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进大厅脚便顿住,宾客云集中慕春寅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情敌!
三人同时出现在宴会,气氛微妙起来,目光几乎全焦距在三人身上,几年前这位天后娘娘以荣光少董未婚妻的身份出席某喜宴,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盛唐慕太,当真人生如戏,世事难料。
但慕总裁是谁,即便内心翻江倒海,外人面前仍是一副处世沉稳的大佬模样。对一干人复杂的眼神,他若无其事,拉着樊歆给商会老爷子贺喜,老爷子眉开眼笑应了,将夫妇俩客气地请到了上座,而上桌,温浅正坐在那好整以暇。
见了两人,温浅表情如初,依旧是泰山崩于眼前仍风轻云淡的模样。慕春寅只当没看到他,笑盈盈入了座,还很绅士的替樊歆拉开椅子。
一旁刚好有个慕春寅交好的公子哥,见慕春寅入座,热情地同他寒暄,“春哥,好久没见你了?怎么现在约你都不出来?”
慕春寅含笑瞟了樊歆一眼,“你嫂子不让,说夜里出去应酬多了伤身体。”
公子哥点头,“也是!哎,有媳妇就是好啊,有人疼!”说着扭头对樊歆笑:“嫂子,春哥娶了你好福气啊!”
樊歆硬着头皮点头,慕春寅笑着握住她的手,眼风往温浅那边扫了扫,从容地回着公子哥的话,“那可不!有媳妇跟没媳妇就是不一样!从前我一个人,吃饭有一顿没一顿,胃病疼死也没人管……现在不一样了,有你嫂子我一日三餐都定时定点,胃疼了有她端茶喂药,跑医院她守着寸步不离,那叫一个体贴疼人……”
众人笑,慕春寅在满桌艳羡中点头,顺手还去搂樊歆的腰,碍着左右都在,樊歆没好拒绝。旋即她腰间一凉,似有人的目光凉凉掠过,她下意识抬头,正与那道目光对撞。
就这一眼,身旁慕春寅似是意识到什么,立刻咳嗽起来,越咳越厉害,直将脸咳得通红,樊歆赶紧收回视线,替他拍背顺气,嘱咐道:“喝汤慢点,油厚了容易呛!”
她说着给他倒热茶,慕春寅也不接杯子,佯装无力的模样,就顺着她的手喝,老远看去像是她在喂她。喝了半杯热茶他舒缓下来,凑到樊歆耳边,明明是对她的耳鬓厮磨软语温言,声音却清晰得满桌都入耳,“还是我媳妇疼我。”
两人距离近得像若有若无的吻,碍着这么多人樊歆不好推开他,只不动声色往后躲了躲,不想手被慕春寅捉住,他毫不避讳,低头在她掌心落下一吻,眼神温柔得快滴出水来。
一干人起哄大笑,皆道慕总花式虐狗。
席上只有荣光的掌权人没有笑意,他神情疏淡,正将一口香槟缓缓饮下,慕氏夫妇的恩爱恍若未见。不过无人留意的角度,他眼风飞快一转,在那个被慕春寅吻过的掌心停顿片刻。
那一霎,眸光如霜。
……
夜风徐徐,酒店后的庭院雪花飞舞,落在建筑与树木上,绵延出起伏的雪线。
樊歆坐在庭院里看雪,她吃到一半出来接莫婉婉的电话,接完后想着回去跟一群男人吃饭也没什么意思,索性在后院赏雪。
大雪似柳絮鹅毛,飘飘洒洒,落在花圃上厚厚一层,樊歆随手捏了个雪团子把玩。身后蓦地传来咯吱轻响,是鞋底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一步一步,沉稳中略带点急促,朝自己越来越近。
肯定是慕春寅这家伙出来找自己了!樊歆毫不犹豫,抡起雪团子反手往后一砸——谁让他吃饭时动手动脚。
啪一声瞎乱砸中,她转身刚想来一句活该,下一刻眼神顿住。
身后雪地立着一个人,出身材颀长面容清俊,不是骚包的慕春寅,而是方才坐她斜对面的温浅。
樊歆一怔,随即转身,然而那身影一晃,挡在她面前。她眉头微皱,面有愠色,“温董,我想我的态度你应该明了。”
自从去年宣布婚讯后,不知温浅是不敢置信还是心有不甘,明里暗里找了她许多次,有几次甚至千里迢迢辗转多地,但她只避而不见。
从前的他有多绝情,现在的她就有多冷漠。时间果然是世间最可怕的力量,曾经亲昵无间的爱侣,如今只剩漠然的对立。
“我只说一句话。”见她抬步又要走,温浅伸手虚虚拦了她一下,他凝视着她,深邃的目光穿越风雪,历经悲喜离合,最后却无语凝噎。
终于,他开了口,“为什么是他?”
樊歆愣了会,轻轻一笑,“因为这世上唯一不会抛下我的,只有他。”
是的,她心知肚明。慕春寅纵有再多不好,可这世上唯一不会抛下她的,也只有他。
不论是曾经铸下大错害死至亲的自己,还是肥胖丑陋备受歧视的自己,无论他是爱她还是恨她,是疼她还是怨她,他永远不会抛下她。这段婚姻也许是一时置气,亦许是人性最本能的选择。
她话落转身便走。
可她没走出几步便顿住了脚。十步开外,另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花庭那畔,正将“老情人”会面的这一幕收进眼帘。
慕春寅。
风雪太大,樊歆与温浅的话他听不到,樊歆担心他又要误会吃飞醋,谁知他脸上并无怒气,只缓步过来,拂去樊歆肩上的雪花,将自己毛呢外套搭她身上,温声细语问:“怎么在这?这风大,别冻着了,想玩雪回去我陪你……”又往屋里一指,“王太太找你呢,说你的靴子好看,非要问你在哪买的。”
樊歆不放心,万一她步伐一离,这两男人就打起来了呢?慕春寅看穿她的心思,笑道:“放心,我跟温董都是要脸面的人,这大庭广众,我们不会动手。”
樊歆默了默,还是将保镖招过来,盯住了两男人,这才去了偏厅。
……
庭院只剩两个对视的男人。雪花飘摇的夜色中,慕春寅笑盈盈道:“温总这是怎么了?从前不是挺爱惜名声的吗?现在怎么老盯着有夫之妇呢?也不怕人笑话!”
温浅唇角弯起嘲讽的弧度,“若要真笑话,慕总的下作之计,更值得被笑话。”
慕春寅坦荡荡,“那又怎样?我爱她,光明正大也好,不择手段也罢,我就是要得到她。她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反正我会一辈子对她好,天长日久,水滴石穿,她总会懂我的心。”
温浅亦是冷笑,“是啊,最难猜透就是人心。正如我没想到我姐姐会以死算计我,而歆歆信任了二十多年的你,会跟着我姐姐一起算计她。”
“呵。”慕春寅露出讥诮的笑,“你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拷问我?负她的是你,伤她的也是你,因为你,她剪掉了一头长头,更曾失去歌唱的能力……这世上,伤她最深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你。”
温浅沉稳的瞳仁终于有了变化,有汹涌的情绪宣泄而出。
慕春寅将这一幕纳入眼底,不动声色地笑,“怎么,温董想弥补过去的错吗?”
“别垂死挣扎了。”他的口气明明风轻云淡,出口的话却一字一顿,如剜心的刀,“过错可以弥补,错过却永不再来。”
☆、第135章 Chapter135 定心
雪花漫天飞舞,像素白翩跹的蝶。樊歆从偏厅出来,就见慕春寅已经来了,神色一切如常,向她招手说:“回家吧。”
樊歆点头,跟他一道走出饭店。
街道对面,司机早已开着车守候多时。地上的雪化了些,走上去脚底打滑。慕春寅见状想扶樊歆,她不肯,被拒的慕春寅也不管她的脸色,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直接往车厢去。
饭店外有宾客正出来,见此一幕笑出了声,有人说:“这慕总还真是转了性。”
也有人没笑,立在一辆保时捷前面,目光深深,最后只落寞的转过头去,任由风雪跌落在肩头。
……
那边慕氏夫妇的车厢内,由于慕春寅换了个空间远比布加迪大得多的豪车,所以他能轻轻松松在车厢后座抱着樊歆坐他腿上。
“你又来!想我喊人丢你是不是?”眼下没人,樊歆胳膊肘一撞,将慕春寅顶开。被拒的慕春寅缩回了动作,靠窗低头沉默。
车内安静下来,只听得到CD的低吟浅唱。樊歆坐到最边上,一面听着音乐,一面窗外的风景,漫天飞舞的纯白大雪中,一辆熟悉的墨黑保时捷正逆向而过,樊歆无意瞟过一眼,眸里条件反射般浮起复杂的波光。
但这情绪浮动不过一秒,她立刻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低垂着的浓密睫毛,掩住了眸中不为人知的情绪。
这一切,被左侧慕春寅尽数收进眼底。
※
到家是夜里九点,樊歆直奔许雅珍的房间,与护工一道替她擦洗换衣。而慕春寅则坐在顶楼,端着红茶看着院外的雪,给二世祖打电话。
察觉出慕春寅的低落,周珅问:“你又怎么不高兴?不是在宴会上碾压了对手吗?这回应该志得意满啊!”
慕春寅褪去了晚宴上的从容,淡淡地喝了一口茶,道:“那有怎样?虽然我很镇静地宣示主权,很镇定的打击情敌,但在她对他的眼里,我还是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周珅劝慰道:“正常啊,十四年感情,就算一刀两断,也不可能全部都放下,毕竟人的大脑又不是手机,格式化就能一了百了。你得给她时间去消化。”
慕春寅苦笑,浓密的睫低垂,遮住了眼里落寞的神情,“我想给她时间,我担心她怕不给我时间。”
“怎么,你还是怕她放不下他,跟他走?”
慕春寅端起茶杯,将最后一口残茶饮尽,毫不掩饰,“是。我怕留不住她,怕现在好不容易的幸福,长不了。”
※
夜里十点半,樊歆一切打理完毕,刚准备回房歇息,却见慕春寅坐在她房间沙发上,不知在想什么。灯光将他的身姿投到墙上,雪白墙上一片孤零零的暗影。
樊歆上前问:“怎么还不睡,医生说了早睡养身体。”
慕春寅摇头,往常平静的目光有什么不一样了,他凝视着她,眼神深邃的像一片海,旋即他手一用劲,将她拉到了他身旁,他抱住了她。
“怎么了?”樊歆躲着不让他抱。
慕春寅却紧抱着不撒手,旋即他低头去吻她,樊歆不住往后退,轻斥道:“好端端你又发什么疯!”
见她拒绝,慕春寅的眸光暗淡下去。樊歆也觉得尴尬,抿唇不语。
如今她对慕春寅感受复杂,曾恨过怨过,现在那些怨恨渐渐淡了,虽回归到了和平共处,但让她跟慕春寅像普通夫妻般亲亲我我,她过不去那道坎,她一直将他当哥哥。哪怕两人领证了快两年。
平日只要她露出不满,慕春寅便会收手,可今晚他异常固执,被拒的短暂尴尬后他按上她的肩,将她推倒在沙发,随后他更加热情,她不让他吻嘴唇,他便吻她的下巴,她的耳垂与脖颈。细碎的亲吻混着彼此的气息遍处游走,他像孩子一样贪恋。
“慕春寅,别闹了!”她终于脸色一沉,喝止道。
他指尖还拧在她衣领上,是个解扣的姿势,樊歆紧按着衣领,捍卫最后的底线。她抬头与他对视,澄澈分明的瞳仁没有丝毫情.欲,只有薄薄的厉色。
慕春寅也凝视着她,旋即他伏身用力抱紧她。他的头埋在她脖颈,蹭着她的脖子,“慕心,我对你不好吗?”
樊歆表情一滞。
平心而论,如今的他,好到无可挑剔。从前阴晴不定的脾气收敛了,每日做小伏低陪笑脸,温柔体贴,百依百顺,恨不得她一声令下,就是让他下水去捞月亮,他也是毫不犹豫的。
见她出神不语,他眸里的失落愈发浓重,他握住着她的手,附在她耳边不甘心的追问:“慕心……我到底哪不如他?”
“慕心,我都改了,凡是你不喜欢的我都改了……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也不会再叫你伤心……这些年你不在,我没有碰过任何女人,我每天都在等你回家,就睡在你的房间,抱着你的衣服,想着你,念着你……现在结婚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信我……”
他将她抱得那样紧,像要将彼此镶进对方的骨血。可他的声音却那样无助,如孩子般呜咽,有悲伤弥漫开来。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像是贪恋她掌心的温暖,他嗓音低低的,竟透出微微的乞求,“慕心,你别这样折磨我,你给我一颗定心丸吃……”
许是这一刻拥抱太紧,许是他的无助太痛,许是他的哀求刺中了她,她眼睫微颤,最后轻叹一声,慢慢闭上了眼。
见她紧按衣领的手松开,慕春寅乌黑的眸里爆出火花,他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一步步进了自己的房间。
※
屋外雪花还在飞舞,远远的城市商圈中,五彩斑斓的霓虹与车水马龙的交织,平安夜的疯狂仍在继续。
城市的广场旁,一辆墨色保时捷静静停在旁边,车内的人瞅着窗外,也不知是在看那广场喷泉,还是看热闹的人群。
许久,副驾驶上的人出声了,“温先生,还不回去吗?都十一点了。”
见对方不答,阿宋探头瞅瞅广场,纳闷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您都看了两个小时了。”
后车座的人终于出了声,清隽的侧脸在灯光中染着恍惚,“那一年平安夜就是在这,我跟她……”
他的话头突然止住,扭头向司机道:“去清河别墅吧。”
……
车子发动,穿过无边的风雪,将城市的喧哗渐渐甩在后头。
半小时后,抵达清河别墅。
车门却没开,摇下的车窗露出一张脸,目光深深将那花木映衬的别墅张望。房子是中式的装修风格,朱红的小轩窗,透过窗户的玻璃,仿佛还能看到里面的红木家具与双人床。
副驾驶上的下属面有不忍,“温先生,您要是挂念就进屋看看吧。五年了,每次来您都坐在外头,一坐大半宿,您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温浅缄默不语,车窗外的冷空气涌进来,将他的呼吸冻成白色的雾。他摇头,慢慢点了一支烟,一贯弹琴的修长手指夹着烟,透出难以言喻的寂寥。袅袅的青烟肆意散开,他的嗓音比烟火还落寞,“还去干吗?她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