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搅散宁静的夜晚和淡淡感伤气氛。
惟希走回屋内,取过手机,看见上头一组国内的陌生电话号码。
电话铃声坚持不懈地响着,唐心好奇地探头凑过来,“希姐,是卫大哥?”
惟希摇摇头,接听电话,王女士深具穿透力的大嗓门传了出来。
“徐惟希,我不打电话给你,你就永远也不会打个电话给我,是伐?!我打你电话一直是暂时无法接通状态,你就这么忙?!”王超英女士气势汹汹地诘问。
唐心朝惟希吐吐舌头,躲到一旁玩手机去了。
惟希实在佩服王女士,难为她不分场合,不看时间,不问是非,每一次都能开口就是对她一顿指责。
“我把你拉黑了。”惟希没力气同王女士周旋,索性据实以告。
对面王女士一噎,刚想说什么,惟希提醒她,“您要是想说什么我不爱听的话,我立刻把你现在这个号码也拉黑。”
王女士沉默两秒,心知女儿说得出、做得到,深吸一口气,将满腔抱怨忍回去,只粗声粗气问,“珮珮交男朋友了你晓得伐?”
惟希哭笑不得。王女士大晚上打越洋电话来就是想问她这件事?
“我知道。”过年时珮珮也没有出席一年一度的家宴,而是同新交的男朋友带着女儿出国旅行去了。和她一样,珮珮也在朋友圈上传与男友和女儿的合影,算是昭告亲友她的新恋情。
惟希默默点赞,表示对珮珮的支持。
“珮珮都快四十岁了,还带着嘉嘉,有晚爷就有□□,以后嘉嘉的日子可哪能过哦!”王超英女士在电话那头感叹。
惟希大为讶异,王女士对自己的女儿都未曾如此关心过,怎会忽然对珮珮和嘉嘉投以如此大的关注?
“珮珮才三十岁。”惟希纠正王女士的夸张之词,“再说以珮珮的性格,如果对方不喜欢嘉嘉,她也不会接受对方追求。”
“你懂什么?!孩子终归还是在自己父母身边长大最好!”王女士振振有词,“继父继母有几个对继子继女好的?”
亲爹亲妈还有对亲生儿女歹毒的呢。惟希腹诽,她已听出王女士话外音。
“沈正树托你向珮珮传话?”
“正树哪能会来找我?”王女士打哈哈。
惟希懒得拆穿王女士谎言。
珮珮前夫沈正树想让珮珮生二胎拼个儿子,珮珮为工作为前途,表示不愿意生二胎,两夫妻为此冷战。沈正树在两人冷战期间,与公司里新来的小姑娘勾搭在一处,那女孩子很快怀孕。
沈正树在妻子女儿和第三者及肚皮里的胎儿之间并未犹豫多久,便火速净身出户与珮珮离婚,转头娶大着肚皮的小三进门。小三转正至今,应该已经生了。
“未知新沈太生的是男是女?您要是遇见沈正树替我祝他一句‘满肚皮都是女儿’!”
唐心在旁听得“噗嗤”笑出声来。
惟希瞪唐心一眼,唐心缩头。
“……”彼端王超英女士有几秒钟无语,随后出乎意料地叹气,“我看正树是后悔了。新讨的老婆也生了个女儿,生完孩子以后就再也不愿意出去上班,每天待在家里,不做家务也不带孩子,全都扔给婆婆做。正树姆妈找我哭哦,说珮珮多好,家里家外一把抓,将嘉嘉教育得多出色,带出去谁不夸嘉嘉大方懂礼貌?”
“所以?”惟希再也忍不住嘲讽,“当初觉得珮珮不肯为他们老沈家生二胎是不识大体,现在又觉得新媳妇不做家务不带孩子没有珮珮能干,伊拉沈家门哪能讲得出口?!”
唐心在一边连连点头,用口型说:无耻!
王女士在电话那头放软口气,“正树不是后悔了么!你们警.察还给犯人悔过自新重新做人的机会呢。正树想和现在的老婆离婚,同珮珮重归于好……”
“沈正树是什么东西?!珮珮要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惟希气到笑,“所以他想通过我向珮珮传达他的‘旨意’?”
王超英女士大抵也觉得这件事成功的可能性不高,只是大概收受了沈家什么好处,不得不硬着头皮,强调,“夫妻么总是原配的好,对孩子的成长有利。”
惟希忍无可忍结束通话,想一想,将这个号码也一道拉黑。
“原配夫妻勉强在一起生活,对孩子的成长也不见得多有利。”唐心声音浅淡,她已能面对心魔,“与其各自忍着满腹怨气维持婚姻,还不如及早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 《胃不可挡》陆陆续续写了三年,中间经历过很多事,谢谢大家的支持,令我不忘初心。
《胃》已签约,与出版社约定,可以将全文连载完毕,番外仅收录在实体书中。
待《胃》完结,会休整一段时间,充电,然后开始写《狱火烈烈空自华》第二部 ,敬请期待~
Chapter 85 甜蜜天使吻
卫傥看到南太平洋岛国地震的消息时正在刷牙, 嵌在墙壁内的屏幕如同往常,在播放早间新闻,画面中忽然出现中国地震台网速报, 证实在当地时间凌晨两点,发生里氏七级地震,震源深度十公里,震中距离首都五公里。乐+文+小说
卫傥慢慢放下手中牙刷。他素来不是遇事慌张失措的性格,当屏幕中没有关于地震的进一步报道后, 他做的第一件事是打电话给惟希。
卫傥连拨三次, 惟希的电话都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卫傥的心微沉, 接着拨打唐心电话, 也始终无人应答。他转而去看惟希与唐心社交媒体的最新状态,惟希还是老样子,最近一次上传照片停留在春节里,此后再无新动态。唐心的朋友圈则精彩纷呈, 碧海白沙,椰林树影,美景美食,统统被她用照片记录下来。最新上传时间为午夜十二点,当地应该是晚上九点,照片中墨蓝天幕上点点繁星如同钻石般闪烁璀璨, 配文只得“晚安”两字,再无多余信息。
卫傥抑住内心焦虑,致电秘书, “我有事需要处理,请帮我取消今日所有行程。”
秘书跟在卫傥身边七年之久,哪里会听不出老板语气中的细微变化,当即应是。
“在我回来之前,一切事宜交由老万暂理。”卫傥结束与秘书的通话,又接通打算来浦江会友的方可翰,“你在哪里?”
听筒中传来方可翰浑厚低沉的声音,背景十分嘈杂,“机场,正打算登机,怎么,等不及要见我了?”
“我们见面再说。”卫傥挂断电话,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过滤他的关系网,从中寻找有私人飞机能向托管方申请航线并获得批准的朋友,逐个电话联系。
当他遭到第三次客气的婉言拒绝后,一通陌生来电给他带来一线希望。
“卫大哥,我是罗斯辰,听说你想借飞机申请一趟私人飞行航线?”
罗斯辰?卫傥即刻想起秘书说过几次打电话给他想要赔罪的罗大少爷,“是,罗先生有门路?”
那头总算同卫傥搭上话的罗大少爷连连称是,“卫大哥想去哪里?”
“我希望能尽快直飞——”卫傥报上南太平洋岛国首都名字。
不打不相识,早就被家长训斥过一顿说他有眼不识金镶玉,竟然得罪蒲良森发小的罗大少爷迭声说,“包在我身上!”
又额外交代一句,“卫大哥签证可办出来了?”
“这就去办,谢谢提醒。”卫傥结束与罗斯辰通话。
驱车前往领馆路上,蒲良森的电话追至,“发生什么事?令你满城借飞机!”
“惟希去拍广告的地方发生地震,我无法与她取得联系。”卫傥言简意赅。
“你等我,我立刻过来。”蒲生二话不说。
“我在前往领馆路上。”
“领馆见。”
卫傥与蒲良森在小小岛国驻浦江领事馆碰头。
该国首都与浦江为友好城市,双方在经济贸易、医疗教育等多方面有密切的务实合作,当地极其欢迎浦江游客。当领馆官员听到卫傥来意,得知他与在当地拍摄广告的女友失去联系,担心其安危,想紧急前往找寻女友下落时,非但即刻为他办理紧急签证,还进一步提供信息。
“我国收到太平洋海啸预警中心发布的信息,此次地震或将在我国部分海岸引□□高一到三米的海啸,震中附近岛屿的居民很可能在收到海啸预警后撤离到安全地带,暂时失去联系。请不要担心,我国民众应对地震同海啸极有经验,不会令游客们失散或受到伤害。”
“感谢您的帮助。”
卫傥与蒲良森从领事馆告辞出来,蒲生按一按他肩膀,“徐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
卫傥苦笑,“教我什么都不做,在原地苦等,我实在办不到。”
蒲良森叹息,“去罢,此间有我,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谢谢!”卫傥与他握手。
蒲良森注视卫傥转身大步离去的背影,心想,卫他是否知道,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卫傥捏一捏自己发颤的双手,教自己务必冷静。
他在机场到达厅接到老友方可翰,老方风尘仆仆,看见他上来便是一个熊抱。
卫傥重重拍两下方可翰后背,“先不忙叙旧,我有事同你说。”
方可翰略略拉开同他的距离,笑问,“什么事这么严肃?”
卫傥将南太平洋发生地震,他与惟希唐心无法取得联系一事告诉老方,“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我也去。”方可翰毫不犹豫。
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底无法承受失去的脆弱。
没过多久,罗斯辰再度来电,与卫傥确认,“已通过航空公司紧急申请航线,飞机在停机坪加油准备,一小时后起飞。”
卫傥深知真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罗大少爷疏通了多少关节,郑重向他道谢,“回来以后,再当面致谢。”
罗少爷嘿嘿笑两声,“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当时有眼无珠就好。”
湾流喷气式飞机经过将近十小时飞行降落在南太平洋岛国首都的机场,卫傥一俟降落,便与浦江领馆工作人员提供的当地华人社团领导取得联系。
社团领导亲自驱车来接卫傥与方可翰,听说他们有朋友正在此地工作,遭遇地震,同国内失去联系,皮肤晒成金棕色的客家男子操着口音浓重的国语安慰两人,“这里还有不少游客,广播里确实提到有可能发生海啸,所以导游都会提醒游客,在此期间尽量不要单独外出,要跟紧当地居民,疏散撤离到离震中比较远、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去。他们有可能是半夜匆忙撤离,来不及随身携带装备和物品,所以暂时无法取得联系。”
卫傥与方可翰表情凝肃,距离地震发生已然过去二十个小时,仍然毫无摄制组的消息,很难让他们放下心来。
华人社团领导也知道两人有能力搭乘私人飞机在第一时间赶来,想必是非常重视失去联系的朋友,“可方便告知两位的朋友大概在哪个地方工作?我可以试试同当地取得通话。”
只是全国共有四个大岛与八十座小岛,其中六十几座岛屿有人居住,还有十几个小岛罕无人烟。倘使他们去往无人岛,想找起来就非常困难了。
卫傥向客家男子出示手机中唐心拍摄的几组图片,对方点点头,“我知道这是哪里,两位稍等。”
他从车中取出对讲机,调至一个相应频率,用当地语言和对方通话。
当他结束通话,回头发现卫傥与方可翰齐齐以凝重眼神注视他,不由得微笑,“我和负责该岛治安的警察联系过,他说该岛距离震中比较近,震感十分明显,余震不断。所以地震一发生,当地居民就组织游客立刻撤离,步行穿过小岛,自岛屿另一端的水上机场疏散到附近地势比较高的大岛去了。他会帮忙问一问,来拍摄广告的摄制组疏散去哪里了。”
十数分钟后对讲机内传来声音,客家男人听后脸上笑纹加深,转而对两人笑道,“找到啦,摄制组统一撤离疏散到离震中稍远的大岛上去了,两位想去的话,我这就安排飞机送你们过去。”
“实在太感谢您了,金先生!”卫傥发现这一刻他词穷到除了谢谢,再说不出别的来。
华人社团领导摆摆手,“出门在外,国人互相帮助,应该的嘛。”
震中附近岛屿居民连同游客从岛上疏散撤离,被安置在地势颇高的彭迪科斯特岛一处节日时供观看表演的场馆里。因事发突然,撤离得十分匆忙,所有人听从指挥,都未携带随身物品,有几个男性游客甚至只穿着短裤背心,便跟随岛上居民乘坐水上飞机离开,这会儿坐在场馆内,只好暂时披着场馆内提供的毛巾。
卫傥在满场馆席地而坐的人群中,一眼看见惟希。
她仿佛是夜空中最量的那颗星,吸引他全副的注意力。
她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睡熟了的幼儿,身边围坐着几个肤色不一的孩子,她微微垂头,黑发散落在耳边,仿佛在讲故事,孩子们脸上是全神贯注的表情。
当历经一万多公里路程飞跃太平洋、十五个小时的煎熬等待,卫傥第一眼看见惟希的时候,他的世界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事物,只有三个字——徐惟希!
卫傥忘却与他同来的方可翰,一步步走向坐在场馆角落里的惟希。
人群在他感官中消失,他走过荒无人烟的孤岛,来到她的跟前。
惟希坐在垫子上,倏忽觉得一片身影遮挡住她周围的光,不由得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背光而立,她看不清他的脸,却听见魂牵梦绕的熟悉声音。
“惟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