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个规矩,女子嫁了男子,从此就成了男子家的人,跟自己以前的家没有半点关系了,也不能再认以前的亲人为亲人,就像重新做人一样。”黄鼠狼兄的语言造诣也有些问题,前半截古风,最后一句颇有劳教风。
所以,女妖怪们若修成人身,都会找个人嫁掉,这样就不算妖,算人了。
赵兰山听完问方域:“是这么算的吗?”他不懂啊。
方域也不懂,他就提出一个跟赵兰山息息相关的问题:“那两边若生下孩子,是不是有一半妖怪的血脉?”
赵兰山一听脸就白了!他蹬蹬蹬倒退几大步,躲到了方域身后,看地上那只深情凝望着他的狗獾如看炸弹!
黄鼠狼说:“人和妖怪生不出孩子来。这个有人研究过了,叫生殖隔离。”
很有道理!
赵兰山松了口气,谁知黄鼠狼接着往下说:“妖跟人成亲后,还是要跟同类生孩子的,生下来都算是人的孩子。有的人不知道,还把孩子领回家当亲生的养呢。”
赵兰山的脸又黑了!他是不是差一点就要当好多狗獾的便宜爹了?
黄鼠狼科普完毕,剩下的也无需再让如星解释了。
方域看看天色,见天已经黑了,今晚下山是不可能了,只好在此地借宿一晚。他去找枯枝,让赵兰山生火。
现在的山里没什么动物,也找不着食物和水。方域最后只是从地底挖出一点点湿润的泥土。冬天水少,地干,挖不出水源来。
方域只能拖着几大枝干树枝回去,然后就看到赵兰山面前又摆上了整只烤羊和烤……山猪?还有酒香隐隐飘来。
再一再二不能再三。
方域深呼吸几次,大步走过去。可能他的脸上太杀气腾腾,赵兰山敏感的发觉事态紧急,立刻汇报了一条重要线索:“方域!这黄鼠狼说咱家的青青来了!这都是他备下的宴席,准备招待青青!”
方域当即就愣住了。
黄鼠狼还趴在地上,毛色已经有些黯淡了。压制他们的气非常巧妙的只影响了他们,对这周围的其他生灵都没有伤害。
如星和小苗早就已经昏过去了。
他是拼尽全力才把差不多快收拾好的羊和野猪从林业局给“变”回来,那里还有一头饿毙的老虎,他嫌味道不好才没一起“变”回来。
黄鼠狼到底比如星和小苗更高明些,他常与人打交道,非常明白此时此刻,讨好显圣不如讨好面前这二人;这野猪与山羊给方域吃才会让显圣高兴!
在吹枕头风这方面,他已经深得其中三味。
方域半信半疑,他也想知道青青的消息,最后也坐了下来。
两人都坐下来了,赵兰山才发现猪头、鱼头、羊头、鸡头……全都对着方域。他就只配在后面看着屁股。
“这是有问题啊。”赵兰山摸着下巴说,问黄鼠狼:“你怎么巴结他而不巴结我呢?难道我就不会是青青的……”
方域横过来一眼。
赵兰山立刻捂嘴,眨眼祈怜。
黄鼠狼也有个诚实的毛病,此时就实话实说了,“那是不可能的。”他真诚的对赵兰山说,真心替他解开疑惑:“你一身污浊,怎能入眼?怎及这位先生如玉如琢?”
就算是夸自己朋友,赵兰山也有点小尴尬,他哪有这么差!
可惜自从被黄鼠狼夸过后,方域就笑眯眯的作壁上观,显然被人奉承的很高兴。
此地也没有他的秘书司机等绝不会跟他唱反调的下属。
情急生智,赵兰山就指着旁边已经昏过去的狗獾说,“我如果不好,她为什么找上我?”妖怪都是找唐僧的,可想而知,他也跟唐僧差不多,也是一身香肉。
黄鼠狼此时对赵兰山和方域的态度是百依百顺,他就继续解释给赵兰山听,生怕他不明白:“就是因为你气息污浊,她才要找你。若是路上遇到一个气息干净的,哪会那么听她摆布?”
赵兰山被噎得说不出话!最重要的是,面前的黄鼠狼不是在故意顶他,人家真的只是在给不懂的他解释。
方域安慰他:“人家也没说错,正常人看到一个女的在山里摔倒了,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打110.”赵兰山秒答,然后就沉默了,背对所有人坐着。
方域知道他在心塞什么。不是因为当时应该打电话给人民警察,而是他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遇上的却不是足以让人回味的妖精。
……当然也可以回味,就是另一种滋味。
方域继续安慰他,“好歹也是个美女,你就当她画了个妆。”
赵兰山悲愤道:“有在身上直接画一张皮的吗?”
方域第三次安慰他,“经历难得,足可告慰平生”,“日后可以讲给子孙后代听”,“古今传奇中可以有你一笔记录”,“再BB不理你了。”
赵兰山被安慰好了。
黄鼠狼不愧是在此占山多年,与当地村民有着良性互动,硬是转变画风,从人人喊打到人人称颂的一只黄鼠狼。
他就算此时已经气若游丝,在变出美食之后(两人都没吃。赵兰山想吃,在方域的压力之下做坚贞状,宁死不屈于烤野猪﹃),仍强撑力气,替他们弄来了……一间不透风的茅草屋,里面还有炕。
高床软枕没有,新棉花的厚被子两条。
赵兰山一看被子就筋酥骨软,只欲倾身相就。
方域还保持一点警觉心,寻了把椅子坐下打算坐到天亮。
黄鼠狼没有再劝,道后面有口井,可以打水烧来喝。
方域仍然不动,黄鼠狼道:“施主可曾记得八宝寺里的一名小僧通明?他于你有一言之恩,望施主日后能替小僧说两句好话,免得小僧死无葬身之地。”
方域道:“我早猜到了。师傅,除了赵兰山之外,这妖还害了多少人?你受此地供养多年,难道就不愧疚吗?”
黄鼠狼道:“这妖眼尖嘴叼,非是大富之家不入。此地民风纯朴,她向来看不上。”
这也有可能。但难道别的人就活该倒霉了吗?
黄鼠狼听了方域的话,解释道:“我力单势薄,只能济一方,济不了天下。何况那些人若是能把守本心,又怎么会被这妖骗去?施主也能看得出来,这妖的行事粗陋的很,但凡能有一丝警觉都不会上当。”
这也对。
但她谋害人命当是无误的吧?
黄鼠狼道,“她也不算害人,生下来的孩子也只是寄在那人名下,权作养子,若有能成才的,便能得一时庇护,不受三界五常所察。只是她辛苦数百年,最后只换作一场空。”他目视两中狗獾中皮毛光亮的那只,道:“这是她这么多年又得的一个开了神智的孩子,她花了这么多年才想到让这孩子也去嫁个人,学她的样子看能不能换一条命活。只是不想冒犯尊驾,实非她们的本意……”
黄鼠狼的话入情入理,方域都快被他说服了。
他便不再跟他辩论这谁是谁非,非我族者,其心必异。他与妖是不同的,如果用人的准则去解读妖的行为,确实不太合适。而他又不打算做个妖类研究家。
方域还是问赵兰山,“他上山两三天就养出这一头长发来,是不是在此地一日便是一年?”
黄鼠狼忙道,“我等妖道浅薄,哪能划地为界,另为小世界?赵先生的头发是吃了那妖的口水长出来的。”
方域被恶心了,看看已经睡成猪样的赵兰山,觉得为了他好,这件事就不必告诉他了。
就让他再受受惊吓吧。
第二天,天亮后,方域和赵兰山顺着黄鼠狼指的方向下山去了。
黄鼠狼再三叮嘱方域,见到显圣一定要替他求情。
还是方域不忍,因为黄鼠狼在地上被压了一夜,今早起来毛都发白了,憔悴得厉害。另两只狗獾也只剩下一口气而已。
方域答应替他求情。
黄鼠狼激动坏了,强撑起半身做揖道:“尊驾高义!日后必报先生大恩!”
方域和赵兰山下山下到一半就被当地村民“逮”住后扭送到派出所了。
山上寺里丢了两个人的事大家都知道了,村委会先把自己村子查过一遍后,一致认为肯定是外面进来的人干的!
看到方域和赵兰山这两个“外人”就当成犯人给扭送了。
秘书、小高他们赶过去时,看到赵兰山和方域五花大绑,心疼得不得了。要上去替他们解绳子,还险些跟村民发生了冲突。
带他们前来的陶警官更了解怦,制止了小高和秘书跟村民说“他们不是犯人!他们是失踪的人!”,而是跟村民道谢,首先感谢他们的警觉性如此之高,其次感谢他们在配合政府工作上的积极与热心!
然后把人给平安带出了村。在车上,陶警官才跟方域和赵兰山还有小高他们解释,“在当时不跟他们说清是有原因的。村民抓住犯人是有奖金拿的,如果我说你们不是可疑的人而是失踪的人,他们就有可能把你们扣住要‘酬金’,‘谢礼’,那就没这么简单能走得了了。”
经过他的解释,小高他们才明白。他们也是一时急坏了,失了敏锐,不然平时都是江湖里打过滚的老油条,这种事一想就明白的。
赵兰山和方域先被送到医院进行全身检查,然后小高和秘书他们仍然不能见,陶警官要先问话。
病房门一关,陶警官先来找方域,他觉得方域看起来应该不会隐瞒情况。
陶警官先问的是八宝寺主持通明,以前他“失踪”是不是发现了通明的什么马脚?问他在失踪前最后跟通明接触是什么事?两人分别说了什么话?让他仔细回忆回忆。
方域肯定不能说主持通明是条黄鼠狼,八宝寺疑似妖怪修出人形后进行尘世前的普法宣传前站。他只能将寺里的情况大概说一下,比如寺里虽然只有二十几个人,但好像今天的人跟第二天的不会一样。
陶警官立刻记录下这一重要情况!
方域接着说他失踪前那天晚上去找主持问赵兰山的事,看到他在一个习字本上写描红。不知这算不算问题?他倒是没看清那描红本上有什么字?
“很有价值!”陶警官肯定的说。
至于在赵兰山那里,他受到的就完全是盘问了。
“姓名。”
“赵兰山。”
“性别。”
“……男?”赵兰山很想说一句:您看我像女的吗?
陶警官不客气道:“好好说话!”
赵兰山乖乖点头。
问过祖宗八代后,赵兰山也不得不说起他失踪前的事了。他说:“……我就是头一晕,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哪里晕的?
不知道。
晕倒后去了哪里?
不知道。
晕了以后有没有见过人?听过什么声音?
以上通通不知道。
陶警官立刻给赵兰山安排了一次尿检和血检,查一下他体内有没有违禁药物。
在赵兰山被翻来覆去查个透的时候,秦青获准看望方域了。
两人一见面,就是相视一笑。
秦青说了句话:“我现在明白在我出事时,别人是什么感受了。”
方域笑着说:“别放在心上,我能获救还是多亏了你呢!”然后尽责的替主持通明求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