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黎摇头,随即也用同样关切的语气问道,“你呢?”
还没等他回答,她的目光一转,转到了他的脸上。只见他额头上流着血,血迹顺着他的半张脸,向下流。而且,方向盘上的安全气囊也被弹了出来,白色的气囊上沾着血,看上去惊心动魄。
秦黎惊叫,“天啊,你受伤了!”
严森见她情绪又激动起来,忙安抚道,“没事,只是擦破皮而已,不严重。”
秦黎想拉下他的头,查看伤口,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
严森摇头,“别去管伤口。我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车子随时会继续下滑,必须尽快离开车子。”
秦黎点头,她探出头去张望,车子的前轮只是被那冒出地面的一小节树桩卡住了。只要车里的人稍微一动,车厢就会跟着晃动。
她立即缩回脑袋,僵硬着身体,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不敢再随意移动。
严森道,“我已经报了警,但就怕车子维持不到警察来,我们必须自救。”
秦黎点头 。
严森道,“我数到三,我们同时开打开车门,这样能够保持车身平衡。”
秦黎,“然后呢?”
“然后跳下去,这里的坡度太陡了,你只要趴在地上,等警察来。”
秦黎深陷恐慌中,却没有意识到他字眼中的漏洞,他说的是你,而不是我们。
“你要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
秦黎深吸一口气,手指紧紧的扣在车门上,像一只卡在弦上的箭,随时待发。
她提着心,然后,就听到他在耳边数,“一、二、三。”
碰的一声,两边的车门同时被打开,车子又左右晃动了一下,仿佛随时会冲出去。
秦黎心跳加速,在心底默念,上帝保佑。
“好了,现在解开安全带。”
秦黎按照他的指示,屁股一点一点朝车门的方向移出去。她背对严森,脸朝外面,双脚腾空,只要他一声令下,随时就能跳出去。
严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现在,跳!”
秦黎闭着眼睛,把心一横,双腿用力向前一蹬,一下子跳了出去。
她重重地摔在地上,也幸好现在是大冬天,林子里铺着厚厚一层雪,再加上衣服穿的多,虽然脸颊被冰刺的生疼,却没有受伤。
见自己还活着,还能呼吸,秦黎心中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欣喜感,只想抱着严森喜极而泣。于是,她转头去看严森,可是地上没有他的影子。
他人呢?
秦黎焦急地叫道,“严森?严森?你在哪?”
严森的声音从车里传来,“嘘,别着急,我在这里。”
秦黎几乎是吼出来的,“为什么你没跳?”
严森平静地道,“我没法跳,安全带被卡住了。”
秦黎一听,登时急了,连滚带爬的走到汽车的另一边,伸手就想去摸他。
严森阻止道,“别碰我,一碰车子会掉下去。”
闻言,她立即又缩回了手,跺了跺脚,眼泪鼻涕糊一眼地道,“你为什么骗我?”
严森,“不骗你,你不会跳。”总不能一起死。
当然,这句话没说出口。怕说了,她会更受刺激。
看见他被困在车里,秦黎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突然间她想起了他一直带在身上的腰刀,顿时就像黑暗中看到的一丝曙光。
她叫道,“对了,刀,你的刀呢?”
严森摇头道,“没带。”
他一直带在身上的,偏偏就今天没带。
为什么没带?秦黎手脚冰凉,六神无主地道,“那怎么办?”
严森苦笑,“凉拌!”
这时候他只能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秦黎觉得自己快疯了,不停地在思索一个求生办法,道,“你把安全带拉到最宽松,然后从里面钻出来。”
严森摇头,“车子承受不住这点压力。”
这个办法要是在平地上还能试试,但现在绝对不行,只要他稍微有所动作,车子就晃。
秦黎急得直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坐以待毙。”
严森正想说,别急,总有办法的。谁知这句话,还来不及说出口,就听咔嚓一声,树桩终于承受不住车子几吨的重量,被折成了两段。
车子再一次失去了控制,磕磕碰碰地向下滑去。
秦黎大叫了一声,伸手去抓,但就靠她这么点力气怎么可能抓得住汽车?她只是抓住了一堆雪,划破了自己的指甲而已,车子还是加速俯冲了下去。
那一瞬间,似乎有一只手,扼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明明是惊恐交加,但身体中却有一股力量,神奇地支撑着她,让她把身体中剩下的百分之九十的潜能全都发挥了出来。她顾不得这里是六七十度的滑坡,突然一蹦而起,撒腿追在后面。
她的心里,她的眼里,只有命在旦夕的严森。
踩到冰雪,秦黎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她根本没感觉到疼痛,挣扎着站了起来,这里的斜坡实在太陡峭了,若换在平时,她一步也走不了。
秦黎几乎是跌跌冲冲地一路摔下去的,地上到处都是冰,让她如履薄冰。站不起来,干脆就把外套脱下来当滑板,一屁股坐在衣服上,手脚并用地朝山下滑去。
严森,严森,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怎么办?
第一百十九章
秦黎连滚带爬, 一路磕磕碰碰,终于到了山底。
两扇车门在下滑的途中, 被蹭掉了, 散落在斜坡上。车子翻倒着,四个车轮向上, 其中一个轮胎被严重撕裂, 就像一个漏了气的破皮球。
“严森?严森?”
危急关头,秦黎一时忘了害怕, 立即俯下身体去找人。
严森身上绑着安全带,没有被甩出去, 他头朝下身体朝上地倒卡在座位上, 身上都是血, 看上去似乎伤得很重。
见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秦黎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他该不会……
这个想法让秦黎不寒而栗, 她抖抖索索地伸出手,放在他鼻子下面。还好, 还有呼吸,于是她又探了探他的脉搏,虽然微弱, 也仍在跳动。
她免强定了定神,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第一急救措施。很久前学的,早忘得一干二净,再加上现在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中, 脑中一片空白。她懊恼地伸手砸了砸自己的脑袋,真是越着急,就越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在混乱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对了,急救措施里说过,在等救援到达之前,要让伤员保持意识清晰。
于是,她轻拍了几下他的脸,同时嘴里叫着他的名字。
严森,你千万不能有事啊!
秦黎手上沾满了他的血,鼻子里也都是惊悚的血腥味,她不是外科医生,没有看惯这样的场面,心里惊恐交加。但眼前的人是她爱的人,所以不管这场景再怎么严峻恐怖,也要硬着头皮去面对。
严森在她的叫唤中,缓缓地有了一丝意识,他呛了一口血水出来,然后睁开眼睛。
秦黎在他睁眼的那一瞬间,几乎热泪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是不停地叫他的名字。
“嘶……”浑身的伤口,让他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
见状,秦黎不敢碰他,急促地问,“你怎么样?哪里疼?有没有伤到要害。”
严森看着她关切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一笑就牵扯到伤口,又疼的咬牙切齿。
“我……”出口的声音低沉嘶哑得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才说了一个字,就干咳起来,胸口某处某处受了伤,火烧火燎的痛。
秦黎见他扭曲的脸,忙道,“别说话,什么也别说,你就听我说。”
严森微弱的点了下头,颤颤巍巍地向她伸出了手。
秦黎急忙一把抓住,合掌拢在自己的掌心里,安抚道,“严森,没事,只是一场小车祸,你不会有事的。”
严森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什么小车祸,这可以算是本年度最恶劣的车祸了。从山上250米的地方摔下来,要说没事都没人相信。
可是他没有反驳,不是不想,是没有力气再贫嘴。
伤口痛的要命,全身上下206根骨头都像是碎了一样,一阵阵晕眩侵袭而来。可是,他怕秦黎着急,咬紧牙关,硬是不让自己失去意识。
虽然平时他不太爱笑,但此时此刻却一直保持着微笑,因为他知道,只有他的微笑才能让她安心。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有些撑不住了,疲惫地闭上眼睛。
秦黎心口一跳,忍不住又去拍打他的脸,道,“哎,你别睡,醒醒,醒醒啊!”
严森能够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心想,她力道还真不小啊!
他想去抓她的手,无奈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地在吞噬他的意志。
他看见自己站在漩涡口,稍不留神,就会掉下去。好在,耳边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让逐渐暗淡下来的天空,始终留存着那么一丝光芒。
她是他的天空,他的太阳,他的风,他的希望!
秦黎见他精神状态突然差了下来,呼吸也越来越孱弱,刚安稳下来的心又七上八下地提了起来。她似乎能感受到他身体里的力量在流失,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意识离自己越行越远,可她却什么也做不了,秦黎不由急了。
“严森,不要睡,不要离开我!”她不想掉眼泪,但泪珠子还是接二连三地滑了下来,一颗颗砸在雪地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生死关头上,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如此渺小,生命是钱和权力都买不来的,也无法和上帝打个商量,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
那一种无力感瞬间击溃了她,秦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一个报警电话。等那头接通后,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哭叫了出来,“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来?这里要出人命了,求你们动作再快一点啊!”
电话那头道,“您发生了什么事?”
秦黎,“出了车祸,我们摔到了250米的山下,为已经半个小时了,为什么还没有救援?”
过了一分钟后,那个声音道,“救援已经在路上了。请你打开GPS定位。”
秦黎平时不用这个功能,现在心慌意乱地也没法定下心来操作,见状,接线员立即换了个方式,道,“您开着手机,我们用卫星定位,这需要一点时间,请您再坚持一下。”
秦黎把电话扔到一边,双手紧紧地抓着严森,她咬着嘴唇,这一分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度过。
“严森,你答应和我一起装修的,我赢了一万块,我们把房子装修成最好的。你看,这一万块钱还在我怀里,你千万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