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们说起荤话,也就没男人什么事了。
陆天枪不懂老大为什么要凑过去,再怎么是走哪儿撩哪儿的属性,也不至于还撩大妈吧?
陆天枪捂紧自己的小本本,就算老大有惊世骇俗男默女泪的撩妹语录,他也坚决不会往小本本里记!
这是原则问题!
我只撩妹,不撩大妈,谢谢。
脖系纱巾的大妈任她们怎么说,就是不往牌桌上坐,眼看就要吵起来。
明礼咬着烟一屁股坐过去,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钱往桌上一拍,豪气又装逼:“我来和你们搓两局。”
大妈们一起看向他,愣了足足有半分钟,其中一个大妈问:“你谁啊?”
“路过这里,牌瘾犯了。”明礼抬起一只脚踩在牌桌下面的横杠上,偏头看了眼陆天枪。
真不知道老大是怎么练出来的,就这么一个架势一摆,活脱脱一个偷拿家里老婆本出来赌钱的混不吝。
陆天枪被明礼这么一看,瞬时就明白了自个老大是什么意思。
他立马急赤白脸着急忙慌跑过去:“爸爸,不能再赌了,就你这个臭手,十赌九点半输。”
“滚犊子,老子打牌儿子废什么屁话。”明礼不管三个大妈愿不愿意,两只大手抓着麻将就开始洗牌。
他嘴里叼着烟,一脸痞相:“神他妈十赌九点半输,老子今天已经输了九回,现在再来一局就是第十堵。该老子赢了,懂不懂啊,我的傻儿子。”
大妈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知道这是谁傻。
其中一个大妈问:“九点半输是个什么意思?”
明礼抬头瞥了眼旁边还没有走的纱巾大妈,说:“就像这种情况,半道赢了钱就溜。”
“那不能够。”明礼左边一个穿绿大袄的大妈说,“我们可不像她,来来来,这回保管让你的第十堵赢个痛快。”
绿袄大妈手里洗着牌,向另外两个大妈一个劲地递眼色。
钱多人傻,速来!
明礼配合着抖了下烟灰,嘴里的烟还没吸完,又拿烟盒往外磕第二根。
绿袄大妈探脑袋过来,啧啧了两声:“小伙子,你不光牌瘾大,烟瘾也不小啊。”
明礼:“人生难得几回浪,浪过一浪是一浪。”
陆天枪过来,委屈脸:“爸爸,你光顾着自己浪,都不管我肚子饿不饿。”
“你饿了?”绿袄大妈生怕陆天枪把明礼这个傻财主拖拽走,连忙说,“对面那个大槐树,看到没?饭桌上吃饭的是我家两个孩子,你过去和他们一起吃,添副筷子的事。”
陆天枪往后看了一眼,彩灯下有个石头圆桌,圆桌上有两个小孩正在吃饭。一个扎马尾的小女孩一手拿着馒头,一手拿着笔在写作业。
这个操作??嗯,随她妈。
绿袄大妈对着大槐树扯了一嗓子:“涛涛,桃桃,去厨房拿副碗筷,这位大哥哥和你们一起吃。”
叫涛涛的男孩应了声,放下筷子进了院子。
“谢谢大姐。”陆天枪摸着肚子过去,还不忘回头,“我吃的多,不过没关系,我爸爸有钱,他会给饭钱。”
“嗨,这孩子,一副筷子的事,还要什么饭钱。”绿袄大妈笑吟吟地看向明礼。
明礼从桌角的一沓钱里抽出一张,pia在绿袄大妈面前:“两码事,不差钱。”
其他两个大妈见了,赶紧催着开牌。
这个傻缺赌鬼,要么真有钱,要么穷大方。
反正不管怎样,此人钱多人傻。
果然,两圈下来,桌角的钱已被明礼输掉一半。
绿袄大妈怕明礼不再接着打牌,主动和他拉起了家常:“那个真是你儿子?我看着不像啊,你年龄也不大。”
“结婚早。”明礼咬着烟说。
“结婚再早也生不出这么大个儿子吧。”明礼对面的大妈开始掰着手指算,“看着你满打满算也就三十,你那个儿子有十八?你也不能十二岁就生孩子吧?”
“我今年三十六了。”明礼面不改色道。
“哟,可真看不出来,三十六的人身材还能保护这么好,跟二十七八的小伙子一样。”绿袄大妈一脸羡慕。
明礼对面的大妈掰着手指头再算了算,说:“十八岁生的儿子,虽说也早,但也还说得过去,前街那谁家,老莫他那个疯老婆,不就是十八岁生了一个女儿?”
“小茹,和我家小桂是初中同学,别看她那个妈疯疯癫癫的,小茹这孩子可是聪明伶俐的很,好像听说是考到湖城上大学了……”
“小茹妈也不是天天疯,就是有时候神神叨叨,不过好在不是个武疯子,武疯子动不动就拿刀砍人,那才吓人。”
“小茹妈脑袋虽然不清楚,但是唱歌是真好听,哎,可惜了那把好嗓子。”
“涛涛妈,你懂什么好嗓子不好嗓子?”
“我怎么不懂?那首什么什么歌,小茹妈常唱的那首,我家桃桃就是跟着她学会的。”绿袄大妈朝着大槐树喊,“桃桃,你喜欢的那首是什么?来,给你婶儿唱一遍。”
桃桃八|九岁的样子,性子随她妈,不扭捏不做作。她把嘴里的馒头咽进去后,开嗓就唱了起来。
坐她对面正在吃饭的陆天枪惊呆了。
桃桃唱的正是《清酒》那首歌。
一曲完毕,桃桃坐下,继续一手拿笔写作业,一手拿筷子吃饭的操作。
陆天枪放下筷子给她鼓掌:“桃桃,唱歌好好听!你唱的这是什么歌?我怎么没听过?”
桃桃白了他一眼:“《清酒》。”
“清酒是什么歌?”陆天枪一脸白痴问。
桃桃:“就是我刚才唱的歌。”
陆天枪:老大,这是你亲女儿吧?逻辑刚刚的。
哥哥涛涛说:“就天天唱吧,别等以后唱疯了,前街那个疯子就是唱这首歌才疯的。”
“前街的疯子是谁?”陆天枪赶紧问。
“莫大爷她死了的那个疯老婆。”涛涛说。
“死了?怎么死了?”陆天枪装作好奇的样子,继续问。
涛涛指了指头顶的槐树,神神秘秘小声说:“吊死的。”
陆天枪装作被吓傻的样子,说话都不利索:“这……这棵树?”
桃桃翻了陆天枪一个白眼。
涛涛哈哈笑了几声,笑够了后,说:“怎么可能?这是我家的老槐树,有槐树精保佑,吊死鬼会灰飞烟灭的。”
“…………”陆天枪一时找不出话来接,“那你家的槐树好厉害。”
涛涛开始滔滔不绝说自家这颗槐树的来历,陆天枪插了好几次嘴,都没有插上话,最后还是趁涛涛说口渴开始喝汤时,才问上一句:“你说的那个疯子,吊死在哪儿了?”
“她家后院的一颗歪脖子枣树上,那棵枣树第二天就被砍掉了,好可惜,每年都会结好多大枣。”涛涛说。
“自己上吊死的?还是被人吊上去的?”陆天枪一副怕怕的样子问。
“上吊上吊,当然是自己上去然后吊死的。”涛涛哼了声。
“白痴。”桃桃又翻了个白眼。
陆天枪:“我没白吃你家饭,我爸爸给你妈钱了。”
桃桃从作业本上撕掉一页,分成两半,每半揉巴揉巴,揉成一个小团团,然后,往左右两个耳朵里各塞一个。
陆天枪:…………
求被一个小学生鄙视无视的心理阴影面积。
*
麻将桌上,明礼输钱输的越多,三个大妈聊八卦聊的越欢。
由莫母死到莫父再婚,再到莫小茹考上湖城后没再回来过,听说好像是因为莫父再婚的时候,她和莫父断绝了父女关系……
讲到后来,其中一个大妈说,莫小茹三四岁的时候,莫母走失过一回,在外流落了大半年,被找回来的时候,肚子大如气球……
虽然莫父解释说是吃坏东西生病了,但是过来人都知道,她那是一副孕相……莫母在家卧床休息了一个月,肚子倒是平了下去,但是没见着孩子,她们猜测是把孩子打掉了,毕竟孩子来历不明……一个精神有问题的女人,二十来岁,长相清秀,流落在外会发生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明礼把桌上的钱全都输完,该打听的八卦也都听的差不多了,他骂骂咧咧推了麻将牌,叫上陆天枪一起离开。
两人把听来的八卦汇总了一下,直接去了前街莫小茹家。
莫栋梁一个人在家,岳丈家有事,他现在的老婆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明礼出示证件表明身份之后,说要谈谈莫小茹的情况,莫栋梁很排斥,说他和莫小茹几乎常年不联系,不知道她的情况,如果她犯了什么事儿,他一概不知。
明礼干脆直接告诉他警方在今早发现莫小茹尸体的事情,并强调说是吊死的。
莫栋梁先是吃惊,在消化了这一事实后,他脸色悲恸,态度有所缓和。
他喝了一口酒,开场白是:“小茹她其实不是我亲生的,我娶孟果的时候,她已经怀孕了,她那个时候脑子还是正常的,就是不太爱说话,生了小茹以后脑子才开始出现问题的……”
莫栋梁家庭条件和个人条件都很差,一直没讨到老婆,一直到三十七八岁时,有人给他说亲,说的就是莫小茹母亲孟果,只有十八岁,长相清秀文静,还是个高中生,在和莫栋梁见过面后,孟果说她同意和他处对象。
莫栋梁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当即就去祖坟上上了三炷香,后来孟果告诉他,她怀孕了,不想打掉孩子,如果他愿意接受她和孩子,第二天就可以领证结婚,不愿意她也不强求。
莫栋梁想着孟果年龄还小,就算生了孩子,好好养两年身体,也能再给他生个孩子。思前想后,莫栋梁同意接纳孟果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结婚以后,孟果和他相处还算融洽,就是有个怪毛病,不能听收音机,尤其是流行歌曲,后来不知道听到什么,当场砸过一个收音机。
一直到莫小茹快出生时,一个夜里,孟果哭哭啼啼告诉他,她自己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莫栋梁很震惊,当即质问她,孟果哭着说她曾经被人迷|奸过,但是在被迷|奸之前,她曾有过一个男人,所以不清楚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当时月份太大,已不能打掉孩子,只能生下来。
莫栋梁问她曾经的男人是谁,孟果死活不说,不久后莫小茹出生,刚做完月子,孟果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发了次疯,后来脑子就不太正常,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精神不太正常后,反而听起了收音机,还跟着收音机里的歌哼唱几句,唱的最好听的是那首《清酒》。
后来一天,她唱着唱着哭了起来,说什么原本应该出现在收音机里唱这首歌的人是她……跟着收音机里学唱了几天歌,每天抱着收音机非要往里面钻,说这是她的歌……
小地方的人,对这些歌曲什么的时髦东西了解的不多,不懂作词作曲这一套说法,加上孟果平时有些疯疯癫癫,大家都当她说的疯话。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2012年,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在一个寻常的早晨,莫栋梁起床,发现孟果吊死在自家后院的枣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