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军训第二天晚自习,新高一开始第一场摸底考。
不是期中期末考,钟老师不会太在意,钟贞也就随意考。
新学期新班级,她被安排在左侧离窗差一列的位置,坐在第三个。
语数外三场考试,钟贞提早潦草写完,也不交卷,歪头,眼睛瞟向窗外。
隔壁教学楼灯火通明,底楼靠左侧教室的光却黯淡,被沿走廊长势喜人的爬山虎和夹竹桃盖住,她望过去,一片绵延的深深绿意。
卷子交掉后,她回到桌上,又一次看到自己写在桌面上的名字。
字迹又模糊了,她再一次描写加深。
没人会懂。
她支着下巴,结束最后一横。
没人会懂。
她暂时没那么大胆。这还只是她的秘密。
难以言喻的暗暗喜悦与幻想交织。
对钟贞而言,喜欢一个人,就像在心底翩翩起舞。
…
军训第六天午后,摸底考成绩公布。
班内人散后,钟贞一人偷偷进班级打开电脑,投影仪也启动。
昏暗中,投影布上的Excel表格被飞速往下拉,连成几道笔直的虚黑线。
一片眼花缭乱。
她按班级找到了萧珩,记住了他一科科的成绩。
在窗口点叉时,她鬼使神差地点了个降序。
他的位置,耀眼至极,睥睨众生。
钟贞扬起唇角,心满意足地关了电脑。
…
这日夜晚,钟贞在操场散步。
她认真思考了她和萧珩之间的距离。
在学校,钟贞高一四班,位于三楼,成绩中游。
萧珩高一十六班,位于底楼,年级第一。
军训这几天,他们之间毫无交流。
她偶尔在操场上看见十六班的队伍,他站在队列最后,比身旁男生高出半个头多,大家都一身迷彩衣,唯独他将这衣服撑得漂亮。
萧珩异常惹眼。
无数人向他投去一瞥,他一眼没回,谁都不回。
可他眉眼又真是好看,深刻得能让人做梦的好看。
女生们自然在心底将他偷偷供起来。
他就是天上投入你窗棂前的一道白月光。
你以为你能抓住?
简直是做梦。
但这种梦,谁不想做?
钟贞也想做。
于是她深思熟虑后认为——在家里,她是妹妹,萧珩只是哥哥。两相比较,后者身份更容易帮助她接近萧珩。
逞论他们同一个屋檐。
钟贞还记得他说过的,他会照顾她这个妹妹的。
她很愿意被照顾。
……
军训结束的那天,是下午三点半。
各班与各自教官道别后,钟贞径自穿过人海,跟在萧珩身后。
操场上只零星几人,钟贞拉低帽檐,走近萧珩。
他在原地站定,没回头,语气疏离,“有什么事?”
钟贞盯着地上萧珩的影子,弯唇说:“等下是阿姨来接吗?”
“不等她……”
她皱眉,这什么意思?
“你整理好东西,我带你回去。”
她抬头。
萧珩眼神清冽而安静,不带情绪地看着她。
钟贞声音低了:“回哪?”
“住的地方。”
…
路上,萧珩带她拐入一条窄巷。
两旁林立着老式居民楼,高大的香樟树冠探出围墙,潮润的墙脚处青苔横生,她看见一只小蜗牛沿墙面慢慢往上爬。
巷子里阴暗潮湿,仅有一盏简陋的路灯。
显然,这里在夜间看上去很不安全。
钟贞想了想,以后下晚自习和萧珩一起走就有理由了。
少年在她身前,“住的地方在离弇高不远的花园小区,走过去十几分钟。”
说话间,他又拐入右侧的一条巷子里。
钟贞发觉这地方比镇上的古街还要七弯八绕,典型的江南式迂回。
他站定在一家临街的小卖铺前,铺主人在屋内乘凉,萧珩礼貌地问了句,得到应答后,他对钟贞说:“你在外面等我几分钟,我去里面打一个电话。”
她点点头。
萧珩转过脸,眼底渐渐沉冷。
桌上有台红色的电话机,铺主人是个老烟枪,手里握着把芭蕉扇,半闭眼睛躺在摇椅上,身子颠颠晃晃,不时悠闲地扇凉风。
他瞧见萧珩,努嘴说了价格,萧珩没吭声,拨下号码。
电话很快通了。
他唇角微弯,“秦淑原,她在我这,我知道你要来接她……”
那端秦淑原气息不稳:“以前的事情,我不和你计较了,可是萧珩,这次……”
眼前烟雾迷漫,一格格的窗外,女孩还在等他。
“萧珩,无论如何,和贞贞都没有关系……”
他垂眸,注视着掉了红漆的窗棂,答非所问:“顺便,祝你们白头偕老。”
口吻冷淡至极。
他挂断电话,给了钱。
门外,钟贞侧对着他,像在看什么,颊边笑涡若隐若现。
萧珩后知后觉这个女孩以后就是他的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三
小巷里,穿堂风阵阵。
有位骑自行车的老头瞟了几眼,车把手左摇右摆地从他们身边晃悠而过。
钟贞跟在萧珩身后,他走路不急不慢,她就更不急了。
身后老式自行车刹下,生锈机械刮划的声音刺得她眉头一皱。
接着她听到一老太和老头的对话,老人讲方言拖腔拖调,辨识度高。
“弄堂里个小张,昨日夜头,搞七捻三去……”
这类坊间传闻能打发老太们一天无聊辰光。
钟贞听得有点尴尬。
萧珩面色如常。
她不由问:“哥……”
他偏头,居高临下看她。
钟贞抬手放下一侧短发,说:“你不是弇城人吗?”
他见她放下别在耳后的发,脸上的神情便看不大清了。
“不是。”
“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