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忍无可忍地继续大骂:“我说了不干!听不懂人话吗!滚!都滚!”
他很快就喊不出来了,被人一脚踢翻,后背重重磕到堆叠的破砖块上,稀里哗啦一阵响。
“少TM废话,老子找人打听明白了,那丫头片子别看小,早就让人给玩过,又不是雏儿,叫过来乐呵乐呵怎么就不行?”
“听说幼儿园里都传遍了,小人儿不大点,玩得倒挺开,”那人嘿嘿直笑,“你们一个园里出来的,让你带我们翻墙进去认认人,你就敢来这套?”说着又是狠狠一脚,“想不想混了?!”
红枣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砰砰地要炸掉,根本听不清里面在叫嚣什么。
她咬住嘴唇,强迫自己冷静,飞快在墙边抓起几块有棱角的石头藏在身后,手腕直抖,冷汗顺着脸侧流下来。
“你以为不跟老子混,你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啊?少TM做梦了!老老实实听话,就赏你口饭吃,动作快点,要不然——”
施暴的男人说着,抽出一把磨得锋利的水果刀,冰凉刀刃在他脸上拍拍,使眼色示意几个小弟把他踩住,然后立起刀尖,想往他脸上刺。
刚要用力,手臂就猛地被砸中,飞过来的石头扑通落地,滚出老远。
“住手——都住手!”
略带颤音的女声格外清晰突兀,却飘不进外面的车水马龙里,只在这人烟稀少的巷子里回荡。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孩艰难地挑开眼皮,看清来人的瞬间,眼里迸发出无数惊惧,奋力朝她大吼:“你干什么!别多管闲事!滚!赶紧滚!”
他胡乱抓着地上的碎砖朝她狠狠丢过去,“快点滚啊!”
红枣攥紧石头,牢牢盯着那张脸,她没听错,真的是小飞。
原本送回亲生妈妈身边,说着会被好好照顾的小飞,现在被一群人踩在脚底下,细瘦的身体痛苦地蜷曲着。
“呦——”拿水果刀的男人在小飞胳膊上碾了两下,直起高壮的身躯戏谑地笑,“哪来的美女,还想当英雄啊。”
红枣的目光这才转到几个施暴的人身上,一看更震惊,这哪里是男人,根本就是一群孩子,哪怕拿刀的这个身板成熟,可脸上的稚嫩骗不过人,应该连初中都还没毕业。
“你们干什么呢!”红枣看清后,紧张恐惧被压下去,怒火更盛,大步冲上前扑到小飞身边,想把他抱起来,“哪个学校的,不好好上课在外面打小学生?!”
“小学生,哈哈哈哈——”几个人虽然年纪不大,可都发育成熟,最矮的也跟红枣相差无几,高的则已经超过一般成年人,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什么小学生,这兔崽子最多算是幼儿园肄业!”
看到她的意图,拿刀的那个更兴奋,拎起刀调转方向,逼到红枣眼前。
“敢直接过来,是不是当我们不存在?瞧不起我们岁数小?那你看好了。”
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他毫不犹豫地一刀朝小飞的肩膀刺下去,小飞被捂着嘴,声都出不来,眼睛瞪得浑圆,鲜血迅速染透衣服。
红枣全身血液顷刻凝固,随后就被人一把掐住喉咙,“小美女,可别随便瞧不起人。”
她没有手机,不能及时报警,在意识到里面被打的是小飞时,她头脑发热,怕走开他就被带走了,自信自己力气大,能有些机会,于是直接进来救人。
等看到施暴者也是半大孩子时,她更放松,觉得完全可以和平解决。
但直到这一刻,红枣终于意识到,她做错了。
比起成年人,十几岁的孩子走极端后,更加大胆、狠厉、无法无天,他们的年龄还不需要承担惩罚,对一切都一知半解,天真却又极度残忍。
“你到底是谁啊?干嘛要救他,”刚拿刀刺完小飞的男孩随便抹抹血迹,盯着红枣,“他姐姐?不可能吧,他是从教育中心跑出来的,根本没人管他,你突然冒出来,该不会……”
他瞥了幼儿园的方向一眼,笑容变得怪异,“该不会是老师吧。”
“不是……”小飞眼里的惊恐更浓,小兽似的咬住捂着嘴的那只手,歇斯底里地反驳,“高虎!你放开她!她是我……是我邻居,不是老师!”他急切地瞪着红枣,“快说啊!你不是老师!”
高虎把玩着水果刀,掐住红枣脖子的大手更用力,“这么着急,那就是老师没错了。”
他俯下身,贴近红枣煞白的脸,“我最愿意跟老师玩了,你来的正好。”
红枣头皮一炸,她知道不能再把这帮人当小孩看待,更不能再拖延,屏住气,猛地朝旁边躲开,高虎没料到她看着柔柔弱弱的竟然还能动,一时松懈,红枣趁着微乎其微的机会,矮身从他身侧掠过,使出浑身力气,踢开踩着小飞的两条腿,一气呵成拽起小飞就朝巷子外拼命地跑。
高虎骂了声脏话,“还TM想跑?!看我不弄死你!”
红枣脑袋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快跑,快跑,她手里都是小飞肩上的血,黏腻地抓不住他,就改成抱在怀里,听到身后杂乱脚步声迅速逼近,她知道不可能跑出去,但争取时间这件事,一定要做到。
她把小飞按在胸前,急喘着断断续续说:“别管我,你跑,马上跑,找人,求助,去报警,找警察——”
小飞双眼赤红,一眨不眨地死死看着红枣,嗓子里发出抽风箱似的暗哑声响,“我是逃出来的,不会报警,我跑了,你就等死吧。”
“少废话!”红枣体力将近极限,高虎已经追到,她忽然踉跄一下,跪到地上,拼着最后的力气把小飞朝巷口狠狠推出去,嘶声大喊,“跑!”
小飞只怔了一瞬,就像濒死的动物似的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求生欲,闷头朝巷口猛冲。
下一秒,重重一脚就从红枣背后踹上来,她剧烈咳嗽,双手按在碎石子的路面上,划出道道血口。
高虎伸手去扯她的头发,以为她这次绝对没有反抗能力。
哪知红枣咬住唇,再次用巧劲儿顶开他,爬起来继续朝前跑,没跑两步,一群人都追上来,她脚下被绊了一下,中跟鞋甩了出去,赤脚的疼痛让她本能地慢下来,膝弯被踢中,重重地跌跪下去。
高虎瞪着她弯下去的背影,满脸异样的憎恶凶戾,烧得眼角都血红起来,提着刀朝她后颈就扎下去。
“老师了不起是吧!这回还跑不跑!看我怎么折腾你!”
红枣感觉到冷风往脖子上袭来,她忍住颤抖,尽可能敏捷地扭开头,顾不上手脚刮出的血口,咬紧牙关死不放弃地还想逃。
高虎的几个小弟没由来的有点发怯,互相紧张地看看,都意识到高虎对老师的所有仇恨都被她挑起来了。
怕是要出大事。
这几个人再出来混,毕竟年龄小,也没那么大的胆子,而且他们跟小飞本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禁心惊肉跳地去拉高虎,“虎哥,虎哥,要不算了……”
“虎哥,别搞出事来,我看就……”
“都给我滚!我非弄死她不可!”高虎早已忘了初衷,满心全是对老师两个字的憎恨,双眼圆瞪,紧紧攥着刀。
红枣抓住机会,爬起来没命地跑,只要他被劝住,只要再给她多几秒钟,她就一定能救活自己。
催命的脚步再次急速逼近,这次只有一个人追上来。
巷口已经快到了。
红枣忽然觉得后背一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破开皮肉,深深捅进了身体里。
全世界都在嗡嗡的乱响。
“出人命了!”
“跑……快跑!快跑啊!”
“虎哥!跑啊!你捅死人了!”
“老子……老子没成年!杀人不犯法——”
“别说了!先跑吧!快点!”
所有声音都逐渐远了,红枣再也跑不动,颤巍巍半靠在墙上,努力睁着眼,背后冰冷的地方开始变得湿热,有什么东西汩汩地涌出来,连带着她的精神,力气,意识,都无法自控地迅速流失。
但却感觉不到多少疼。
红枣眼前发黑,想伸手摸一摸,才觉得手臂已经完全脱力,动都动不了。
腿也撑不住了,沿着墙一寸寸滑下去,坐在地上。
她想起手机还忘在家里,不知道戴颂有没有给她回微信,不知道他的讲座是否顺利,不知道他想把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还有那么多不知道的事。
明明视线已经模糊了,但他的脸,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她不能死,绝对不能。
红枣咬住舌头,剧痛换来极其短暂的清明。
巷口好像有什么人朝她过来了……
可是再也没力气躲了。
孩子的哭叫声,好多人大声喊她的名字,绵软的身体被人撑起来。
她挑开眼睛,模糊看到小飞恐惧的眼神,和穿制服的魁梧男人惊慌失措的脸。
好像是,杨峥。
红枣完全跌进黑暗前,撑着最后仅剩的力气,说出四个字。
“别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章结尾,教授是有预感的。
——
枣枣绝对不会有事……
第70章 前因
公安局上午接到报案, 有两个买菜回家的老太太被几个半大孩子截到小胡同里,撸了金戒指金耳环, 现金也一抢而空,戴耳环的那位, 耳洞都豁口了, 被家人紧急送到医院治疗。
根据报案人提供的形貌特征, 就是前两天从少年儿童教育中心里偷跑出去的, 据说有明显犯罪倾向,公安局已经受理,正在协助追查, 他们就主动撞上枪口了。
杨峥作为治安队长, 近期主要在跟进少年儿童的安全和犯罪问题,意识到这帮孩子性格极端冲动, 容易出大事, 马上带人出动,很快沿着线索,找到了他们最后被人目击的圣言幼儿园附近。
一听到幼儿园几个字,杨峥就有不好的预感, 担心闹出严重的社会治安问题, 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赶到现场, 刚到巷子口, 就有个跌跌撞撞染着血的矮小身影迎头撞到他身上。
孩子面无人色,看到他和身后民警们的制服,哇一声就哭了, 死命拽着往里扯,胡乱喊着“求求你们,救命,救老师”。
杨峥把他脸抬起来,一眼就认出是逃跑名单上年龄最小的那个,档案里显示,他七月前一直在圣言幼儿园就读。
孩子哭着说老师,杨峥不知怎么就想到红枣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他夹起来带路,以最快速度往巷子深处冲,看清靠在墙边奄奄一息的人时,他差点背过气去。
急救室的灯此时还亮着。
杨峥小山似的魁梧身躯靠在医院墙上,一动不动,盯着手机屏幕上戴颂的号码,迟迟没勇气按下去。
看他长得壮,抓人审问铁血作风,但唯独面对亲人朋友,涉及到感情,就完全手足无措。
焦心地揪着自己的短头发,杨峥急得想撞墙,公安局同事的电话及时打进来,“杨队,全抓住了,有两个岁数小的都吓尿了。”
杨峥当即脸色一正,“审了没有?!”
“哪用审啊,”同事气得喘粗气,“上警车几个小的就承认了,反复说他们不是故意的,真正拿刀伤人那个叫高虎的,一开始挺硬,说他杀了人也不犯法,我们告诉他,十四周岁就得负责,不偿命也得判刑,他半个月前正好满十四了,这才知道害怕。”
同事冷声说:“未成年伤人,今年都第三起了!不是宠坏的,就是没人管的,仗着岁数小,法盲,什么都敢干!对了——被害人情况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她家属到了没有?”
杨峥烦躁不已,“哪那么多问题!被害人是我嫂子!我哥在外地,我现在就是她家属!”
他从来都是无神论者,现在就想拜拜神佛,让红枣妹子千万别出事,要不然他这辈子都对不起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