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人的思维就是不一样,她不想像上次那样被打脸,就改而给他发语音。她总不能说话也说不清吧?
手机震动发烫,李家晟打开免提,听筒自动播放她的话,她说:“......”声音有点嘈杂,显然她是在路边儿,联想到她刚发的朋友圈,他微微摇头表示无奈。
但他不想错过信息,就调高音量再听一遍。他听见她说:
“李家晟,今天天气非常好,阳光耀眼却不晒。有人在路边拍照,我在去给爷爷买花路上捧着手机和你聊天。”后面还附带一串她独特的哈哈笑。
说起来她的嗓音,其实不似一般女人的尖细,倒有些粗朗,故意装深沉时嗓子会沙哑。笑的时候,声音会变调,还自带节奏,就像这样:“哈哈——哈——哈哈哈。”
想起第一次接触,她就是用这种笑容弄得全场人都盯她瞧,她却无辜的以为是她笑声太大,脸上写满了尴尬。
他憋不住嘴角颤抖,头埋进胳臂肘里闷声发笑。好不容易止住,他敲打屏幕回她:“你还是别笑了。”
“为什么?”
“因为我会跟着笑。”他照顾女孩子的面子,没好意思指出她的笑声太过奇葩。
赵晓琪以能感染他为荣,她骄傲地挺起胸膛,仿佛干了件不得了的大事。
“你怎么不把车停好啊!”
正当她想录语音回他时,后头传来中气十足的骂声!她好奇的回头望,却瞅到蔡师傅无措地打手语和人解释什么。
之前与蔡师傅接触过,她怕别人误会他,就急急给李家晟说句:“前面发生了点意外,我去看看。”
她跑前面找摆摊做游客生意的小商贩问怎么回事,那人就细细解释给她听。
原本蔡师傅扫完地后,从车把挂着的黄色布包里,掏出半瓶水和一块干馍馍,就着赵晓琪给的半块面包蹲在地上吃,却脑子糊涂忘把三轮垃圾车的手札扣上。
偏巧,有个带鸭舌帽的年轻男人,背对他举着单反拍空气里的落叶。他没回头看路,一不小心腰部撞上后面的垃圾车,车子受力往后退,眼看不受控制的车就要撞上另一位路人,蔡师傅吓得扔掉手里的饭,用劲儿拖着车把冲那人喊:
“唔——唔——”
他的叫声听在别人耳里就是阵怪叫,所以路人置之不理。好在他因常年劳作,力气大些,憋着劲儿把车弄停了。可惜他的馍馍和面包都躺在地上沾了尘土。
路人因为并无大碍,就绕过他们继续朝前走。戴鸭舌帽的年轻男人就不依不饶了。
刚那么一撞,他后腰被捅了一大块,估计青紫少不了;更令人气愤的是,撞上的时候,他手里的单反没拿稳,掉在地上。等他拿起来看,发现镜头的边边磕坏了一角。
普通单反至少要几千,好的单反上万不止。年轻男人是在校生,存了好久的私房钱才买到的,这会儿他身上的肉疼和心底的肉疼加在一块儿,让他火冒三丈。
他气不过就骂蔡师傅:“垃圾车能停在路边吗?这不是挡道吗?”
蔡师傅在旁边捂着胸口直喘气,他受着年轻人的骂,不敢反驳。
“我单反都摔坏了,你赔钱!”
提到钱,蔡师傅着急的“唔——唔——”出声,因为紧张手语都错乱掉了。
“唔什么唔,你不会说话啊!赔钱!”年轻人咄咄逼人,他不出心里那口气不自在。
“啊——啊——”蔡师傅慌乱中给他右手敬礼,然后把手放下比划到胸前再握拳,最后伸出小指,就这个手势在胸前点几下。连起来的意思是“对不起。”
年轻人看不懂哑语,还以为他指手画脚地在骂他。
“你指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你这破垃圾车停好了吗你!”
第9章 他有点奇怪(四)
“你指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你这破垃圾车停好了吗你!”
年轻男人气的扯下脑门的鸭舌帽,手摸了两把头发,又重新带上帽子。
围观人早就看年轻人不顺眼,这会儿见他不依不饶,就有人替蔡师傅打抱不平:
“嘿,我说年轻人,人家扫大街的不把垃圾车停在路边,还能停在哪儿?你家扫地拾掇垃圾的簸箕,不搁眼前处还能搁阳台上晾着啊?”
“就是。他这不是清扫大街,等他干完不就拖走了吗?倒是你,我刚看到了,你撞上的原因明明是你不看路。要是所有人,后背当眼睛使,哪个不撞瞎啊。”
年轻人被憋的一句话讲不出。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道德沦丧,连个哑巴都欺负。读书读到肚子里去了?”
年轻人被围堵的烦不胜烦,他把鸭舌帽往下拉,盖住众人的视线。平白无故撞到腰、差点摔坏相机,如今又被众人指责,他恼怒地冲蔡师傅大声嚷嚷:
“哑巴就了不起啊!哑巴就可以随便乱停车!哼,怪不得只能扫垃圾!”
他说完,收好单反,垂着头直冲冲离开。众人对着他的背影嚷道:“怎么说话的?现在的年轻人,唉!”
剩余的人见他离去,好心安慰了几句蔡师傅散去了。
赵晓琪眼睁睁看着不能言语的蔡师傅,颤巍巍地把车子拖到拐角处停好,折回身捡起掉地上的馍馍和面包,再坐到车旁的台阶上。
他伸手拍打掉馍馍上的灰尘,不嫌脏的一大口咬进嘴里。已经干硬的馍馍,吃进嘴里能磨烂脆弱的口腔黏膜,他却双眼无神、生生的咀嚼着。
因为吃的太急、馍馍又硬,他被呛到了,就拿出左手用力砸胸口。赵晓琪看着他脸憋的通红,却发不出一点音,忽然忆起当初李家晟被咖啡呛到的时候。
不知是不是巧合,他们的反应一模一样。
蔡师傅好不容易令那口馍馍顺下去,污浊的黄褐色眼珠也泛起雾气水花。他不自在地垂头掩盖脆弱,抬起污袖擦那些泪迹。
赵晓琪趁机悄悄上前,把在摊位上买的水和食物放在他身边。等他抹干净脸,视线瞄到东西时,她已默然离去。
不轻言、不多为。
蔡师傅忽然鼻头酸涩,他冲她离去的背影,做了“感谢”的手语,然后仰头向天上闪耀的太阳望去,企图让汹涌的泪水倒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