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没问题,你想玩什么,我陪你。”
她对如意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刚才饭桌上也是,看到如意有不吃的菜,竟然主动夹过来帮他吃掉。
三梦手上收拾着饭桌上的剩饭剩菜,眼睛却一直留意着客厅里玩闹的一大一小。
白熙云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如意也跟着咯咯咯笑个不停,后来大概是玩累了,才靠在沙发边不怎么吭声了。
晚上三梦把白熙云送回去,她还在问:“如意不跟你一起回宗山吗?”
“他最近跆拳道要考级了,多上两次课,在我爸妈这边住比较方便接送。”
“噢,这样啊。”
三梦瞥她一眼:“其实你这么喜欢小孩,有没有想过自己生?现在医学这么昌明,生理上的难题都能解决,心理也可以的。你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医生。”
“嗯,我知道的,我会考虑。”她笑意盈盈,“三梦,你对人真好。”
这个反应也很出人意表,三梦本来以为她会很排斥看医生,毕竟陈卓不可能没建议过她去看医生,既然她的心病没有好转,就应该是没有积极配合。
这一点上来说,她似乎比陈一病的更加严重。
回到家里,陈家兄弟俩都还没回来。董芳这几天精神好了不少,正忙着准备出游的行李,白熙云一回去就去陪她说话了。
三梦进书房锁上门,打开手机上的一个界面,这是后继人格的妙贤给她装的,关联着她爸妈家各个房间的摄像头。
这回是纯粹出于安全考虑而装的,几乎都是可以转动角度的摄像头,保证没有死角。
当然,第一次去的人肯定不知道。
三梦调出自己房间的画面,倒回之前录像,正好是白熙云在她房间的时间段。她先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然后顺着门边一路走进去,每个柜子都拉开看了看,抽屉也不放过,甚至三梦并排放在柜子中间的公仔玩偶也一个个摸过去。衣柜里有衣架,她拿过来,把新买的那些衣服裙子都挂起来,在身前比了比,看着穿衣镜前的自己好像很满意,才放进衣柜里,俨然是这个房间真正的主人一般。
衣柜里还有一些三梦过去不穿了的衣服,甚至有学生时代的运动服,郝家夫妇节省惯了,都不舍得扔,仍旧好好地挂在衣柜里。
白熙云拿过来,不慌不忙地取下一件,深深地嗅了嗅衣服上的气味,才慢条斯理地穿到自己身上,对着镜子露出笑容……
…
三梦开车到市局,有值班的小哥接待她:“是郝三梦师姐吧?秦队长已经把情况跟我们说了,你要看的案卷我已经给你调出来了,您到办公室来看吧。”
“嗯,谢谢。”
小哥把一箱证物和案卷资料放在办公桌上,还给她倒了杯水:“领导说了,你可以慢慢看,不着急。不过规矩你知道的,不能拍照,东西也不能带走。看好了叫我就行,我会来收拾。”
三梦再次道谢,手已经迫不及待地翻开了桌上的案卷。
十多年前那桩绑架案,几乎改变了陈一和白熙云的一生,甚至也影响了陈卓和哑妹的人生。她找到老秦,让他帮忙,动员权限给她看案卷。十多年前还没有实现自动化系统,案卷资料都没有录入,全是纸质保存,不是一组登陆密码就可以看到的。老秦开始还不乐意,多麻烦啊,可三梦坚持,再仔细一问,他就懂了。
“真没想到当年那俩孩子跟陈卓渊源那么深。”老秦感慨,“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呀……”
是啊,都这么多年了。
三梦问:“陈总自己没再来翻过案卷?”
“没有,哪用的着啊!他看过的案卷全都印在他脑子里呢,忘不了。”
也对,陈家兄弟都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她相信,陈卓对一切都很有数,只是没有告诉她,她只能自己来查。
原来当初作案的有四个人,全部是同乡。一个在第一次电话勒索赎金后,前往拿赎金的地点时被警方追缉,开车坠河,另外两个最后关头被狙击手击毙,还有一个人在逃。
在逃的嫌犯他们当中年龄最大的一个,老谋深算,很可能是主犯,而且跟其中被击毙的一个嫌犯是亲生父子。
果然有漏网之鱼。
亲父子……三梦算了算,逃走的这个人如今也应该有六十多岁年纪了,既然没有经历审判,那应该是隐姓埋名地藏了这么多年,说不定警方都认为他已经死了。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出来兴风作浪,为儿子复仇吗?
没有抓到活的嫌疑人,没有口供,两个被吓坏的孩子,可以说连证人也是没有的,案卷里所有的信息都靠拼凑。她看了下,逃跑的这个叫冯六的人,以前是给建筑工地运水泥的卡车司机。
一颗心都提溜起来,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她耐着性子,又把案卷里其他几个人的尸检报告都看了一遍。冯家父子血型一致,跟另外两人都不一样,而且儿子冯大林患有一种严重的遗传病。
没猜错的话,策划这起绑架案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拿到巨额赎金给冯大林治病,所以当初跟警方对峙,他们也有玉石俱焚的勇气。反正是要死,不如赌一把,也许还有生路。
冯六现在很可能也被这种遗传病给缠上了,时日不多,所以仍然是本着鱼死网破的想法,回到J市给儿子报仇。
报告里还有精斑的检测结果,跟冯大林的DNA相吻合。
这畜生……当初白熙云的遭遇是真的,陈一看到的,也是真的。
三梦的手紧握成拳头,掩上案卷又压着额头冷静了好久,才起身离开。
…
妙贤站在刚修复完工的罗汉堂前跟几位长老说话,其他僧人们正把五百罗汉像重新摆回原来的位置。
三梦走过来,妙贤远远看到她,就跟长老们说剩下的晚点再聊,迎上来问:“你今天去哪儿了,我回来都没看见你。”
今天又是他接受催眠的日子,她应该知道的,这会儿的他是后继人格的妙贤。
三梦没回答,看了他一会儿,径直上前一步走进他怀里,拦腰抱住他。
啊,光天化日,又是在寺里,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怎么了,突然这么热情?”僧袍的广袖拢住她,他在她背上轻抚,“我知道你很想我,不过这两天你不是跟‘他’相处也挺愉快的吗?”
他甚至不用看陈一写在记事本上的那些日志,都能清楚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事。
他仍然在继承主人格的记忆,越来越多,越来越清晰,他知道这样的信号意味着主人格的存在感越来越弱,能记得的事情也越少,跟他是一个此消彼长的关系。
他其实是吃醋的,可是跟以前三梦被辜负的情形相比,他已经没有了那么强烈的想要做主宰的冲动。他认为原本的陈一应该也可以消化掉他这种酸溜溜的心理,毕竟主人格的他也爱着三梦。
是的,他很确定,陈一跟他一样,是爱三梦的。
三梦的手在他腰后收紧,掐得他皮肉疼。他知道她是让他不要说话,她只想这样抱着他安静一会儿。
“承建寺院翻修的公司,负责人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嗯?”
他没想到她伏在他胸口,突然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
她仰起头看他:“有没有?”
“有,你要干什么?”
“找个人。”她用手捂住他的嘴,“你什么都别问,我查到了,就什么都告诉你。”
他的呼吸拢在她的手心,热腾腾的。
“好。”他拿开她的手,然后请负责翻新事务的长老过来给她承建公司的联系方式。
三梦拿出手机记录,他看着她,说:“妈妈马上要出发去旅行,到时候我们一起送送她?”
“行,没问题。”
“这么干脆?你知道是哪天吗?”
“当然,行程是我帮她订的,我还能不知道吗?”三梦记下了有效信息,收起手机,飞快地在他脸上一吻,“先去办我的事,回头见,我爱你。”
她一边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山门走,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喂,陈总,我是三梦。”
妙贤还愣在原地——
她刚才,是不是说爱他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全部用完,后面是个大情节,想一口气写完,但周末带娃码不了那么多字,所以放个大章然后周一请假停一天吧,创作时间稍稍宽裕点,周二早八点照常更新哈,亲们见谅~(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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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53章
春天雨水多,J市一连下了好几天雨。
董芳准备乘客船顺江而下, 到入海港口城市换乘邮轮度假。
本来说好陈卓送她去的, 结果母子俩不知道为什么吵了一架, 董芳赌气不要他送了, 反正有娘家亲戚同行, 就让赵叔开车送她到码头, 跟亲戚直接汇合。
妙贤跟三梦原本也约好一起去送,但三梦当天早上约了钟靖斐做针灸康复, 电话一直不通。妙贤有点担心,只得打给钟靖斐, 问他:“三梦在你那儿吗?她怎么不接我电话?”
“啊?噢……她今天治疗效果不错,延长一点时间,晶晶也在这里, 多聊了几句, 她可能没顾上吧。”
“她现在人呢,让她回我个电话。”
钟靖斐看了看身旁的三梦一眼:“她这会儿跟晶晶出去了, 回来我跟她说。”
挂了电话, 梁晶晶不无担忧地说:“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三梦刚穿好了外套, 里面藏着防弹背心, 背朝着他们, 沉声道:“没问题的, 放心吧。”
“可你不是说,白熙云刚刚接走了如意吗?这……”
“没事,有人跟着他们, 她的目的地一定是码头那艘客轮,我现在去正好赶上。如意知道怎么应付,我已经提前跟他讲过了。”
“你真的不打算让陈一参与这件事吗?”钟靖斐说,“连如意都是你们行动中的一环,单单不告诉陈一,我觉得对他似乎不太公平。”
“他正接受催眠治疗,不能受太大的刺激,现在这种情形还是不要让他经历比较好。谢谢你们今天过来,还帮我打掩护,真是过意不去。”
“三梦……”梁晶晶拉住她,声音都发哽,“你要小心点,我们都相信你的。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们去吃好吃的。”
“嗯。”三梦拍拍她的手背,又对钟靖斐点点头,“走了。”
她轻装上阵,开自己的车,从外表来看完全看不出她现在要去执行的可能是她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一次任务。
三十分钟以前,她接到孙有凤打来的电话,很焦急,说如意上完课被人接走了,孩子称呼那人大伯母,老师一看是家里人就也没多想,问她知不知道是否白熙云接走了孩子,怎么也不跟他们提前打个招呼呢?
三梦安慰她,说白熙云只是喜欢如意带他去玩儿,她等会儿就去跟他们会合,一定安全把孩子带回来。
其实她再确定不过了,从那天带白熙云到家里吃饭开始,她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着。
她问过如意,大伯母跟他玩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话。如意说,他玩累的时候靠在白熙云腿上,她说了一句:要是我做你的妈妈好不好呀?
孩子的反应当然是说不好,她也好像没有在意。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三梦把这句话连同她房间摄像头拍下的片段送到心理医生王襄平那里,又联系了警队的行为分析专家,让对白熙云童年的遭遇和近期的行为表现做了认真分析,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
白熙云从她身上找认同感和安全感,想要变成郝三梦,所以穿她穿过的衣服、模仿她的动作、揣测她的喜好,想要贴近她的过去,更想拥有她的未来——包括她和陈家兄弟的感情,甚至想成为她孩子的妈妈。
她一定想,假如我像郝三梦这样,当年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
就像陈一,他也想过,假如他是陈卓,就可以救出白熙云,自己也不用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十字架过一生。
他们都选择了自己消化当年的悲剧,没有办法,更早一些的时候,没人帮助他们。
她赶到码头,有便装的同事接应她:“放心吧,我一直开车跟着他们,孩子没事,已经上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