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了钱包,正准备出门,又回头,将茶几上那份已经凉了的晚饭一起带下楼。
陈默想叫住她,反应却有些迟钝。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她端着热好的饭菜回来了,手腕上挂着一个小塑料袋。
“陈默?”
房间里没人,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他好像在洗澡。
不一会儿,水声停了,陈默裹着睡袍穿着拖鞋哒哒地出来,一手拿着干毛巾搓头发,一手扯着身上的睡袍带子,随便在腰间打了个结。
遇冷,他头发上还散着热气。
“怎么感冒还洗澡?”
“太丑了。”
生病了也不忘臭美。
“我跟周阿婆说了,她明天会来照顾你。”谢岚把晚饭和买来的两盒药放桌上,“退烧药一天两次,早晚各一粒,感冒药一天三次,每次两粒,饭后吃。”
陈默:“哦……”
谢妈妈:“热水和晚饭都在这里。”
陈默:“哦……”
谢妈妈:“明天我帮你跟蔡老师请假。还有你生病的话,补课就暂停两天,等你好了再说,补课费这两天就不算了,回头我跟叔叔说一下。”
陈默问:“为什么不算?”
谢岚反问:“为什么要算?”
“药费都是你出的,而且你也来了这么久……”陈默绞尽脑汁,“现在不都要素质教育么,谢老师您不能只看学习成绩,还得关心学生健康成长是吧……那个,不如明天晚上也过来?”
谢岚嘴角抽动了一下,又板着脸说:“管好你自己的事。”
“你能不能对病人温柔一点……”他坐回椅子上,将Nao拾起来抱在怀里,修长的手指滑过一个按钮,机器人胸前和头部的指示灯亮起。
“你好,人类。”
像个小孩子的声音,清脆,但冷漠。
“你看它多听话。”陈默嘴角微微挑起。
“我尝试了一下面部识别和基本的对话功能,感觉也不是很难,更复杂的不好说,就是针对自闭症儿童那方面的东西确实不懂。”
原来他还在研究这个……谢岚随口道:“我也想多了解一下心理学。”
话一出口,又觉得有点难堪。
他们两个,似乎都有一种“不自量力”的愚蠢。
明明能力在现实面前不值一提,却还抱着这种可笑的执念。后来想起来,这大概是十五六岁时特有的心态,总天真地以为全天下没有努力办不成的事情。
——所谓不知天高地厚,字典里也没有认输两个字。
陈默长按了Nao胸前的按钮,机器人身上的蓝光又熄灭下去。
“那好啊,我就说我俩完美搭档。”
他抬起脸朝她咧嘴笑,他眼角是红的,带着一丝倦意,还有一点戏谑。
“你早点睡,别玩这个了。”
陈默长长地哦了一声,低头提着Nao的两只胳膊继续把玩。
谢岚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那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你来看我?”他声调提高了一些,却因为嗓子发炎,发出的音有些古怪。
谢岚答非所问,“记得吃药。”
门被轻轻带上。
陈默看着桌上的两盒药,心里起了个念头:不吃也许更好。
13、第十三章 ...
陈默的病只持续了一天。
他当时仅仅纠结了几分钟,还是觉得展现自己“体质好”比较重要。
于是老老实实吃了药,然后第二天就生龙活虎返回校园了。
为此谢岚还白白找老蔡请了个假。
十月中旬之后,一层秋雨一层凉,衣服越穿越厚,课业负担随之水涨船高。按照一中往年的教学进度,他们要在这一学期上完初三全年的内容,从而在春季学期可以留下充足的时间给学生准备中考复习。
老师谆谆教诲,家长耳提面命。随着期中考试的到来,好几个同学因压力过大被送进了医院一日游,逢人却说他们只是想偷懒回家休息一天。
谢师太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
十一月底,考试成绩公布,她以两分之差险胜,不出意料地继续蝉联榜首。
但风头却不及另一位大——
陈同学又进步了一百多名。
仅仅半学期,从门门不及格到全年级379名,再到这次的244名,陈默的事迹被当成了励志典型,在家长会前便广为传颂。
不止于此,易驰公司的陈总居然亲自来参加家长会,与大家交流了一番他的教子心得。
陈时屿说,除了自己的教育方针可取,他有两个人特别要感谢:
一个是从来没有放弃过儿子的班主任老蔡;
另一个是品学兼优、乐于助人的好同学谢岚。
谢岚给陈默补课的事情就这么被他暴露了……
那周末,陈时屿坚持要请这两位“功臣”吃饭,太子作陪。
为了防止旧案重演,温妍没有现身。
席上陈时屿与蔡超英就“管理企业与管理班级的共通之处”这一话题,进行了深入的阐述和交流,双方仍嫌不足,继而转入“家庭教育”的重要议题……
两个学生借口讨论作业,逃了。
“真他妈废话多。”陈默出来就骂,“从小到大,他从来没参加过家长会,这次是给他长脸了?还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谢岚笑说:“其实我也是你爸找来的,你别总对他这么大怨气。”
“真的?”陈默满脸写着不信两个字。
“骗你干嘛?”谢岚把老蔡以前给她介绍工作时候的话告诉他,“你爸说战斗在一线的士兵往往比将军管用。”
陈默点点头,“哦,这倒是符合他的风格。”
他略想了一想,又讽刺道:“也符合我对他的认识。”
两人往外走,一推开饭店大门,顿时感觉到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冷风一吹,脸上皮肤都紧绷起来。
谢岚把手揣进棉服口袋里,人也不觉缩了缩脖子。
陈默刚刚在暖烘烘的包厢里憋出了汗,这会儿倒是觉得挺酸爽的,举着胳膊伸了个懒腰,舒展开来,“走,遛一圈。”
“他们吃完饭找不到你怎么办?”
陈默往二楼亮着灯的包厢瞟一眼,嘁了一声:“没半个小时吹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