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话更加让人云里雾里,“那我以后还会变成别的么,荷花?蚂蚁?”
僧人视线缓缓离开江盼,放目荷塘,“你若愿意,荷花、蚂蚁未必愿意。”
此话一出,江盼仿佛一道重击砸入脑海,她觉得自己仿佛抓到了什么东西,却有些不敢确定,“那若是愿意呢?”
“也未必可以。”僧人低头看了眼桶里的泉水,叹了口气,脸上却仍带着浅笑,“施主,一切机缘皆由天定、人为、势循,贫僧无法参透,但却可以肯定,此为善缘,而非孽缘。”
“若是我所想与原本命运不符呢?”江盼继续追问。
那僧人转了两下佛珠,道:“一切由施主心之所向,之前种种,一无所循。”
太阳恰好斜过一个角度,从树叶的中间穿过,一块明亮的日光照在水桶里,反射出刺眼的亮光,江盼被晃了一下眼睛,抬手遮了遮,听得那僧人继续道:“施主魂已归身,命格已定,无动无荡,安心就好。”
他已经说得太明白,江盼就是再愚钝,也领会了其中的意思,不由的觉得心口一舒,畅快轻松了许多,“多谢大师。”
她曾经不信神佛,此时却无法不信,不得不信,眼前这个明明不过二十左右的年轻和尚,却一眼看透她的生前往事,这样的能力怎会让人不心生崇敬。
那僧人也没有过谦,回施一礼,受下了她的感激。
“敢问大师法号?”江盼尊敬问道。
“贫僧法号弘镜。”他说,声音轻缓温柔,与方才相比多了几分真实,少了几分看勘破世事的深远。
“干净的净么?”
“镜子的镜。”弘镜说,弯腰提起水桶,“施主可要再来些泉水?”
江盼摇摇头,心中思绪流转,又道:“大师平时可会下山?若我心中有惑,可否前来叨扰?”
她这话说的已经有些得寸进尺,大师神色却未见丝毫异常,依然淡淡的看着她,未多一份不耐,却也未见一丝熟悉,“施主来寻贫僧即可。”
江盼又是感谢两句,终于不敢再耽误他的时间,恭敬的道了别,她转身去找黄小金,弘镜则提着水桶,脚步悠闲的往僧寮走去,藏青色的僧袍在阳光下仿佛散发出一层浅辉。
弘镜回去的时候,住持已经备好茶叶、茶杯,见到他慢慢吞吞的进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走到炉子前,将水倒入小陶罐加热,动作轻柔流畅,声音也是轻轻缓缓的,“遇见一个有趣的人,聊了几句。”
住持见他那模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立刻恨铁不成钢的说:“告诉你多少次了,窥探天命不是随随便便可以做的,你有天赋在身,却不可滥用啊。”
“我知道的,师父。”他手上动作未停,谦和道,可却没往心里去。弘镜看着水面上渐渐升起的热气,思绪又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
所谓看命解惑,不过是无聊而已,岁月悠长,他越是不在乎,上天却给他的越多,乐趣不知少了多少。
那个人,弘镜脑海中浮现出江盼年轻的面容,心道,若是她能来,或许会多些乐子,那么有趣的命格,真是想再多看看。
早知道吓唬她一下了,说不定能多来几次。弘镜想着,将沸腾的小陶罐提下来,直接冲入陶碗,茶叶被水流冲的旋转翻腾,粗陋的茶具里夹带着古朴原始的味道。
江盼找到黄小金的时候,这个姑娘看起来心事重重,直到她找了借口编造了一番刚刚与大师的对话,才让她高兴了一点。
两人又在后山转了两圈,便出了山门,准备下山。
下山的路上一路小坡,走起来比来时方便许多,参天古树夹道而生,将整条路隐蔽在其下,颇有几分幽静。
弯弯绕绕走了十几分钟,路过一片停车场,里面孤零零的停了几辆车。
江盼解答了心中的疑惑,心情舒畅,身体也跟着轻盈了许多,脚下生风,感觉每一秒都充满希望,但黄小金却与来的时候截然相反,有些悻悻的。
她看了眼停车场里的车辆,叹了口气,脚步沉重,“好累啊,如果我们有辆车就好了,不用走这么多路。”
还不等江盼说什么,她自己又反驳了自己,“有车也没用,我也不会开,唉,要是有钱就好了,可以叫辆车过来,我的腿都酸了。”
“以后会有钱的。”江盼倒是格外乐观。
“等有钱的时候我的腿都走断了。”黄小金说,抓着自己的书包带,脚步在地上拖沓着。
江盼扭头看了她一眼,觉得造成目前这个状况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她的零食饮料都吃完了,“你喝点儿泉水,风水宝地的泉水都有奇效,喝了强身健体,还有好运加成。”她随口胡说。
黄小金又不是三岁小孩,自然不会信,“哼哼”了两声,还是拧开瓶子喝了几口。
正当一口水准备咽下,停车场传来一阵小孩子的欢笑声。
伴随着一串“咯咯”的笑声,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抱着大袋零食从停车场窜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往嘴里塞。
黄小金险些喷出来,艰难咽下,说;“看起来就像熊孩子。”伴随着她的定论,一个家长模样的女人从后面追出来。
“闹闹站住,吃着东西不许跑。”那女人三十出头的模样,栗色的短发十分好看,她穿着一条黑色连衣裙,只可惜声音太过温柔,毫无震慑力。
小孩儿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朝两人跑过来,跑着跑着,那笑声突然转了个弯,声调骤然上扬又戛然而止。
手里的零食撒了一地,小孩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憋红,他扑通一下趴跪在地上,猛烈的咳嗽着,可是声音却仿佛被卡在深处,任凭怎么用力也咳不出来。
江盼和黄小金都被突然的变故惊得停下脚步,眼睁睁的看着那家长神色大变,踩着高跟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下子到了小孩儿身旁。
“怎么回事儿?”她茫然的问,手忙脚乱的扶起孩子,还是那方才还活蹦乱跳的孩童此时脸已经涨成紫色,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家长立刻抬手猛拍孩子的后背,“咳一咳,咳一咳。”她忙乱的说,急的汗出了满头,可是却毫无用处,小孩儿的锁骨上面深深的凹陷下去,他看起来格外用力,可是却没有一丝空气进入肺部,脸色也渐渐右紫色转为苍白,方才挣扎的四肢渐渐有些无力。
“快打120!”黄小金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怎么打?直接输入120么?”
“快来人啊,来人啊!”家长一边拍着孩子的后背一边仓皇失措的大喊着,一会儿又伸手要掰开小孩儿的嘴。
江盼除却最初的愣神,此时已经恢复了思维,她余光瞥见从停车场跑来的几个身影,而眼前的孩子已经明显缺氧了快一分钟。
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她立刻冲过去,从那个惊慌失措的家长手中一把抢过孩子。
那栗色短发的女人脸色苍白,仿佛是被吓脱力,竟被江盼轻轻一推就倒向一边。
地上滚落一地的混合坚果,明显的食物卡入气道,江盼从背后搂起小孩儿,让他坐在自己前屈的右腿上,随后左手握拳,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拳头抵在肚脐上方的腹部中央,猛地运力向上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