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电话就开车去了北雅,的确一天不如一天……
强颜欢笑地和朱雨晨说了一阵话,最后自己在回去的车里大哭了一场,为朱雨晨,为沈归,为他们那份感天动地的爱情。
生离和死别,都堪称人间最痛。
可是,鲜有人去比较哪种更痛,而他们作为医护人员,却能深切地体会,死别,永远比生离痛苦。
有的人,只要还活着,天涯海角也罢,形同陌路也罢,犹自相思也罢,只要活着,是爱,是恨,是淡漠,只想起时一声喟叹,哦,ta尚在,便已是足够了。ta可以是别人的爱人,可以在不属于自己的天空下或悲或喜,但只要ta还在,便是好的了……
所以,你只要在就好了,骂我也好,凶我也好,我都不会真正生你的气……
她一个人哭完,一个人擦泪,再一个人默默开车。
经过他们爱的小巢时,她方向一转,情不自禁开了进去。
在自家单元楼下停好车,正好遇到楼下的大妈。大妈还记得她呢,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这是宁医生太太啊!”
“是的呢,大妈。”她脸上的皮肤绷得紧紧的,泪痕犹在,却极力展颜。
“怎么一个人呢?宁医生呢?”大妈还不知道宁医生出国了。
“他忙工作呢!我先回家!”她和大妈一起走进楼道里。
进电梯,一路和大妈说说笑笑,好像他真的只是在值夜班,离她不过一昼一夜的距离。
自他走后,家里就没人来过,厚厚的一层灰。
她是真的没那个精力全部打扫,只收拾了客厅和厨房,也没有吃的,她给自己煮了一碗白水煮面,调了味,坐在茶几前她常坐的地方,一边拌着面条一边挑电影看。
挑来挑去也不知要看什么了,随意放了一部。
有时候人并不是真的需要看电影,只是需要一些声音让这个偌大的空间充实一点,那样就可以假装自己不是一个人,就好像他曾经在身旁时那样。
用手机打了个电话给妈妈,告诉她,今晚不回家了,结果发现两条新的彩信。
打开,熟悉的字体,熟悉的纸张,写着很多很多字,他还从来没写过这么多字给她,分成两张照片发给她的,她还要放大了才能看清楚:老婆,对不起,我为昨天的话道歉,我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把握不到你的感觉。
我和你都说过,不想再吵架了,可是我仔细想想,吵架未必是坏事,至少说明我们都想沟通,想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某种程度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最怕的是,什么都不说,最后莫名其妙的,故事就结束了。
然而,吵架总归是一件让人不愉快的事,甚至伤心损肺,折磨得人憔悴。所以,我还是把我的想法用信的形式写下来吧。
老婆,这是我第一次给女生写信,我等不及邮政慢吞吞的服务越过重洋把它送到你手上,所以还是这样拍给你看。
我知道我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很古板,古板得不像一个年轻人,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就是这样的我,好像很难改变。比如,你跟薛纬霖吃饭喝酒这件事,我不想再指责你什么,也许你认为薛纬霖是你朋友,可在我眼里不是,他是一个对你有企图的男人,在我看来,明知你有老公,还要向你献殷勤的男人,再如何出色我也是不喜的。也许你认为跟朋友出去喝酒没什么,但在我看来不是,你醉得一塌糊涂,如果发生意外怎么办?
老婆,大概是因为我爸妈之间那些事的缘故,我把男女之间的距离看得十分重要,不是我的,我必然远之。我知道你对薛纬霖是无心的,可薛纬霖不是,既然这样,你就该明确地跟薛纬霖保持距离,避免伤人又伤己,你说呢?
也许你要会觉得我说得太冠冕堂皇了,是我自己私心在作祟。是,我承认,我不喜欢你跟他在一起。老婆,我自己的性子有多不好我自己知道,外人看起来总觉得我温和有礼,可是,实质上我霸道又自私,虽然我承认薛纬霖很有眼光,看中我看中的人,但是我不喜欢我的东西被人觊觎。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并不是想告诉你,我是对的,你是错的。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毕竟,好像我的思想太落伍了,虽然我跟你只差三岁,生活方式和想法上却像隔了三代。
老婆,等我回来我们再讨论是非对错好吗?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吵架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会在你身边,你生气了可以打我、骂我、咬我,怎么我都行,但是,我不在,吵完架你哭了怎么办?谁来抱你?老婆,我发现,其实你很爱哭,可是我很喜欢,不管是现在这个爱哭的你,还是以前那个从来不哭,只会对着我傻笑的你。
老婆,我是真的很爱你,而且随着时日的递增,每多过一天,这份爱就更浓烈一点,不知不觉的,竟然超出了我自己的想象,竟会让我不知所措了。
你会原谅我的口不择言吗?你会的,对不对?告诉我好吗?
阮流筝看信的时候正在吃面条,可是面条却一根也没吃进去,眼泪啪嗒啪嗒全部掉进碗里。
是她很爱哭,而且越来越爱哭,回来这一年,差不多把她前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而这个男人,明明知道她爱哭,还给她写这么一封信来是怎么回事?她反反复复地读着,反反复复地,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
“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吵架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会在你身边,你生气了可以打我、骂我、咬我,怎么我都行,但是,我不在,吵完架你哭了怎么办?谁来抱你?”
尤其这段话,每读一次,眼泪就汹涌一次。她很想他此刻就在她眼前,然后她可以抓着他问,我现在又哭了,你怎么办?怎么办?
她会原谅他的口不择言吗?
她从来就没真正怪过他啊!
他说,告诉他好吗?可是,怎么告诉他呢?
第253章 我想和你游泳
她看了下这封信的时间,她收到时是四点,那他那边不是天没亮吗?他什么时候写的呢?会不会一个晚上没睡?
她咬着唇,眼泪还在簌簌往下淌,忽然觉得自己活了这三十年,却是首次尝到恋爱真正的滋味,并非永远的蜜里调油,原来还会莫名其妙地哭,莫名其妙地笑,莫名其妙吵架,吵完之后再回想,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他吵……
她把他拍过来的照片存起来,然后下了个p图软件,找了个唇印贴在他这封信的最末尾——至谦,落款的这俩字上,回复过去。
马上,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那些莫名其妙生的气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她低哝间,数不尽的婉转娇柔。
那边的人瞬间也柔化了,“还生气吗?”
“唔……”她拖长着声音,故意不给回答。
可是,她的意思,他也是知晓的,声音更加柔软,“老婆,让你受委屈了。”
一句话,她的眼泪又下来了,“至谦……”话没说完,声已哽咽。
“又哭了?”
“嗯,谁让你写得那么招眼泪!”她吸着鼻子。
“现在在哪呢?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