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强哥破窗而出。
唐海和盛千粥等人举枪冲了进来。
又是一阵子弹乱飞。
对方的四人渐渐体力不支,再加上子弹也用得差不多了,再继续下去,也只有投降的份儿。
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的底线,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拉长。
摸着黑,杨小阳捏着心躲在桌后,感觉到有人朝自己扑了过来,脑中第一念头,这人是敌是友?算了,不管他,打了再说。
他随手抄起地上的榴莲朝那人砸了过去。
“哎呦——”
不认识的!
杨小阳心跳如雷,也顾不上手被刺扎得疼了,只用力抓着,一下又一下地往他身上招呼。
被事先动过手脚的榴莲很快碎得四分五裂,一个塑料包着的小盒子掉了出来,那人惨叫声不绝于耳,听得杨小阳热血沸腾,更是来了劲儿,砸得他连连求饶。
没一会儿,其他三人也被唐海和盛千粥几人接连制服,双手抱头在角落蹲成一排,公安局的同志正一个个地给他们上手铐。
盛千粥搭上杨小阳肩膀,“行啊哥们,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劲儿呢。”
杨小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拿起地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头上被敲了一下,“文物呗。”
文物?
还带着一股榴莲味的文物?
杨小阳张大了嘴巴,这帮人连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
盛千粥开了手电筒,把船舱照了个遍,“寒哥呢?”
杨小阳一愣,“……不知道。”
就在几分钟前,就在强哥出窗那会儿,霍寒眼疾手快地跟着从窗里跳出去,隔了几步远,一把扑到他背上,两人厮打成一团。
强哥是个练家子,肌肉虬结,但空有一身蛮力,而霍寒最擅长的就是近身搏击,在技巧上更是略高一筹,眼看着就要把人制服了,谁知强哥鞋尖忽然蹿出一把尖刀,一个大男人,粗壮如柱的大腿柔韧性竟然那么好,灵活如风,带着尖刀拐着弯刺了过来,他一个躲避不及,手臂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就这一两秒间,强哥已经挣脱桎梏,一跃跳下了水。
霍寒也紧跟着跳了下去。
深秋的水,仿佛雪刀一样刮着人的血肉,连霍寒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强哥知道他跟了上来,更清楚这是个不容易甩掉的大麻烦,跟这艘船前就对霍寒这个人有了极深的印象——在集团内部,他的命已经被明码标价,一百万美金。
哪个兄弟不心动?
老天开眼,主动把这一百万送到了自己手上。
强哥往后开了一枪,霍寒猛地扎进水里,子弹在身后闷声入水。
霍寒在水面下拨水而行,强哥反应过来时,一只脚已经被他抓住,人也被整个地往下拖。
强哥死命地踹脚,可那缠在脚腕上的大手就像两根合抱的钢条,根本撼动不了分毫,他弓着腰入水,脸上的肉耸动个不停,手里拿着的枪,用了狠劲地往霍寒头上砸。
水的阻力将他的攻势分解不少,目标没击中,倒是激起了不小的水花,强哥瞪红了双眼,手上的动作已乱了章法。
霍寒趁着这个机会,错身来到他身后,膝盖一弯,所有的力量都灌入其中,狠狠地往强哥背上撞去,他没有防备,就这样被压到了水面下。
霍寒抓住他左手手腕,正要把右手也一起收过来,强哥如法炮制,一个猛子用后背撞了上来,在这错乱间,他又掏出了抢,只是还未扣下扳机,被霍寒一把握住,转瞬间就卸了弹夹,乘着寒风飞了出去,落到十几米外,撞开水面,“咕咚”一声消失了踪影。
强哥大喝一声,眼睛都快要被吼得跳出来,他摘下脖子上的金项链,先是乱挥一气,又阴险地来了招声东击西,眼见金项链就要缠上霍寒脖子,被他的手一挡,迅速缠了几圈,再用力一拉,断成了两截……
强哥眼见大势已去,转身就要逃,被霍寒反剪了双手,挣扎两下,冰凉的手铐已经拷了上来。
虽然双手失去了自由,但训练多年的双腿还是可以派得上用场,霍寒察觉水下有异,也不去阻止。
强哥心中暗喜,正要有所动作时,黑黝黝的枪口压上了太阳穴,他意识到绝望已然像一张大网盖住了自己,再也无处可逃。
霍寒冷冷地盯着他,眼底没有什么温度,声音更冷,像是水里捞出来的,“老实点。”
这时,船上有几道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接着是盛千粥几乎喊破喉咙的声音,“寒哥,你没事吧?”
唐海、杨小阳和其他几人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身后,霍寒朝他们打了个手势,拖着人上岸。
工作人员已经把船上的水果都搬了下来,并开始清点。
被挖空的西瓜里藏了夜明珠、金镶玉镯……榴莲里发现了青花铜镜、紫色琉璃杯盏……柚子里则是玉碗、古钱币、甚至还有一颗舍利子……
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杨小阳还从强哥鼓鼓囊囊的裤袋里找到了一枚传国的白玉玺。
就在大家忙着清点水果里的文物时,霍寒把衬衫下摆的水拧了出来,抬头看到天上的月只剩下弯弯的一道,他笑了笑,黑色长裤湿得贴在腿上,裤脚还在滴水,凛冽的寒风四处钻。
手臂上的伤口并不深,皮肤被水冲得泛白,竟也不疼。
他把上船前挂在杆子上的羊绒围巾取了下来,往脖子上裹了两三圈,真冷啊。
可那被围巾裹着的地方,暖意一点点浮上来。
那是他身上唯一温暖的地方。
今晚夜色同昨晚一样好。
温千树这晚却没怎么睡,旁侧空枕,她用自己的体温暖了这边,那边又凉了,翻来覆去到凌晨四点多,去衣帽间找了霍寒的一件灰色毛衣,胡乱揉在胸口,闻着那熟悉的气息,这才勉强睡了两三个小时。
天刚亮她就醒了过来,囫囵吃了早餐,就坐在沙发上等,打他电话,总是不通,不免心绪难安。
刚好这时周家派了司机过来接她过去吃饭,早就约定好的,要是不去,肯定会让母亲担心,何况她怕自己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
路上给霍寒发了条微信,让他看到信息回电话,可这条信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直到晚上吃过饭以后还是没有回音,温千树心底的担心更重了。
温莞看她心不在焉,总有意无意地盯着手机看,语气难掩关切,“怎么了?”
“没事。”
温莞眸色黯了三分,但脸上还是挂着笑,把一个翡翠盖面盒交到她手上。
“这是什么?”温千树像被烫到了手。
“这是你外婆传下来的玉镯,”温莞声音轻轻柔柔的,“眼下你也找到了共度一生的人……”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几秒,心中若有似无地叹了两声。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找到了那样一个男人,可惜命运弄人,但愿女儿会一直幸福下去。
温千树也被这短暂的沉默扣动了心底深处的弦,不敢侧头,不敢去看旁边这个至今仍被隐瞒而一无所知的女人,怕自己的泪会掉下来,怕微张的嘴巴自己会说话。
而她只能死守着那个秘密,一个字都不能说。
温千树看着盒子里的玉镯,水头极好,温润清透,她扯出一丝笑意,“挺好看的。”
温莞回了神,来不及收起眼底的那抹哀伤,也跟着笑,“喜欢就好。”
“妈妈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给你了,”她眼角的皱纹像刻上去的般,忐忑地伸出手来想去握女儿的,见她没有拒绝,终于握到了手心里,“只希望你和霍寒以后都好好的。”
纵然做过很多心理建设,但温千树一时之间还是没办法适应这样的“母女情深”,时光终究还是把彼此推远,而亲情在她生命里缺席太久了,她很不习惯,找了个理由匆匆逃了出来。
客厅里,电视开着,却空无一人,她在沙发上坐下,双眼一下失去了焦距,模糊又清晰,清晰又模糊,来来回回。
电视里,穿着深蓝色小西装的女主播嘴巴一张一合,正报道着一起入室抢劫杀人的新闻,温千树没怎么留意内容,直到那惯来平静无波的声音再次出现——
“昨夜凌晨,在深城某码头,由X省文物保护专案组牵头、市公安局、交通局、海关局等部门……破获了一起重大的水果文物走私案,共抓获涉案人员5人,追回失踪文物200余件,其中国家一级文物……这是我省有史以来破获的最大文物走私案,下面由我们的现场记者……”
温千树紧盯着屏幕,一颗心都快悬到了嗓子口。
她看到了盛千粥灿烂的笑脸,杨小阳也对着镜头笑得很是腼腆,眼角上贴着纱布,有些躲闪,而唐海正接受记者采访……可她并没有找到霍寒的身影。
他为什么不在?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她手忙脚乱去找手机,到处都找不到,没想到正被自己握在手里,迅速拨了他的号码,等了许久还是无人接听状态,许多不好的念头齐齐涌了出来……
温千树改打盛千粥的电话,倒是没几秒就通了,“千树姐?”
“霍寒他没事吧?”
“没事啊。”
她的心放了下来,挂断电话时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手机又连续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划开接通。
耳边是她听过千百遍的低沉嗓音,“繁繁。”
“我在新闻上没看到你,你吓死我了。”她已语无伦次。
霍寒的手机早就在水里报销了,连开机都开不了,上午还有正事要处理,怕她担心,庆功宴也没参加,直接赶了回来,太困太累了,车子走到一半才想起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
那端的笑意带着浓浓的疲倦。
温千树轻声问, “你现在在哪里?”
“在……回老婆身边的路上。”
第七十章
结束通话后,看着窗外渐深的夜色,温千树就打算先回家了, 刚好这时周潜捧着个水杯从楼上下来, “繁繁, 要回去了?”
“周叔,”她忽然想起来什么, “我想问你一些事。”
周潜走过来,“什么事?”
“关于七年前……”同样的问题她也问过霍寒,但得到的总是语焉不详的答案,正如他被隐瞒了当初她发的那条信息一样, 她直觉自己也被隐瞒了什么。
她刚起了个头,周潜就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 “七年前我去西安把你带回来那时,确实和霍寒见过一面,”他面上隐约露出些羞愧,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还说了不少不该说的重话……”
虽说怀了撮合儿子和继女的私心在里头, 但那会儿他是真心地为温千树好, 听说一个穷小子,认识俩月不到就把闺女拐上了床,虽然只是继父,但也是把她当亲女儿疼的,又担心她是伤心之际受人蒙骗, 这才一时头脑发热,做了那等棒打鸳鸯的事。
没想到两人隔了七年又如胶似漆地好上了,尤其还领了证,一起回家,他心里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很是自责,自从家里生了变故,他就再也没有在女儿脸上看到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毫无疑问,这都是霍寒的功劳。
所以就算舍了长辈的面子,也要亲自跟他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