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他抬头，又看了看那个负气离去的背影。
她走远了，她没看见。
.
宽敞的盛世公司前台，虽然还在装修，但并没有唐羡想象当中的那么混乱，大家都各忙各的，闷头不语，悄无声息，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办公区里的几十号员工都只是一片无色无味的空气似的。盛世集团的工作人员素质向来较高，前台接待看她独自一人，还有点眼生，便主动询问。
“小姐，需要什么帮助吗？”
大公司的门自然不是平常人随便就能进的。唐羡眼底一旋，从包里掏出了前两天盛时彦给她的那张名片，递了过去。
“盛先生要我负责他的办公室设计。”
物以稀为贵，盛时彦的名片随身不过百张，有了这个东西，她自然会有九成以上的说服力。
前台接待看见这张名片，果然没有停顿。对方礼貌地朝她摆了张笑脸，又紧接着拨打了办公室里面的助理电话，捂着话筒，添问了一句。“请问小姐您怎么称呼？”
“姓唐。”
“嗯，好的，是位唐小姐……”
收到了唐羡的回复，前台接待很简洁明了地向助理转述了唐羡的来意，里面的助理好像受到了惊吓，诚惶诚恐地迎了出来。
“太……”
“太麻烦的设计我可做不来啊。”
唐羡很利落地截了对方的话头，盛时彦的助理嘛，帮他们操办过婚礼，只要他还没换人的话，应该是认识她的。
对方张口就想叫她太太，可她不想听。她不敢承认自己和盛时彦的关系？笑话，她有胆离婚凭什么没胆承认？只是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再加上盛时彦刚才的态度，摆明了嫌弃她，招人烦的事情她何必做，回头自讨没趣的，还不是她自己。
小助理觑着她，舌头打结，不知道怎么开口。
唐羡看他一眼，“怎么称呼？”
“姓吴。”
“嗯，吴助理，麻烦前面带路吧。”盛时彦的办公室，新的旧的，她都没去过。
吴茂点了点头，好在他也有点准备，刚才老板来了电话，让他直接带她进去，多余的话，一个字都别说。
场景一转，可还别说，脱掉了黑色大翻领的西装外套，唐羡只穿着一件贴身的深色高领毛衣，背着个链条包，搭配宽松的西裤和深棕色的皮鞋，少了几分诡异，倒还真有了那么两分不拘一格的艺术家气息。
盛时彦的办公室里现在正聚着一堆人，搬桌子拿椅子，各自井然有序。
盛总是一个生活比较枯燥的人，公司里的人都知道，他办公室的设计从公司成立伊始便延续至今，一直鲜少有添置，也鲜少有改动，他们就照着原有的样子，原封不动地还原了一下。
“不不不，那个沙发不要放在那儿。”
唐羡一进门，就看见四五个大小伙子抬着一张沙发放到了正对阳的窗底下。她惊了一下，哪有沙发放窗下的，正对着阳光，那眼睛还要不要了。
嗯？搬沙发的几个人愣了一下。
可是……
“原来也是这么放的啊。”
盛时彦喜欢看风景，没事的时候，便坐在沙发上，静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唐羡敛眉，这外行就是没经验，“盛世的光线条件跟这里的条件哪能是一模一样的啊……”他原来的办公室肯定是经过精心的设计，但这里不同，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写字楼，坐北朝南，阳光都是直射进来的。
“是你们老板请我过来的，你们如果信得过我，就请把它规规矩矩地靠在墙上。”
正如盛妈所说的一样，盛时彦总是有一些这样那样的坏毛病，他这样的行为不能惯着，惯坏了，那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这……”
几个人犹豫了一下，齐刷刷地往她身后看，吴茂连忙答应让他们照办。盛总都要听她的，他们敢不听，傻啊，惹怒了老板娘，回头老板怪罪下来，那他们几个不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替人打工的日子不好过，男员工们统一了战线，便踏踏实实地听唐羡指挥。唐羡在盛时彦的办公室里逗留了许久，搞定了大的格局又开始揪起细节，从地线的设计说到主灯悬挂的角度，忙忙碌碌，恍惚间掐表一看，正巧，十一点钟整。
“回头再买点绿植在各个角落里摆上。”
唐羡从盛时彦的办公桌上抄了张纸，又翻了一支笔，匆匆落下几个字，行云流水，写得快，字迹稍显潦草。
旁人都出去了，吴助理眯起眼睛，努力地分辨着白纸上的那几个字。“绿萝、文竹、万年青、花叶芋、孔雀竹芋、白网纹草……”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盛太太这是要开植物园呢？一个办公室，放这么多东西。
唐羡折腾了一上午，口干舌燥，刚接了一杯水，轻抿了一口，回头便看见吴助理瞠目结舌的表情，她笑了笑，“没说都要买，给你点选择，你自己发挥啊。”
做下属的，没点眼色怎么混啊。她不了解盛时彦，也不知道他具体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吴助理跟了他那么多年，应该比她更清楚吧。
“嗯……”
吴茂没多说话，他摸了摸鼻子，在心内暗忖道。他确实比唐羡更清楚他们家老板的禀性，妻管严一只，老婆说什么是什么，太太既然提了，那回头肯定是都要买的。他心思暗涌，又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的空间，幸亏老板办公室的面积足够大，否则放这么多植物，呼吸作用那么强，老板晚上还经常加班，万一他大半夜二氧化碳中毒了可怎么办好。
“太太还有别的吩咐？”
“没有了。”唐羡喝完最后一口水，便放下水杯拎起了包。
她在他办公室里呆了整整一个小时盛时彦都没回来，很好，他言而有信，那她也得努力配合啊。“你忙着，我就先走了。”趁盛时彦还没回来，她及时闪人，免得多余碰面碍他的眼。
“……”身为外人，吴茂并不知道唐羡和盛时彦闹别扭了，他见她要走，便礼貌地送她。刚走到门口，唐羡却脚步一滞，审视的目光被门口的一个置物箱里的东西给吸引了住。
“这个相框跟这里不太……”
“盛太太！”
嗯？？？
唐羡刚拿起来，话还没说完，吴茂一嗓子就喊住了她，她挑了下眉，不明所以。干嘛呀，大惊小怪的，她就是想说这个相框跟这个办公室的风格不太搭。“有空换一个吧。”
相框倒扣着，唐羡看也没看便朝吴茂递了过去。盛时彦工作忙，换一个相框而已，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应该有所觉悟，这种小事应该用不着他亲自动手吧。
“是是是。”
吴茂有点不好意思，他连声答应，他刚才确实是有点激动了。老板不让碰里面的照片，因为这事，他前前后后辞退了不少的员工，所以他现在一看见谁碰这个相框就不由自主地紧张，他这都是被吓坏了。
唐羡递过来的相框悬在半空，吴茂小心地接到手里，又恭恭敬敬地摆到了盛时彦办公桌的左手边的位置。
嗯？？？
他调整角度的过程中有一个模糊的图像从唐羡的眼前一闪而过，她立马叫住吴茂，“你等一下！”
她疾步上前，过去确认。
那个相框里好像有个女人……而且，有点眼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里面是谁？(*/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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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前两章的小秘书名字给换了，陆源（六元）&吴茂（五毛），好记。
☆、第14章
吴茂被她叫住，便僵在了原地。唐羡顺手将相框夺了过去，里面确实是一张女人的照片，可是只有背影，没有人脸。
只不过这套衣服……
“这不是我试婚纱那天穿的礼服吗……”
唐羡拢着眉头，堪堪地思索。两年前，她和他去照婚纱照，两家老人都在，他来得最晚。
她还记得，他到的时候，全场的婚纱几乎都快被她试遍了，她问他穿哪套好，他说都好，她以为他真的随便，就自己做主，赶着潮流，挑了条蓬松的短款。
可照片里却是条纯白的曳地鱼尾……
他什么时候照的？连脸都没有。如果不是她记得这套衣服，谁能认得出这照片里的女人是谁？
吴茂站在一旁仔细地观察着唐羡的脸色，发现她没有恼意，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太还是小心一点吧。”他提醒她拿照片的手，可千万别掉了。这两年，他们家老板对这张照片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吴茂只是一个外人，对这照片里的女人自然无从得知，只不过盛时彦一旦发起脾气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得了的，哪怕是他太太，也得多加小心。
“嗯。”
听着吴茂的嘱咐，唐羡紧握着相框，垂下眼，一时间心里头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一张照片而已，能代表什么，能说明什么。这世上喜欢偷拍的人多了去了，她又哪知道吴茂说的是真是假，没准儿人家就是合起伙来给她做一场戏，盛时彦骗她的还少吗，从房子到公司，哪一点不值得引人怀疑，哪一点又能让她完全相信。
出神间，门外突然传来了一片嘈杂，唐羡猜想，大概是盛时彦回来了。
还真被她猜中，盛时彦两手拎着十几个购物袋，越过一片仓皇的人群，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换上。”
他淡漠开口，把手里的东西顺势扔在了门口一侧的沙发上，吴茂很有眼色地躲了出去，唐羡挑眉，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上前翻查了一下。
里面是几套女士的裙子和外套，连吊牌都没摘，很明显是他新买的。
“啧啧……”唐羡咂舌，把衣服放回了袋子，双手交叠在胸前，撇了下嘴。刚才说不用换的人是谁，大丈夫一言既出十马难追，怎么到了他这儿翻脸比翻书都快。言行不一，口是心非。
盛时彦没有揣摩到她的心思。他只是发现她穿刚才的那套衣服热得发汗，怕她生病，所以才特意亲自去商场里转了一圈。
“不穿？”
她不穿他就派人去退了，免得浪费。
询问间，盛时彦也不等唐羡的回答，提起衣服就又要走。
“喂！”
唐羡眼疾手快，一把按了下来。还不能给她点思考的时间吗？
“穿！”
他买都买了，她干嘛不穿。他跟她关系甩得那么干净，她不换，那丢的还不都是她自己的人？盛时彦目光放柔，把手里的东西交还给她，唐羡把衣服抱回怀里，坐在沙发上，又一个挨一个地打开看看，“没鞋子吗？”
他妈给她的这双鞋才是真正的骇人，这年头，复古风格也没有这个穿搭啊。
盛时彦点了点头，他再去买。
“你穿二十……”
“哎……”
他话刚说到一半儿，瞬间又被唐羡拦了下来。她转了转眼睛，勾了下鞋帮，将鞋底举过头顶面朝着他。鞋子号码这种事大家自己心知肚明就可以了，没必要非得说出来，戳人痛处吧。
“嗯。”
盛时彦忍了下笑。他大概是猜到她不让他说出来的原因了。“你个子高，号码大点很正常。”
他安慰似的跟她说话，唐羡仓促地将脚缩在了宽松的裤筒里，别过了脸，闷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