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胭坐下之后,就觉得有些昏昏欲睡,身边的段衡难得没有主动和她说话,只是靠背坐着,眼睛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里的气氛一开始很活络,后来随着车程的增加,大家也都有些困了,便都靠着椅背和车窗睡着了。
傅胭很少会在车上睡着,一是不容易犯困,二是没有安全感,睡得也不舒服。
但今天大概是困蒙了,眯着眼睛,困意就来了。
“……”
等醒来的时候,傅胭只觉得脖子正歪着靠在旁边的什么地方,感觉有点酸溜溜的。
她眨了眨眼睛,因为刚睡醒,脑子反应的还不是很快。
“醒了?”一个低沉的男音从头顶传来,还带着丝闷闷的笑意。
这声音不是段衡还是谁?
傅胭这时才发觉到她正靠在他的肩头,身体也贴得他很近,她一激灵,立马坐直身体,将头从他肩上挪开,却不料这一下动作过猛,不小心扭到了脖子。
“嘶……”
傅胭揉着脖子,佯装淡定的看了看周围,发现已经没人了。
“其他人呢?怎么就剩我和你了?”
段衡懒洋洋的回答她说,“他们先去吃饭了,说是饭后再做运动,好消化。”
傅胭将自己的包背好,“你怎么不叫醒我?集体活动落单可不好。”
“谁也没有你休息重要。”
傅胭,“……”
其他人也没有找太远的地方吃饭,就在附近的一家餐馆,一人点了一碗炸酱面,又点了好几道家常菜,吃得津津有味。
傅胭和段衡是最后到的餐馆,自然被众人调侃了一番。
经过这么些天,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如果他们连男追女这种事情都看不出来的话,大概早就不用在民政局工作了。
吃完了饭,一帮人兴高采烈的去景区买票登山了。
周末登山的人有不少。
景区的山不比外面那种真正的高峰大山,从山底到山顶都有石阶,周围的环境也相对安全,登起来并不危险,只要坚持着往上走就可以。
傅胭是跟在大队伍后面走的,她的身后则跟着段衡。
走着走着,傅胭就觉得脚底有些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了鞋底的缝隙中,硌得慌。
她起先以为只是踩到了石头,所以并没有理会,而是接着往前走了。
但又走了一会,傅胭就觉得不对劲了,现在脚下已经不是疼不疼的问题了,而是走路都有点费劲了。
傅胭叫住了前面小李,对她说,“我身体不太舒服,等会再去找你们。”
小李见她额头上冒了汗,担心道,“你没事吧?要不我扶你去休息吧。”
傅胭正要婉拒,身后的段衡却抢先一步替她回绝了,他对小李说,“没事,得麻烦你去和大家说一声了,我带她去下面坐坐。”
小李点头道,“哦,好吧,那你俩慢点下去,电话联系。”
“好。”
段衡将人往自己身边扶了扶,皱眉说,“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中暑了?还是吃坏肚子了?头疼吗?还是崴脚了?”
傅胭摇摇头,说,“应该是鞋里进东西了。”
“先找个地方坐一下,我看看。”
说着,段衡将傅胭背上的包拿过来背到自己背上,然后将她扶到临近的一个小凉亭里面,让她坐在石凳上。
傅胭不想麻烦他,便说,“你继续去登山吧,我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段衡依旧皱眉,“把鞋脱了。”
傅胭当着他的面自然没法大大方方的脱鞋,但段衡却不管那个,他见她磨磨蹭蹭的没有动作,便直接自己上手,将她的脚踝轻抬起来,开始解起她的鞋带来。
傅胭大窘,她连忙按住他的手,说,“我自己脱。”
段衡的动作很小心,见她乱动,便低声说了她一句,“别动。”
“这不是……诶诶,疼疼疼。”鞋带刚解开,还没等脱下鞋,傅胭就忍不住哎哎呦呦了两声。
段衡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低下头,抬起她的脚,看了看她鞋子的底部。
能不疼么?
一颗不算细的铁钉扎在了鞋里面,而且已经扎到脚里去了。
应该是傅胭刚才在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这颗铁钉子,而她这双旅游鞋的鞋底很厚,所以一开始没有扎进去,感觉不到,后来走的久了,才扎透了鞋底。
“我先带你下山。”
段衡二话不说,他一只手托着她的脚踝,就着傅胭坐着的姿势将她打横抱起来,抱着她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傅胭还没弄明白自己的情况,“等一下,我怎么了?我脱了鞋倒倒沙子就可以了。”
段衡,“……”
*
段衡带她去附近的诊所包扎了一下,这附近没有医院,最近的医院打车去还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真要去的话就来不及了。
所幸发现的早,那颗铁钉还没有扎到脚底太深,只是皮肉伤,没有感染,养两天就好了。
但傅胭走路的确是有点费劲了,毕竟是脚底被扎了个口子,即便是小伤,也要比伤在其他地方疼得多。
从诊所离开之后,两人在山下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着,一边休息,一边等其他人下山。
傅胭喝着他买来的西瓜汁,心里想,她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
“在车上的时候也谢谢你了。”
“不客气。”
段衡难得没有怪里怪气的调侃,而是好好的接了她的道谢,只是语气淡的很。
这几句对话结束之后,两人突然又沉默了起来,谁也没有再进行下一个话题。
就在气氛略显尴尬又死气沉沉的时候,段衡突然叹了口气,随后若有若无的说了一句,“你啊……”
语气里充满了无奈。
傅胭等着他说出下一句话。
此时天空很蓝,白云很白,阳光比上午来的时候浓烈了许多。
两个人坐在树荫底下,微热的清风习习吹过,倒不觉得热。
段衡将他的话说完,“你啊,皮真厚。”
傅胭听他这话,反倒是……不知怎么就笑了,她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脸皮厚?”
段衡却摇头说,“我的意思是,你这人,扎不透。”
傅胭,“……”怎么就扎不透了,这脚底被钉子扎的现在还疼呢。
段衡看出了她脸上流露出的悻悻之色,他的目光向远处投了投,淡淡的说,“你这个人,把自己看得太紧,无论别人做什么,都不为所动,或者换句话说,你不喜欢接受别人的好意,因为你认为那不是好意,而是不怀好意。”
段衡这话,也算是说出了傅胭最开始对他的看法。
傅胭闻言看向他,“不瞒你说,我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段衡微微挑眉,“那挺好,难得你没有跟我装傻。”
也难得,关系一直处于尴尬和不明不白之间的两个人,能够坐在这里正儿八经的说说话。
傅胭不傻,段衡也不傻,彼此接触久了,多多少少对对方都有了一定的认识和了解。
既然两个人都是聪明人,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喜欢程冉?”
段衡忽然想到了这件让自己倍感惆怅的事情,当时傅胭作出这个诡异的猜测时,他是真的差一点就原地爆炸了。
傅胭一边咬着吸管,一边回答他的问题,“和你吵架的那天……我是这么想过,但后来你出现在这里,还……那就肯定不是了。”
“本来还以为你是真傻,看来你一点都不傻。”
“有的时候,明确拒绝行不通的话,就只能装傻了。”
段衡又问她,“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有毛病?见了没几次面,就对你死缠烂打的,一看就是一个没心没肺、不懂人情世故、满肚子花花肠子的纨绔少爷?”
傅胭,“……”
“一见钟情不靠谱,所以后来都是你对我的考验?”
“……”
他说的并不全对,但,前部分说的没毛病。
“我承认,我做的这些事情,都是为了要感动你,但那也是我想做的,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简言之,我喜欢你,所以才做这做那,百般呵护讨好,你别往那些不正经的地方去想。
段衡没有和女人在一起谈过恋爱,感情史空白一片,看着像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实际上就是大白鸟一只,在追女人这个问题上,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这或许也就是为什么,他既能死皮赖脸的对傅胭好,也能狠下心将她从一个地方逼走的原因。
两人头一次面对面的敞开说,段衡交待的很坦然,没有隐瞒。
反倒是傅胭语塞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就是这样的人,刺猬的外壳,蜗牛的内心,硬着来只会适得其反,而一旦软化了态度,她就无可奈何了。
见她的态度不再那么规避和生硬,段衡趁热打铁的问道,“你当时为什么约我出去吃饭?”
傅胭抿了抿嘴,咬着吸管吸了一口西瓜汁,脸上莫名其妙的臊了起来。
这种关键的时候,对方不说话,自己就要主动出击了。
段衡忽然倾身向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又问了她一遍,“说话,当时约我出去吃饭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