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左手边有一个小房间,应该是张晚的衣帽间。
杨决不经意地往半掩的门缝里看了几眼。
张晚洗澡的时间太长了,他坐不住,起身往那个小房间走。
杨决把门推开,看到里面一面落地的镜子。
小房间里四周都是粉色的壁纸,连天花板都是。脚下的地毯是粉红豹的。
这间屋子没有窗户,所以光线有点暗。
他把灯的开关打开,挂在墙壁上的小灯串缓缓地亮起来。灯光柔和。
杨决走到那面镜子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
眼角,嘴角都是淤青,鼻梁上有一道伤口,是被利器刮伤的。
两颊太瘦,一点肉都没有。
他觉得这样有点难看,就故意鼓了两下腮帮子。
“你不会连自己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吧。”
张晚突然进门,把大灯的开关打开了,房间里一下变得亮堂。
杨决被她吓得哆嗦了一下。
回过头看到穿着睡裙的小女生靠在墙上,用干毛巾擦着头发。
张晚笑着夸他一句:“挺帅的。”
杨决说:“谢谢。”
“你去洗澡吗?”
“我不洗。”
张晚身上有股青柠的香气,很浓,杨决觉得这味道甚至有点冲鼻。
他刻意离她远一点。
张晚说:“我们要不要去派出所报个案什么的,你家人可能在找你。”
杨决闻言,激动地说了句:“不要。”
“你不想知道自己是谁吗?你为什么被绑架?”
杨决往前走了两步,张晚依然堵在门口,没有动作。
杨决说:“你让让。”
“怎么了?”
“我走了。”
“走哪去?”
“关你什么事啊。”
虽然杨决这样说了,张晚也没有表现出生气。她仍然觉得这个男孩子很有意思,也始终不相信他是失忆了。
杨决觉得自己撒谎总会露出马脚,他有点害怕和眼前的女孩子独处。
但是张晚身上吸引他的灵气,却越来越逼近。
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如果她再问一句,他就……
“你要是不愿意报警,那就睡觉吧。”
“……我睡在哪?”
“睡哪儿都行。”
张晚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我先去做会儿作业,估计做完也不早了,我不管你了。”
她说完,去卫生间吹了个头发。
“我叫杨决。”
“什么?”张晚把吹风机按了,听他说话。
“我说我叫杨决。”
“哦,你怎么知道?”
杨决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
一张沾了血迹的数学试卷,被折成巴掌大小的正方形,被他捏在手里。
杨决把试卷展开了,给她看上面的名字。
张晚眯着眼睛,凑上前去看了一眼,顺便看到了杨决的分数。
148分,总分160。
“你是A市的啊?”
“我不知道。”
“这上面不是写了吗?”张晚戳了戳他的试卷,“A市离这里好远的。”
“不知道。”
“不过,”她把试卷翻来覆去看了几道大题,“你们试卷好简单,高二都这么简单吗?”
“我……”
“你不知道是吧,”张晚摆摆手,“行了行了。”
“……”
张晚继续吹头发。
杨决杵着,他把试卷拿回去,看了一下自己错的那几题。
他用指腹轻轻地擦着纸上的血痕。
张晚突然把脑袋伸出来:“不对啊,你不是不识字吗?”
“……”
“露馅了吧?”
“我没有说过我不识字。”
“……”
张晚让杨决“睡哪都行”,他就潜进她的衣帽间,躺在粉色的地毯上,贴着粉红豹睡着了。
整间屋子都是青春期小女生的味道。
半夜的时候,好像有人进来给他盖了层被子。
杨决眯起眼睛来,隐约看到张晚书房的灯还亮着。
他把被子推开:“不用。”
张晚说:“随你。”就走了。
杨决梦到自己进高中的第一个星期,放学回家的时候,突然有人走过去踩了一下他的鞋。
在梦里他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但是他看到他手上拿的课本,是高二学生的。
是学长。
他猜那人是不小心踩到了,本以为他会道歉,但是那人却轻蔑地对着杨决打量了一番,指着他的运动鞋说:“你这鞋哪儿买的,还挺像真的。”
杨决平静地说:“我的鞋本来就是真的。”
结果那天他就被人拖到校外打了一顿。
杨决浑身是伤地回到家里,发现妈妈在和一个陌生男人做/爱。
他还梦到自己被抢得身无分文,仅仅护着一份148分的卷子在大街上狂奔,踩他鞋子的学长在后面玩命似的追。
最后跑着跑着就醒了。
很痛苦的是醒来以后,他发现这不是梦。
这间屋子依然很暗,他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起身准备开门出去,却发现门被锁上了。
杨决觉得奇怪,用力地拧了两把门把,仍然开不了。
然后他就听见了抽水马桶的声音。
一个男人开口说话,虽然听不清说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是尚能辨别,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叫张晚叫的是“晚儿”。
杨决进退维谷。
张晚和男人的对话持续了五分钟。
然后有脚步走动的声音,走到玄关处换鞋。
大概是要离开了。
开门,关门,安静了。
张晚过来用钥匙把他的门打开:“我爸爸回来了。”
杨决说:“谢谢你让我在这里待一晚上。”
这是他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张晚双手抱在胸前:“你打算怎么办?”
杨决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家里的大门又猛然被推开了。
张晚的爸爸站在门口,看到他们两个,突然一愣。
***
杨决说自己失忆了。
张晚的爸爸觉得事有蹊跷,带他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除了身上轻度擦伤,没有其他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