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克山回来得很快,而屋子里的阿尔曼德一家人抱着一种诡异的热情欢迎了他们一行三人不速之客。克鲁克山和屋主人阿尔曼德先生正热烈讨论着什么,而范尼一改初时的拘谨,和阿尔曼德家的两个孩子一边看电视一边大把大把地吃着奶酪棒配牛肉干,看得陈家蜜心惊胆战,好像这么吃不会胖一样。
阿尔曼德太太则抱来家庭医药箱,给陈家蜜简单地清洁伤口之后抹上药贴了纱布,并且用口音很重的英语安慰她:“你的伤不严重,最多两天就可以拆掉纱布了。”
陈家蜜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阿尔曼德太太说得没错,她的脚没有大碍,就是看起来特别吓人罢了。阿尔曼德先生这时抬头看看时间,很是为难地看向克鲁克山:“这时间可太晚了些,但不巧我的车送修去了,小城里也没有出租车也没有优步。”
而且在荷兰,主要的交通出行工具是自行车,就连优步都推出了优步自行车的服务。
范尼很有兴趣延续之前的话题,把问题甩给陈家蜜:“你们有优步吗?”
就连阿尔曼德家的小子也把头凑上来问:“中国的天上是不是到处飞着龙?”
陈家蜜只好微笑着说没有,阿尔曼德夫妇对她投来歉意的一瞥,克鲁克山解释了他们不需要车子专门接送,只需要借用暖房里那辆装培土的推车,于是陈家蜜在众目睽睽之下爬进车斗,由克鲁克山一路推回家。
范尼甩着手跟在一边,仍然不放弃继续追究答案,而且能够在克鲁克山面前让陈家蜜出丑是最好的,如果陈家蜜像她自己说得那样对克鲁克山没有任何非分之想,那么出个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喂,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们有没有优步啊?”
“我们没有优步,”陈家蜜放松地躺在车斗里,克鲁克山的技术非常稳当,比他踩卡车油门的时候稳当多了,陈家蜜这时候非常放松便起来玩笑的心思逗弄范尼,“虽然没有优步,可是我们有滴滴打龙,对,我们国家天上都飞着龙,出门只要骑上龙就可以了。”
范尼看上去有点吃惊,但是她没有证据驳斥陈家蜜说得是假话,半晌她涨红着脸吞吞吐吐:“你骗人,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陈家蜜躺在车斗里嘲笑她,“我有好几个朋友在四川,四川你知道的吧,他们出门都是骑熊猫。”
范尼被这巨大的落差惊呆了,她去过位于雷纳的超豪华动物园欧维汉两次,每次都要排上几个小时的队才能看五分钟熊猫。为了欢迎这对招人疼爱的国宝,荷兰人甚至花了七百万欧元修了一座中式宫殿给熊猫居住。全荷兰人视若珍宝的熊猫,中国人竟然拿来当坐骑?!
范尼想说这对动物不公平,可是既然人能骑马,为什么不能骑熊猫呢?她站在原地呆愣了几秒钟,见克鲁克山已经推着陈家蜜遥遥领先,便急急忙忙跑上去带着点不确定问陈家蜜:“熊猫真的可以骑吗?你能不能给我看看照片……”
于是陈家蜜严肃地思考起来要不要找于冰姿P个图,只要范尼有求于自己,她就不会成天找自己的麻烦。陈家蜜用脚趾头都知道范尼问她要照片的目的,无非是带去学校炫耀。
但陈家蜜可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这能让她安生度过这段在阿迪米尔的时期,她故作冷傲地斜睨范尼:“给你也不是不可以啊……”
范尼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我会正式向你道歉的,也会主动和老珍妮商量给你减免房租的事情,那部分房租就是我还的债。但我有唯一的条件,就是不能让我父母知道这件事。”
见她说得还挺有条理,陈家蜜就知道她不是没有能力解决问题,只是没有解决问题的动力罢了。她不由地想起亨特拉尔公司对于中国花卉种植户的态度,其实和范尼初始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敷衍上专业多了,没有什么显露在面上的把柄。但究其根底其实一模一样,明明有能力解决问题,却没有意愿为你们解决问题。
陈家蜜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一点头绪。
能和陈家蜜达成共识,还得到了一个足够她炫耀一年的承诺,范尼高高兴兴地往自己家里跑去,而且还不忘主动遵守诺言:“我明天会去克鲁克山家里找你和老珍妮。”然后她对着克鲁克山故作大人般娇羞道,“晚安,克鲁克山。”
陈家蜜目睹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跟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大抛媚眼,而且她还夹在两人当中,顿时无限尴尬,可她陷在车斗里,完全没法回避。
克鲁克山扶了陈家蜜一把,帮助她爬出车斗,然后把推车靠在自家前门的长椅边上,他对着陈家蜜冷静地陈述事实:“你骗了范尼。”
只要是跟她单独说话,陈家蜜发现克鲁克山都有意识地使用中文,一个可能的原因是为了表示尊重她,而陈家蜜觉得更可能的是他平时没有机会和人用中文聊天。
“对,我骗她,这算是给她一个教训,”陈家蜜觉得对熊孩子根本不必手软,“如果她平时多读书多看报,就该知道我说的都是假的,况且她今天还对我造成了那么大的伤害。”
她抬了抬脚,示意克鲁克山自己受伤了:“你其实也很困扰吧,我让她今晚不再继续纠缠下去,还让她高高兴兴地回家并且答应赔偿,克鲁克山先生,你就不要不知好歹了。”
克鲁克山似乎是在严肃思考什么,然后他告诉陈家蜜他的决定:“请不要对我说四个字的中文,比如恭喜发财、年年有余之类的,我听不懂。”
陈家蜜一脸懵逼地发现两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克鲁克山帮她开了门,老珍妮在沙发上探出头看向他们,克鲁克山等陈家蜜换了鞋,但他没有进来:“我到隔壁去一趟。”
显然克鲁克山没有接受陈家蜜和范尼的和解方式,但这些对陈家蜜来说都无所谓,只不过她会有阵子见不到范尼,这不得不说是件好事。
尤其是她仔仔细细清点自己的损失之后。
昂贵的护肤品就不说了,她的外套、T恤被揉得和咸菜一样堆在地板上,甚至有一件还被扔出窗外盖在老珍妮的盆栽植物上。陈家蜜去捡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内衣也都被泡在后院的水池里,那一刻连陈家蜜自己都情愿撕毁协定,跑去隔壁狠狠一脚踹扁范尼的屁股。这么一想,克鲁克山决定出面和范尼的父母谈,还真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或者说他实在太了解范尼了。
这么一来,陈家蜜没了盥洗的衣物,她避开脚上的伤口简单地清洗了一下自己,然后套上自己的长T恤,坐在马桶上想用电吹风吹干刚刚洗干净的文胸,然后晾在窗口吹一夜,明天就能穿了。
克鲁克山听到陈家蜜大吼一声“等等”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和卡拉夫妇严肃地谈了范尼的行为,获得了他们会好好管教范尼的保证,他还向卡拉夫妇要了一瓶他们提供给客人的护肤乳液,虽然只是荷兰本土的品牌,但是效果也不错,陈家蜜可以用它应急。
陈家蜜不期然对上他的蓝眸,立刻就着坐在马桶上的姿势紧张地并紧双腿,还把文胸藏到了身后去,另一只手举着电吹风的姿势简直蠢到极点。
看到克鲁克山手里提着一瓶乳液罐子,她结结巴巴道:“谢谢,麻烦你放在洗手台上,然后关门。”
这么多年家里没有外人,为了老珍妮的方便,几年前克鲁克山找人在她的卧室里加了方便老人的盥洗空间,所以一楼的浴室一直是克鲁克山一个人在用。多少年的习惯根本改不了,导致他忘记陈家蜜这个人的存在直冲进浴室。
听到克鲁克山关上浴室门的声音,正在厨房沏茶的老珍妮探头看过来:“啊,你回来了。”
如果她还坐在沙发上的话,说不定会提醒克鲁克山浴室内有人,有些事情的发生只是一个又一个巧合的叠加。克鲁克山想,最近的巧合实在太多了,他想起浴室里的陈家蜜,她虽然长得娇小腿却修长,难怪可以轻松翻过围墙。
作者有话要说:习惯的力量真的可怕,在这篇文之前,我有一个标点符号一直是用错的,目前偶尔还会被人捉虫,改起来真的是好艰难
发现另外一个bug,我把克鲁克山的外祖母写成了祖母,特此说明,之前的也会修改
风月,日本育种,我觉得有点儿荡漾,非常具有霓虹那种含蓄的美,含苞时分你很难看出嫩黄花瓣其中还有一点红,你们懂我的意思233333
第17章 阿斯米尔黄金
待陈家蜜把自己收拾妥当走出浴室,老珍妮和克鲁克山正坐在沙发上喝茶闲聊,见她将自己洗得一身热气腾腾出现,老珍妮冲陈家蜜招了招手,示意她一起坐过来。
老太太一面帮陈家蜜滤茶,一面态度温和地帮她出主意:“我和克鲁克山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够报警让警察处理这件事情,虽然这群人也对我们的日常生活产生很大困扰,可是发生人身伤害的事情却是头一次。”
克鲁克山不动声色地等着陈家蜜作出回答,沙发与沙发间的距离并不远,陈家蜜虽然坐得离老珍妮比较近,然而克鲁克山仍然闻到她身上飘来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气,带着一种俏皮而不黏腻的甜味。克鲁克山知道陈家蜜是用了他刚刚拿回来的乳液,如此便证明她心中没有芥蒂,他知道有些人对护肤品的牌子很讲究或者执拗于某种特殊的功效,他很高兴陈家蜜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正因为陈家蜜不是这样的人,所以她接下来的回答也不是克鲁克山想要的。
陈家蜜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拒绝了这对老少的好意,她手里捧着茶杯,字斟句酌地开口:“我的伤不太严重,仅仅只是皮外伤而已。而且我在阿斯米尔有其他重要的事情,我不想为此分散精力……”
她这话说得委婉,其实陈家蜜出门在外并不想惹麻烦,尤其在本身压力已经很大的情况下,而且欧洲警察通常并不怎么有效率。陈家蜜并没有那么多充裕的时间,等待警察的处理给出结果,如果她不得不离开荷兰,那么善后的工作则必须由老珍妮或者克鲁克山来接手,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转嫁到别人身上的负担。
但他们显然认为陈家蜜的拒绝是由于中国人历来不愿意惹事甚至胆小怕事的原因,所以在巴黎和布拉格的小偷和强盗都会把目标对准中国人,老珍妮甚至拍拍陈家蜜的手安慰她:“我可怜的孩子,荷兰是欧洲治安相对较好的国家,你应该更相信法制和警察,拿回你应得的道歉和赔偿。”
陈家蜜苦笑:“我是相信法制和警察的,可是我也是真的觉得没有必要啊。”
“她说不要就不要吧,选择权在她身上,”克鲁克山把茶杯放回茶杯上,这个动作虽然没有发出什么响动,可陈家蜜却莫名觉得他扣下茶杯的动作其实很重,她不解地看他,他却反而冷漠地结束话题:“既然没事了,那我要使用浴室了。”
因为她不愿意报警而选择息事宁人,所以让他不乐意了?陈家蜜觉得莫名其妙,就如老珍妮所做的那样,她虽然觉得陈家蜜胆小怕事却还是尽职尽责地安慰,克鲁克山嘴上说着让陈家蜜自己做决定,但当陈家蜜的观点与他相悖时,他却好像是被深深冒犯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