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件事,沈泽不是个处理它的心情,他只觉得来找顾关山实在是太正确了——
——他在这里睡得着。对沈泽而言,有他的姑娘的地方,就像是灯塔和归途。
……
外头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暴雨,带着一种飓风将至的趋势,他们的早饭是牛油果和面包,外加切片的冷火腿和黑咖啡。
顾关山把新鲜牛油果碾碎,加了千岛酱和些许胡椒粉,涂在面包上,沈泽吃起来觉得黏糊糊的颇为神奇,又有点儿腻,有点吃不下第二块面包。
顾关山忧虑地看着他,小声说:“你好瘦,你还是多吃点吧。”
足有近八十公斤的沈泽:“我这些就够——”
顾关山是真的担心他,懵懵地问:“不、不好吃吗?”
顾关山大概是吃惯了这种早饭,可能在她的理解里,这牛油果酱已经是她能弄出来的,最正常的东西了。
沈泽看着顾关山的眼睛,她的脸羞涩发红,像是犯了错事的孩子,要把那牛油果撤了。
沈泽:“……”
沈泽斩钉截铁道:“好吃!”
她在这里过得是有多苦?沈泽一边把牛油果往面包上涂一边想。
——可是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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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关山看着沈泽吃完饭,一个人出了门。
她说自己要去上课,而那个课上大家都认识,沈泽不方便跟着,让沈泽在家随便找点东西玩,沈泽点了点头,躺在了顾关山的那张小单人床上。
沈泽坐在窗边,看着顾关山穿着条桃色的裙子,在铁灰雨幕里啪地撑开满是星星的伞,踩着雨水奔向公交车站。
沈泽那段时间什么都不想做。
极大的挫败感令他一点正事都碰不得,连心理上的回避机制都发动了。沈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但是对一个一直顺风顺水的人来说——他一年的成果完蛋了,并且被碾成了一滩烂泥,连扶上去的可能性都没有——实在是个可怕的打击。
而且,沈泽已经彻底脱离了那个团队。
回国要怎么办呢?沈泽下意识地连这个问题都没去考虑,只想着船到桥头自然直。
沈泽查了一下附近的银行,摸出钱包打算去取钱的时候,在钱包里摸到三百美元。
——那些钱,是顾关山早上时细心地夹进去的。
沈泽那一瞬间的心情几乎是无法形容的,连眼眶都发了红。
他没有任何要顾关山帮忙的意思。
沈泽买机票的时候,想的是想依靠着她,想和她短暂地呼吸交缠,想生活在她所处的空间里——几乎是个能发疯的程度。
他没有指望更多,甚至没指望过顾关山能够理解他的崩溃。
因为沈泽怀着一种‘男人不能把工作带回家里’的想法,哪怕其中的一点细节,一点困苦,都没透露给她。
可是顾关山在沈泽几句支离破碎的话里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理解了沈泽的酸涩,包容了沈泽的窘迫。
顾关山,他的月亮,温柔而生嫩地拥抱了他的每一寸伤口,吮净了他的每一滴绝望。
他的关山,难越的关山。
他的苍茫云海,他的长风万里,他的月亮。
沈泽几乎想求婚。
作者有话要说: 生死时速……这一章可以说是很肥了!!下一章应该也很肥……但是下章估计还完结不了感谢旧城以西的四个地雷和一个手榴弹=3=!感谢橘生、23550439和F.G.Q.,大王叫我来巡山的地雷~爱你们!你们都是我的衣食父母!!(等等)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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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去了一趟银行, 在回来的路上买了些吃的, 然后在她租的小房子里呆了一下午。
她对沈泽是没有半分隐瞒的, 电脑就摆在桌面上, 密码沈泽一猜就能猜到。那电脑可能是整个房间里最贵的东西——旁边是数位板, 沈泽在高二时买给她的礼物。
顾关山把那个数位板用得破破烂烂,可能是因为画的画多,输入区磨得发了白, 数据线早爆了。
电子产品理论上就应该两年一次更新换代,沈泽想着明后天再去给她买一个最新豪华配置玩……
……然后他听到了厕所里传来的滴答声。
沈泽:“……”
这个房东大概是打定主意不打算给顾关山修水龙头了。
浴室里那个坏掉的水龙头滴滴答答没个完, 沈泽进了浴室看了一会儿, 觉得这么下去真是不行, 把那个水龙头掰扯了一会儿,分析出是水龙头自身的故障, 阀芯坏了。
沈泽退出浴室找了一会儿,找到了工具箱。
顾关山其实非常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她在家大概能拧个螺丝敲个大头钉,还能组装个宜家书柜, 但是卸水龙头这种力气活儿,她是胜任不来的。
他脱了上衣,光着上身,将那个水龙头修好了。沈泽拧了拧, 水龙头不再漏水。
改善生活!
沈泽花了半个来小时就修好了水龙头,修完水龙头,在顾关山的床上坐下了。
她的房间里满是顾关山这个人生活的气息, 沈泽在小阳台上看见她洗干净的衣服——衣服裙子,还有点儿不可见人的东西。
沈泽好玩地摸了摸她的小桃子花纹的胸罩,柔软又小只,一看就发育很烂。他心想顾关山如果知道自己摸了,还欣赏了半天的话,大概会羞愤到给他喂芥末吧。
沈泽闲不下来,将顾关山晾在外头衣服收了。
他像个生涩的全职主妇,千里迢迢地跑到芝加哥给顾关山做家务,还在YouTube上找了两个视频对着学怎么叠裙子和牛仔裤、T恤衫,她的背带裤大概是穿出去画过壁画,上头满是斑斑点点的丙烯颜料,洗不干净,但看上去颇为好玩。
沈泽叠着叠着,莫名地从那些家务活里,得出了点趣味。
他其实不常做家务活。沈泽家里有张阿姨,再不济还有自己爸妈,哪怕到了孤身一人的大学里头,顶破了天也就是自己洗几件T恤——不好洗的还全都丢了洗衣店。
但是他坐在那安静的小房间里,孤身一个大老爷们叠着他和顾关山的衣服的时候,却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颇有滋味。
……
沈泽把衣服叠好了,又去下厨做饭——他蒸了点米,炒了个西红柿炒蛋,又熬了一锅红烧肉。
外头暴雨连绵,犹如酝酿了一个春天的恸哭,天暗如墨,路灯都被漆黑的暴雨裹住了。
然后沈泽光着上身套着围裙,坐在餐桌边上,大大咧咧地发微信问他的姑娘:“什么时候回家?我去接你。”
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微一震。
关山山:“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到。我坐CTA green line回来的。”
沈泽一怔,打字问:“你坐那个干嘛?不是很绕吗?”
关山山认真地说:“我去了一趟芝加哥大学。”
沈泽只当她去蹭了芝大的什么活动,反正顾关山也算是个芝大人文社科学部的常客——沈泽套上T恤,拿上钥匙,又取了件她的外套,出去接人。
沈泽走出公寓楼时整个世界都仿佛要被淹了,他撑开伞都觉得风能把伞吹跑。他被风吹得一阵心酸,这样大的风,这样的独居。
——顾关山平时都是在依靠谁呢?
天似泼墨,风雨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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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疏雨骤,风稍小了些,雨却很大。
异国的长街,顾关山从城铁出来时浑身湿透,出门时穿的裙子黏在腿上,连头发都一缕一缕的黏在脖颈处,十分凄惨,却顽强地把书包护在怀里。
沈泽一看就心疼:“你抱着书包做什么?”
顾关山停顿了一下,不自然道:“里面有点重要的东西……手机也在里头,不能淋湿。”
沈泽拿外套将她裹了,恨不得将她裹成个球,扛着她回去。
“包给我。”他说,“淋得太厉害了,今天非上课去不成吗?这个课实在是没有必要。”
顾关山歉疚地说:“今天比较紧急。我回来得是不是有点晚?我在那边稍微吃了一点……沈泽你饿吗,我们在路边店里随便买点回去吃……”
沈泽嗤地一笑:“少小看你男人了,回家。”
回家。
这两个字莫名地,在沈泽心里烧了一下。
——那是个称得上家的地方。
而顾关山此刻就在他身边,她年轻的心脏在他的臂膀旁跳动,犹如不屈的火焰和冬日的阳光。
她是春日狂风,又似夏夜的暴雨,捉摸不定飘忽如烟,却又客观地存在。
顾关山笑道:“芝加哥大学啊。那怎么说都是芝加哥经济学派的发源地——社会达尔文学,我上学期还去听过讲座。佛利德曼,斯蒂格勒,还有奥巴……”
沈泽只觉得想逃避,根本听不得任何这方面的东西,胡乱地嗯了一声。
顾关山若有所思地说:“沈泽,你应该去看看。”
沈泽含糊道:“……改天吧。”
顾关山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迎着暴雨回家,沈泽紧紧搂着他的女孩儿,残夜长雨,雨敲伞面。
沈泽在顾关山这里寻求的,是陪伴。
——也只有,陪伴而已。
他知道顾关山半点都不懂这些生意场上的东西,也不懂BP,连投行是什么都未必知道。她只是在学校里认认真真画着画儿,闲下来就在微博开点小车的大学生。
顾关山有时候沾沾自喜地给沈泽发自己最近做的满意的作业,就像一个等待家长夸奖的的孩子——沈泽如果万一挑了点儿毛病,顾关山就会去发微博挂老沈没审美,特别的欠收拾。
至于别的东西,沈泽一概没想过。
沈泽有她就够了,别的事有沈泽,他想。
然后沈泽微一低头,吻了吻顾关山浅色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