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气都是由曝光率奠定的。可季宁宁的曝光率实在有限,仅有的也是作为Bloom三十几号人中微不足道的一员,那么看的人凭什么放着其他优秀女孩不粉,粉她一个实在挑不出什么优点的?
只是不知道谁起头,引发一批跟风黑,到最后有组织有纪律的黑……似乎连这些人都完全脱离了最初的目的。
不过,这种黑是有局限性的。
如果说黑季宁宁的人几乎被划在Bloom这个大圈的小圈里,Bloom放在整个娱乐圈里,也只占了很小的一个圈子。甚至还有娱乐圈之外。
那都是季宁宁可以开辟的战场。
而被电影吸引来的圈子之外的人,很可能会成为季宁宁的第一批粉。
所以他们的期待度越高,季宁宁越不安。
她作为乔宁的时候,从来没有认真揣摩过角色,在这方面的经验少得可怜……现在无论是来自舆论的压力还是瞿导的认真谨慎,都让她不得不慎重对待。
正如瞿导所说,他心目中的女主角是一个心理活动丰富的……面瘫。
《招魂》的女主角傅绮的内心世界正是她人生经历的缩影。
傅绮生长在一个贫寒而不幸的家庭。
不过,傅绮的面瘫并不是来源于艰辛的日子。此时她的人生虽然灰暗,却并非一点星光都没有。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傅绮总喜欢坐在墙根摇着扇子,然后就会有什么像是萤火虫一样不停闪烁着,为了避暑来到她身边。
傅绮并不知道这东西有个常用名叫“鬼魂”,天真的孩子只以为是一个能够说话的朋友,并且鬼魂总是四处游荡,不像她只能拘泥于这一方小天地。从鬼魂口中,她知道了很多趣事。
——困境中的坚强少女在朋友的陪伴下。
最开始的时候,这只是一个温暖的故事。
作为一个恐怖片,有这么一点温暖的开头就足够了。
剧情在傅绮父亲生日那天急转直下——甚至没有任何的铺垫,傅绮欢乐地推开门后,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她看见母亲的尸体被人残忍地分成数块,狭窄的房间几乎被鲜血染了个遍,傅绮一脚踏上去,还新鲜的血液便黏黏腻腻地沾在她的脚板……傅绮恍然想起前几天和母亲去公共澡堂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把水开大了,涌过水池向四面八方慢慢流淌,她踏进去的时候正好漫过她的脚边……但眼前并不是水,而是血,赤红充斥着傅绮的眼睛,仿佛还要漫上她的头顶。
尖叫。
面瘫少女从此养成。
母亲被杀,父亲不知所踪,经受了灭顶之灾的傅绮绝望到极点。但是她的好朋友鬼魂告诉她,她的母亲也变成了这样的鬼魂,如果傅绮能够把她招来,问明杀人凶手是谁,就能够为母亲复仇。
在鬼魂的指引下,傅绮走上了一条邪路。
为了练手,她总在深夜出现在附近的坟墓挖出森森白骨,不管那些鬼魂对人世是否有留念,统统招来。等坟墓全被她刨遍了,她又在茹毛饮血的生活中手把手为自己创造新鲜的尸体,再将还未彻底离去的鬼魂招出。
因为她的水平不稳定,异象时常发生,她便直接将人魂魄毁去,自此永世不得超生……
至此电影推进了一半,观众也开始猜测接下来的剧情:傅母究竟是被谁所杀?莫非是不知所踪的傅父?或者傅家得罪了高人?傅父去了哪?傅绮修的招魂术到底有没有作用?会不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她为了一己私欲打扰其他鬼魂的安宁会引发怎样的连锁作用?好朋友鬼魂究竟亦敌亦友?
这些悬念统统埋在傅绮修习招魂术的剧情里,而这一段也是恐怖片的核心——道具组的作用在此发挥,无数惊吓场面就此诞生……
季宁宁情感上同情傅绮,理智上还是觉得怎么惨怎么来好。一来剧情惨,观众心疼,就不会过于苛求她的演技;二来傅绮越是被刺激得麻木不堪,她演起来也轻松。
其实往深里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就像瞿导要求的那样,面上越是行尸走肉,就越要用细微的表情展现角色的内心。
无论傅绮表现得如何冷漠淡定,她的内心始终交织着母亲枉死的仇恨,父亲失踪的担心与犹疑,练习招魂术的执着与贪婪,出现异象时的恐惧与悔恨,炼化灵魂时的不安与惭愧……她看似憋着劲一门心思往前撞,午夜梦回想起那一幕又张皇地惊醒,看着已经满是污秽的双手,质问自己这条路到底该不该继续走下去,她咬牙坚持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可比普通地表现出喜怒哀乐要困难许多。
但对季宁宁这种奇葩来说,反而是演员基本功的面部表情不大擅长,哭起来看着跟笑似的。还是现在这样好,明面上板着个脸就够了,内心戏就让观众看了自己脑补去吧……
只不过后来入了戏,季宁宁又想,按理来说她不应该演傅绮,而应该演傅母。她的经历和傅母是很相似的:死了,但不知道是谁杀的。不过傅母后期没什么戏份,不可能担当女主角——那么按季宁宁的经历,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傅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十七岁小姑娘……
这个版本的《招魂》不也挺有意思的嘛!
结果就在拍摄渐入佳境的时候,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正是瞿导拉着她和另一个演员讲戏的时候,季宁宁听得入神,陡然瞿导的声音一顿,旁边反应快的年轻演员已经尖叫出声。
季宁宁定睛一看:瞿导不知怎么,竟然昏了过去!
正好压在那演员身上,无怪乎对方吓得扯着嗓子叫起来:“快来人啊,救命,救命……”
不过这是恐怖片的片场,大家对尖叫声都已经习以为常,还以为在练习呢。瞿导讲戏的时候一向不喜欢人打扰,稍微凑近一点都会被他拉着脸训斥一番,眼下工作人员都在忙着各自的活,这点乱子竟然完全没有惊动他们。
年轻演员都要吓哭了:“出事了,快来人看看……”
“嘿,小张进步挺快,嚎起来真像那么一回事。”几个隔得远的摄影师都听见了他凄厉的声音,忍不住交头接耳。
季宁宁思考了一秒:她要不要也老老实实演一个十七岁的无知少女,在突发状况面前变得像小张一样不知所措。
——下一秒,她狠狠地瞪了小张一眼:“瞎喊什么,叫120啊!”
“哦哦哦,”小张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立马又大叫,“120——120——”
季宁宁:“……”
好在这个叫法起了一定的作用。傅绮那个时代还不流行喊120,何况剧本里根本没有这回事。片场的人一听,终于觉得不对劲,顿时呼啦呼啦凑过来一大堆人,其中就有机灵的打了120。
季宁宁安心了。她又去仔细看瞿导,虽然现在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将瞿导围了个密不透风,她借着之前的优势还是始终挤在最前头。
因为昏得突然,瞿导只来得及发了一条【糟糕……】,等这条弹幕晃晃悠悠地飘过去,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即便不知道,季宁宁还能猜不到原因吗?
季宁宁几乎是在瞬间做了决定。
第6章
瞿导有糖尿病。
季宁宁果断伸手从瞿导口中翻出一堆糖果——意料之中。她看也不看,直接往瞿导嘴里塞。
“你干什么?”和瞿导年龄相近,相交颇深的武术指导拦住了她,“老瞿又不像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似的,减肥减到晕过去。你不知道他有糖尿病吗,还给他吃糖?”
要是放在平时,季宁宁肯定以为这话是在夸奖她。季宁宁脸大了点,四肢却很瘦——不管减肥这事光不光荣,至少有成效不是?至于瞿导有没有糖尿病,她一个新人本来就不该知道。
不过现在她既然已经成功塞了进去,也就顾不上和武指争执,仰着头十分紧张地站在了一边。
季宁宁当然不是要故意害瞿导的。
她对瞿导这个人,有不满,更多的还是敬重。就像瞿导爱吃糖这件事,一般人的确觉得他就是作死,自己管不住嘴。但对瞿导来说,吃糖不是为了解馋,而是为了激发灵感……虽然季宁宁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吃糖能激发拍恐怖镜头的灵感,总之这也算另类的为艺术献身了吧,只要瞿导一天还坚持在工作岗位,他的糖瘾戒不掉,糖尿病也怎么治都治不好。
那又怎样,他根本不在乎。
旁边的人也只能随他去了。
只有季宁宁对此上心了一点,谁让她对瞿导健康动态的了解比家庭医生都深。她知道瞿导为了控制病情大量服用药物。现在血糖降得狠了,可不就出问题了。
季宁宁虽然对医学一窍不通,这几天针对性地查了资料,大概还是懂一点的。
比如这个时候,就该给瞿导塞点糖,然后就安安心心地等着救护车来吧。
即便季宁宁有时候心理是有点阴暗,这回她的确没想故意压着瞿导的病情,到关键时刻再出手相助,引得瞿导对她感激涕零。
再说她也实在没这个本事,人家本科学五年就算不考研也得先实习几年再正式上岗,她就看了点皮毛能懂什么,真给瞿导整出毛病来,不被抽死才怪。
所以她根本没想往自己身上揽荣誉,只是出于人道主义陪着去了医院。
她也没想到,做了好事不留名还不行,等尘埃落定之后众人殷切围在瞿导病床边时,医生笑呵呵地问了句:“你们是不是给他吃糖了?”
靠得最近的武术指导率先瞪了季宁宁一眼,紧张道:“是不是吃出问题来了?!”
“没,只是我问到太妃糖的味道了。我也喜欢吃太妃糖。”医生显然已经对家属的草木皆兵司空见惯,十分随意地回答道。
武术指导:“……”
这可是个大好的表现机会啊。季宁宁见此赶紧标榜自己,攥着从瞿导兜里抠出来的糖果献到医生面前:“您要吗?我这还有。”
医生见她表现得乖巧,也不客气地接过去,顺嘴夸了一句:“我认识你,你不是季宁宁吗,比照片看上去好看多了……你是不是也得过糖尿病,有经验知道怎么做?现在需要去检查一下吗?”
嘿,这医生当的,分分钟就揽起活来了。
季宁宁顺杆子爬上:“检查免费我就去。”
“哈哈哈那可不行。”医生摆摆手,走了。
众人看季宁宁的眼光一下子变了。有点像是在看雷锋,不由感慨起世上竟有“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之人,又像是在说……“丫一定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这类人以武术指导为典型代表。
季宁宁也不介意,笑嘻嘻地在瞿导边上挤了个位置坐下。横竖只是举手之劳,这个恩情瞿导承不承都没有关系。
这个时候,却有人在微微的骚乱中笑了一下:“难怪老瞿总是夸你。”
声音固然是低沉动听,不怒自威,透着一股和剧组的嬉闹截然不同的、上位者的气势,其中奚落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对这种上来就攻击她的,季宁宁一般都没什么好脸色。况且她自跟剧组混熟后,也算是横着走了,还真不怕得罪谁。
人有了底气,就很难再忍气吞声。季宁宁当即就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起胸膛,打算喷回去,不料相熟的道具组小哥卢辉在这一刻拉了拉她。
卢辉低声嘱托:“别乱来,这是我们的投资商谭铭先生,看在瞿导的面子上,才顺便来看一眼,你要是得罪了他咱们剧组都得完蛋……”
啧啧,顺便。
只差直接说“纡尊降贵”了。
还剧组都完蛋,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投资商还不好找?以瞿导的影响力,多的是捧着钱来见他的,难道得罪了一个谭铭就能让他们全都投鼠忌器?
——然而卢辉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这样。
刚才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这么一号人物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是,没人能不把他当回事。
只是季宁宁心里与其说是不服……更多的还是震惊。
在听到谭铭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目光如炬地看了过去——谭铭,这不是她死活撩不到的小少爷的名字么?乔宁死的时候他还说是被他害死的呢,眼前这个究竟是重名还是他也穿越了?
仔细一想,她忽然觉得谭铭的声音熟悉得很,还真有点像她记忆中的那个谭铭……
季宁宁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了作为乔宁的时候。
乔宁和谭铭,简直“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连一贯踩她的媒体都不得不承认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就是天生一对。
——毕竟走在一起的时候也只能看脸了。
乔宁自然是出了名的好看,尤其那次颁奖典礼上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晚礼服,鲜亮得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衬得娇美的脸庞明丽动人艳光四射,让人不敢逼视,生怕多看一眼多靠近一分就会被烧得体无完肤。
乔宁的美丽,向来是具有十足压迫感的。
然而谭铭也不遑多让,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年轻俊秀的脸庞上,因眉目稍显凌厉,配合他一脸说不出的矜持骄傲,明晃晃的灯光一照,竟有些杀气腾腾,仿佛他天生就该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睥睨天下。
而乔宁这样的美人,也该陪伴在他身边。
季宁宁喜欢称呼谭铭为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