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筱白后知后觉地知道,这才是张家真正的杀手锏,难怪今天不让张玉婷来,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们的。
“孩子?婷婷怀孕了?”和家俊激动地问,“我要见婷婷。”
“你把钱筹齐了,就能结婚。”张玉婷妈妈说,“不然,你不仅娶不到婷婷,连孩子也没有了。”
既然你们不心疼女儿,要不,你们带着女儿去流产吧。如果是别人的故事,局外人的和筱白肯定能冷漠地说出这句话,可当事人是她的弟弟,她就知道这句话有多冷血和残忍。
张家父母知道拿捏到了和筱白的七寸,他们更加有恃无恐,“如果你们想留着这个孩子,就把钱给了,我们就同意他们的婚礼,高高兴兴把事情办了,月份再大,更多人知道,不能流了就生下来,到时候往你们家一丢,到时候才是丢人。”
“你是家俊的姐姐,手里又有钱,难道你要看着弟弟,因为钱结不了婚没了孩子?你没那么心狠吧。”
这句话狠吗?比和筱白以前说的绝情的话,更狠。
这家人早不说晚不说,不说给没钱的和家俊听,不说给没钱的和妈听,要当面说给和筱白听,就是吃定了和筱白不会不管,不能不管。
如果她答应给钱,就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她不给钱,就是坏了弟弟姻缘的作孽事情。
这精明的一家人,把她的路堵死了。
“二姐。”和家俊小心翼翼地叫她。
和筱白撑着桌子站起来,“我们走吧。”
“我和婷婷……”和家俊看和筱白脸色苍白,他犹豫着说,“二姐,三十万……”
“我手里没有钱,你相信吗?”和筱白无力地说。
和家俊愣愣地看着姐姐,很久,他用力点头,不再说什么。
和家俊知道这事儿除了怪他自己,他没有任何的理由去怪别人,他谁也不恨,尤其是和筱白,这是他亲姐姐,他相信她的话,她说没钱就是真的没钱,而不是不愿意给。
和家俊跟在和筱白身后,出了酒店,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了。
和筱白站在屋檐下,她要下台阶,却没下,她的鞋底子磕着台阶,一下下。
陆良鋭下车,站在细雨里,仰头看着低着头的和筱白。
“我们走吧,你回A市吧,别让鋭哥等着。”和家俊说,他越过和筱白,先下台阶。
和筱白对其他人,算是一个心狠的人,她唯一的温柔和柔情,都给了家里人。
“挺直腰,别垮。”和筱白下台阶,她拍弟弟的肩膀,“多大的事情啊,就跟霜打了一样。”
“二姐,我……”和家俊自责不已,“我不该让你见他们的。”
“如果我不见,他们一定会告诉妈妈,还不如我们告诉她。”和筱白问弟弟,“你和我说实话,你们同居过吗?”
和家俊点头,“有两次。”
又下了几个台阶,和筱白心思更清明了,“你是真的爱婷婷吗?娶她,不是因为孩子,是不是?”
“二姐。”和家俊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就是问问你,你是真的爱她的对吗?就算她有那样糟糕的家人,这可能只是个开始,你做好准备了吗?你想清楚再回答我,你爱她吗?”
“我爱她。”掷地有声的话。
多么简单的三个字啊,和筱白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了,她希望弟弟能有。
和筱白笑了,她抚平整弟弟的外套,“都要当爸爸的人了,以后更要注意身体,你生病了就什么都没有了。高高兴兴地,准备结婚的事情吧。”
“二姐。”和家俊知道和筱白话里的意思,他感动又心酸。
和筱白的手放在口袋里,她最先走下台阶,“你是我弟弟,只要我能做到的,就不会让你有半点不如意。”
正文 17.17
回A市是下午,和筱白坐后座, 她一直在打电话, 问朋友手头有钱没有, 她通讯录里认识的人不少,能吃吃喝喝的人不少,能借钱的却没几个。几通电话下来,和筱白更颓废了,她降下车窗, 点了烟。
陆良鋭回头看她, “你急用钱?”
“嗯。”和筱白淡淡地说。
“因为你弟弟的婚事?”陆良鋭劝她, “婚姻是他的事情,你不需要太勉力。”
和筱白看他, 目光清冷,防备又敌视。
陆良鋭知道他的不会说话惹着她了,“家俊让我和你说的, 他说钱他会想办法筹到, 让你不用担心。”
这的确是和家俊的风格, 一家五个孩子,受苦的不只是和筱白,每个人都受过累吃过苦, 可仍不能改变他们为彼此担忧的想法。
“你和你弟弟关系好吗?”和筱白的手搭在窗户上,烟在风里燃得极快, “他有没有做过什么事情让你特感动, 然后觉得……哦原来这是我弟弟啊, 有他真好。”
陆良鋭认真地想了想,他如实说,“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我是在外婆家长大,回到家里已经快十岁,和弟弟关系算不上亲近,来往不多。”
“家俊有过。”和筱白说,她吃吃地笑,“我大姐是家里年龄最大的孩子,下面弟弟妹妹多我爸生病那几年把家里榨干了,她下学早又因为小时候生病落过病根,说话口吃得严重。我大姐结婚时候才二十岁,那年我十二,还为姐姐结婚而开心,因为那天晚上终于不用再吃红薯干明天就可以一个人睡一张床,后半夜,人都散了,我大姐哭了,我不懂她为什么哭,她擦着眼泪说是因为舍不得我们舍不得家,后来我知道,她不是,她和我姐夫一共才见过几面就要结婚,她害怕,还好姐夫人厚道待姐姐十分的好。到我的时候,十八岁就有人来家里说亲,有一个家庭条件在我们那里还真的算得上挺好的,我想啊,我姐能嫁,我为什么就不能嫁呢,就同意了。”
陆良鋭从镜子里看她,和筱白的头发吹得乱,她的五官不是那么清楚,朦胧如梦里一样。
“我收了那家的订婚钱,我瞒着家里人自己去那家谈的,结婚不办酒席,折成现金算在礼钱里面,给我。”可能是说起十年前的事情,和筱白咯咯地笑,“我妈唉声叹气的,因为那个人是个瘸子,我姐让我再想想,谷雨和小寒还小,不怎么懂得,家俊是反应最安静的,他还是上课下课按时得很,后来是班主任找到家里来,问家俊为什么退学了,那天我们才知道,家俊从我订婚开始,就没去学校,是去给人放牛赚钱。”
“我记得,家俊那时候瘦个子又小,他从书包里拿出本崭新的书,里面夹着皱皱巴巴的钱,他说‘二姐,你别嫁给他了,我不上学了,我出去赚钱养你们’。”和筱白说着,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流,她狠狠地擦掉,“我们几个中,家俊脑子最灵活,从小学什么都快,如果他坚持上学,肯定能出息的,而不是现在这样。”
“他是你弟弟,他懂得保护你的责任。”
“从那时候我就发誓,一定不会让家里人再吃没钱的苦。”和筱白脸上两道泪痕,她把烟放进嘴里时候,手抖得厉害,“是啊,他是我弟弟,他为了我放弃了大好前途,我为他又有什么事情不能做的呢。”
“他们要多少钱?”陆良鋭看她目光坚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他着急地问,一向平静的强调里终于有了类似于急切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