里面似乎是人类帝国时代的礼服。
“朱友珪。”尼可头也不抬,慢吞吞的说道。
“什么?”
“那个演员所扮演的角色。”尼可不怎么感兴趣的看了一下,继续打磨着手中的餐刀:“刚才……唱过了他的身份。”
他像是背书一样,复述了起来:“营妓之子,杀掉父亲继承了王位,最后惨死在宫殿之中……”
“付萨长官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提埃慢慢的说道,他支起了双手:“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历史中有这样一位人物。多谢付萨长官安排的歌舞。”
舞台上那披着虎皮的演员,一剑刺入了他“父亲”的头颅,随后他摘下父亲头上沾染着血色的冠冕,重重的按在了自己的头上。
“让他们下去!”付萨高声道。
“一场歌舞而已,付萨长官,为何如此大动肝火。”西泽冷冷的合起了双手。
“这般不入流的表演,实在是担心污了众位的眼睛。”付萨过了片刻,才重新微笑起来。
而舞台之上,演员解开了身上的虎皮大衣,扔到了地面上,踩踏着虎皮,走上了王座,灯光的映照之下,地面上的虎皮,竟然——透出了红色。
“付萨!”付莉莉蓦然站起身,拔出了枪,直指着他:“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付萨睁大眼睛,显得异常错愕:“统帅阁下此话从何说起?”
“别激动啊,莉莉。”杰瑞斯转过脸:“这只是一场歌舞不是吗。”
“谁知道呢。”付莉莉冷笑。
“两位统帅,”付萨放下手,诚恳的说道:“请相信,我对此一无所知,想必是哪个阴险的家伙,故意想要破坏我们的同盟……”
“你有资格……和我们称为同盟?”萧寒淡淡的说道。
“这么说,”付萨倒也不显得慌乱:“诸位是要将奉氏摒弃在新的能源体系之外吗。”
“毕竟,你有嫌疑——”
“多么荒谬,”付萨张开了双臂,他神情激动的说道:“仅仅凭借一句捕风捉影的可笑歌词,便指控我参与了对首长的谋杀吗!”
萧寒冷冷的看着他:“我可没有……说你参与谋杀首长啊。”
付莉莉蓦然站起身来,拔出了腰间的能量枪。与此同时,提埃也突然起身。台上的演员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剑:“不如与之一战吧——”
雪亮的剑光挥下,映照在军部统帅们的脸上。
付萨保持着张臂的姿势,表情定格在笑容上,心口绽开鲜艳的血花。砰然倒地。
餐桌上的声响骤然一静。
侍从们哗然,纷纷跑开,一人颤抖的喊到:“长官……你们、竟然杀了族长。”
“你开枪了?”杰瑞斯一脸懊恼,他看向付莉莉,不满的问道。
“没有。”回答的人却是提埃。他松开了手臂——付莉莉站起身来时,他一并起身,手臂就按在她的肩膀上。将她的手托高,以免她失手伤到付萨的要害。
付莉莉也是一副诧异的神情:“我只是……打压他的气势,并没有想要杀了他。”
“西泽,”提埃冷淡的看向了西泽:“你刚才为何要阻拦我。”
“恐怕你误会了,”西泽的脸上重新出现了笑容:“我只是想要阻止……尼可,可惜,没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