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一大早,秦梦阑领队,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拎着考试袋, 步履潇洒得从电梯里出来。她一出来, 韩语班的男生都守在了教室门口, 目不转睛得打量着他们的外院女神。紧跟在秦梦阑身后出来的两个女生, 一个短发齐肩,黑框眼镜盖住了大半张脸,瘦瘦弱弱的像是一个纸片人。另一个长发齐肩, 一双水灵的大眼睛占据了脸庞的三分之一,粉嫩雪白的像是一个吉祥物。
阳光飘洒在她们三个身上, 就像是最美好的校园片剪辑。长长的校园走廊上, 走过三个青春活泼的女大学生。她们语笑嫣然, 分享着一个三句话的笑话, 又或是分享一个刚听来的八卦,笑出了一脸的胶原蛋白,走出了一身的快乐舒畅。
韩语班的同学们一边欣赏, 一边议论纷纷:“为什么秦梦阑的身后永远跟着一个胖子和一个瘦子?”
“你太孤陋寡闻了,她们是外院有名的PSM(胖瘦美)女子组合啊。秦梦阑除了是队长,还是门面担当、形象担当、智慧担当和人气担当。胖子王珊珊呢,是团队的搞笑担当和动手担当。至于瘦子罗静, 呃,我听说的是路人担当。”
“...这样,好羡慕她们,走哪儿都是人群里的焦点。”
三个焦点晃悠悠得走到考场门外,然后被邓丽丽一通臭骂:“你们仨能不能靠点谱!?专四考试啊,居然跟上课一样压着点来。不知道早点过来调试耳机吗?不知道早点过来熟悉考场吗?”
智慧担当没有吭声,路人担当也不敢吭声,倒是动手担当一口气承担了所有角色:“邓老师,是您说的啊,考试要保持平常心,不能紧张。我们掐着点来考试,很平常,也不紧张。还有,耳机好不好用,是教务处老师的职责,好与坏是他们调试的。如果影响到我们考试,您第一个追究的应该是他们。而且我们隔三差五就会来多媒体教室上课,需要熟悉什么考场?”
邓丽丽看着头头是道的王珊珊,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眼前这个条例清晰、据理力争、耳聪目明的胖丫头,真的是她印象中那个熊大上身、熊二进脑、喜欢暴力碾压别人的王珊珊?
三个人陆陆续续得走进考场,秦梦阑是最后一个进去的,跟邓丽丽打招了呼道:“老师,麻烦您体谅一下。最近她体内的激素紊乱,脾气不大好。”
邓丽丽理解得点了点头,点完之后又有些哭笑不得。
考试时间一到,系主任张老头拿着密封的试卷和录音磁带走进了考场,陪同监考的还有日语系副主任木村教授。
张老头在外院的地位,明显高于木村教授。同是五十出头的花白老人,张老头资历更老,脸面更大。从教这些年来,不知道培养出多少个外交大使、经济参赞,还有业界吹捧的一流同传。
然而地位高又怎么样,监考国家级考试这种事情,还是要落到他们老头子身上。
木村教授负责分发试卷,张老头就负责敲打学生。
“秦梦阑啊,考不到江苏省第一,你自己看着办。”
“......”
“徐晶晶啊,要是让我发现你动词变形变错了,小心这个学期你的平时分。”
“...不要啊,张老师。”
“王珊珊啊,算了,不说你了。”
“......”
为了专四的优秀率和及格率,张老头是真的拼了。
铃声一响,每个考生都戴起了座位上的耳机,开始做第一题听力和第二题的听写。
秦梦阑长了一双听力转换耳,普通词汇可以做到过耳不忘,专四水平根本难不倒她。相对而言,班上其他同学就有些磕碜了,常常听着后面忘掉前面,做个听力能撸掉半头头发。
听力题就算了,听写题考得实在悲壮。十个空格,大部分考生只能填对四五个。不是听错了,就是拼错了,看得张老头直冒火。
走到秦梦阑边上,看着她答题卡上密密麻麻的标准答案,张老头的心里十分安慰。走到马珊珊边上,看着她涂涂改改的答题卡,张老头的火气又涌上来了。
一步不慎,张老头又绕到了前排,走到了王珊珊边上。原以为王胖子十个空格填对三个就不错了,然而没想到,万万没想到,王胖子居然填对了七个。
考试时间一分一分得过去了,墙上的指针也在一点儿一点儿得移动,张老头一直站在在王珊珊的考桌边上,看着她一题一题得答卷。无论考得多复杂又或是多简单,王珊珊肥嫩的小脸上眉头紧蹙,一直没有放松警惕。她在考卷上到处勾勾画画,最后落在答题卡上的居然是精确无误的答案。
收卷时间到了,木村老师从后往前收试卷,张老头不管不顾,伸手抽掉了王珊珊桌上的试卷。
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尤其是最后一题作文题。王珊珊回答得条理清晰,文风流畅,末尾还不忘写上了一句鸡汤。
张老头看得十分认真,且严肃:“王珊珊啊,你最近撞邪了吗?”
自打被毕驰拒绝之后,王珊珊何止是撞邪这么简单,“改头换面”、“重新做人”都不足以形容她。
每天早上五点天刚刚亮,王珊珊就穿上了运动鞋,套上了透气的跑步装,一个人哼哧哼哧得绕着学校操场跑五圈。每每五圈下来,她的头发、衣服,甚至是内裤,都湿了一个底朝天。
每天晚上九点半,王珊珊也会抛弃舒适的床,迷人的手机,好看的动漫,哼哧哼哧得绕着操场夜跑。每每跑到夜里十点半了,她才会拖着疲惫的步伐,跑回宿舍洗澡睡觉。
看到这么痛苦减肥的王珊珊,秦梦阑第一次觉得毕驰有些混账。
然而更混账的是她自己,谁要她没事做的时候喜欢在宿舍里开讲座,科普着科普着,然后坑了王珊珊。
有一天早上跑步,王珊珊还碰到了梁成砚。
雾气迷蒙的早上,除了几个院的老教授在场外打太极,跑道上只有他们俩个人一前一后得跑着。梁成砚跑第一圈,王珊珊也在跑第一圈。梁成砚跑第三圈,王珊珊还在跑第一圈。梁成砚十圈下来了,王珊珊也累瘫在了塑胶跑道上。
梁成砚在星巴克买了一杯咖啡和一卷帕尼尼,递给了满身是汗的王珊珊,关心起学妹:“还行吗?需要我送你回宿舍吗?”
王珊珊满面通红得从地上坐了起来,擦了擦头上的汗,先致谢:“谢谢学长,我不吃这么高热量的东西。”
“哦。”梁成砚收回早点,找了个干净的台阶坐了下来,提醒她道:“你这样高负荷的减肥,会损害到身体,尤其是肾脏。珊珊,不管你碰到了什么糟心事,不要拿身体开玩笑。减肥要循序渐进得减,不用着急。属于你的永远是你的,逃不掉。”
学长说的话听起来总是非常有道理。王珊珊点了点头,拿回她的帕尼尼,一口啃了下去。
啃着啃着,这几天升级过脑子的王珊珊忽然灵光一闪,问起旁边的梁成砚:“学长,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你问。”梁成砚又递给她一片湿巾,让她擦擦汗。
“我和罗静都是梦阑的好朋友。为什么我有种感觉,你跟我更熟一些呢?还有,你喊‘珊珊’喊得特别酥,好像喊过七百八十次一样。要不是我心里有人了,你要继续这么喊下去,我肯定招架不住。”王珊珊说得很认真。
梁成砚听得非常囧,冷汗都要夹杂着热汗从他头上留下来了。
“这个......”梁成砚想了想措辞,最后决定甩锅:“梦阑没跟你提过?”
“她跟我提什么啊。”啃着早饭的王珊珊一脸茫然:“我都不知道她最近抽什么疯,天天忙着看爱情动作片。尤其是那部《一根手指的天堂》,考试之前还不忘拿出来重温一下。”
梁成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白皙发亮,骨节分明,握住什么都很有力道。
王珊珊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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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约而行,考完专四的下个星期四,秦梦阑要和梁成砚去新西兰滑雪。六月的南京闷热无比,秦梦阑却要跑到新街口买滑雪服滑雪帽,连带着手套、防水鞋、滑雪镜,什么都要买新的。
好在苏珊有经验,跟着秦梦阑身后刷了几次卡。Lafuma的滑雪服,迪桑特的滑雪裤,迪卡龙的手套等等,一下午就采买全了。
其中吧,Lafuma的滑雪服一套卖到四千多块,秦梦阑觉得有些奢侈。
苏珊不以为然:“你是没瞧过秦雪梨买的Bogner滑雪服。为了一个B字拉链头,几万块就这么刷掉了。”
“她是她,我是我。”秦雪梨之前怎么样,跟她没什么关系。而且钉是钉,铆是铆,俩个人差别大着呢。
秦梦阑退掉了一双两百多块的棉袜,追问道:“她现在经济独立了吗?还会伸手跟她的好爸爸要钱吗?”
苏珊收拢好所有发票,严谨作答道:“五月份回国之后,秦雪梨的所有账户就被解绑了。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总之吧,以前她买任何东西,大到游艇,小到包包,账单都是秦教授这边的财务支付的。现在么,分开来了,秦雪梨的账单由她自己负责。我听说啊,她有一天都委屈到给柳秘书打电话哭诉了。”
“有什么好委屈的。”秦梦阑拎过两个袋子,将剩下几个比较轻的袋子留给了苏珊,冷冷道:“她身上有一种不知道谁给她灌输的优越感。眼里只看得到别人没有的,看不到自己缺少的,傲慢得没有根基,而且几近扭曲。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秦彐森准备交代过去的前一秒,她还让她的好爸爸将当年的错推到我妈妈身上。苏珊你知道吗?就是冲她这句话,冲她这份心思,我才打电话毁了她婚事。”
苏珊跟着点了点头:“是的,她没什么好委屈的。”
虽然秦雪梨失去了家底殷实的未婚夫,One57的豪宅也卖掉了。但是她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拥有秦彐森同意她拿走的豪车和珠宝,上东区里还有她能使用的人脉。
委屈吗?
与其说是委屈,不如说成不甘。
总有一天,秦雪梨会想明白。如果没有被秦彐森收养,又或者秦彐森当年只是固定得资助她学费,今天的秦雪梨估计也会像苏珊她们一样,汲汲营营得挣扎在生活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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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早上,美国著名教授秦彐森受聘宁大兼职教授的新闻炸翻了学校论坛。不同于刑事专家李昌钰受聘为宁大的名誉教授,兼职教授是实在的,领职的,真正能够给打宁大学子实惠的一个教授头衔。
欢迎仪式上,省委官员介绍了秦彐森教授的简历,教育局官员宣读聘书,并由宁大校长为秦彐森办法聘书、佩戴宁大校徽。
观众席上坐满了理工科的教授和学者,包括了PCMP的老魏和SPCMP的老戴。
老魏一边鼓着掌,一边纳闷得问旁边人:“北边不是想请他当特聘吗?怎么他还愿意留在我们学校当兼职?”
“想听小道消息吗?”老戴不计前嫌得转过头来,神秘兮兮道。
老魏瞬间板起了脸,鼻孔也撑得十分圆满,最后还是扛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探过头去:“怎么说?”
老戴贴着他的耳朵,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得告诉了他。果然,两分钟之后,看到了一张比自己还要震惊的面孔。
老魏忍不住拍了大腿:“我就说!?难怪看他这么眼熟!”
知道了事实真相,老魏看着秦彐森的眼神也从浓浓的羡慕变成了淡淡的可怜。
能不可怜吗?
这么隆重的场合,这么盛大的场面,亲生女儿都不来围观鼓掌的。
与此同时,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去鼓掌的秦梦阑坐了二十几个小时飞机,终于在雪花飞舞的小雪天里,和梁成砚赶到了他们的滑雪地—三锥山。
在奥克兰机场接他俩的不是别人,正是梁成砚的堂妹——梁燕燕。
或许是知道了秦梦阑的来头,或许是被堂哥敲打过这么一次,这一次碰面,梁燕燕的态度好上许多。不仅一口一个“堂嫂”得叫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献宝似得呈送给秦梦阑。跟梁燕燕一起来的留学生也很客气,张口闭口都是“梦阑姐姐”。个高的帮她拎行李,个矮的教她滑板,生怕她玩得不尽兴。
拖梁成砚的福,秦梦阑确实玩得很尽兴。因为心情愉悦,一个多小时就学会了玩双板,直接壮着胆子上了蓝道。没有新手的那种惶惶不安,掌握得住重心,把握得住速度,灵活得沿着学道一路而下,最后还无师自通得学会了立刃。
梁成砚安安静静得在山脚下,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她滑雪。
跟旁边笨拙的在场地上挪板的新手相比,他的女朋友实在太聪明了。乌黑的长发在她的脑后飞舞,像是放飞的风筝线,传达着她全身的兴奋和喜悦。樱红的滑雪服没有显出她的娇小,反而衬得她像一朵鲜艳的花,乘着雪花从山上翩跹而下。
梁燕燕滑着单板下来,喘这粗气问自己堂哥:“天哪,哥,你们准备在这儿玩几天?”
梁成砚转身给她买了一杯咖啡,思索道:“三天吧,怎么了?”
伸手接过热腾腾的咖啡,梁燕燕先甜甜得说了一声谢谢,然后跟她的堂哥倒起苦水:“我堂嫂好夸张啊。一个小时就学会了半犁式,然后学习的这一个小时里面,她连一个跟头都没摔过。想当年我报班学习的时候,就一个简单的半犁式,教练教了我十节课。哥,你们要是多待几天,我估计她能学会完美平行。”
听她这么一说,三天,好像是有点短。
梁成砚湛黑的眼眸一直望着半山腰上的樱红身影。秦梦阑感觉得到他的注目,闲下来摘掉眼镜,站在半山腰上冲他晃了晃手。梁成砚也高举起手,冲她挥了回去。
梁燕燕仰头喝了一口咖啡,疑惑道:“哎,哥,你怎么不去滑啊?要是玩单板,三锥山这边没几个人玩得过你。”
“我要保持体力。”梁成砚诚实道。
“这样啊。”梁燕燕应了一声,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新入口的咖啡全部喷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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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偿所愿
惠灵顿四点多的时候, 夕阳已经西下,远方的山头覆盖了一片大雁形状的红霞。斑斑点点的红,深红、紫红、绯红,一层层渐变,绚烂得难以用油墨来临摹。冰冷的雪山也渐渐沉入了黑暗,脱离了喧嚣, 像是披上了一件深灰色的外套, 和天边寂寥的星月遥遥相望。
梁成砚预定的酒店在半山腰上, 行李一早就被人送到了房间里。俩个人坐着缆车, 从人头攒动的山脚一直坐到了白雪皑皑的山腰,映着落日余晖览遍雪山美景。酒店的员工一直在山腰口等着,驾驶着一辆履带厚实的雪地车, 将他们俩个送到了松树林后的玻璃栈道上。
一只纯白的萨摩耶趴在玻璃栈道边上,用它黑汪汪的眼睛迎接着众人。含情脉脉的, 羞涩内敛的, 好像迎接它此生的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