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若烟不肯睡觉,一定要等黎言川回来,邱姨说不过她,只好好陪她在客厅看电视,平日里十点就准时上床的黎若烟哪里能坚持那么久,不一会儿就晃着小脑袋,呼声渐起。
她太想念小叔了,以至于睡觉的时候都能梦到他开门进来的影子,那穿着白大褂的声音影影绰绰的,只是一伸手,那个人就不见了。等到猛地睁开眼睛,也不知道是几点了,自己正躺在那个人的臂弯里,他没穿着白大褂,就穿着一件藏青色的毛衣,抱着他一步一步的往楼上走,木质的楼梯在空家里咯吱咯吱的,有些刺耳,黎若烟把脑袋往他怀里蹭了蹭,笑起来:
“小叔,回来了。”
“回来了。”
黎若烟看他要抱自己回房间,挣扎了一下,先站起来:“小叔小叔,我还不睡,我闻到鸡翅的味道了。”
从手术室出来的黎言川并未吃饭,出了医院就往家里赶,刚刚回来看到这个小家伙睡着了,才想要先抱回房间,邱姨现在正忙着给他热饭,没想到被这丫头闻到了。
黎言川在走道上把她放了下来,让她试着走走看,从他手上下来,黎若烟用另一只手搭着他的手腕:
“那我试试。”
她走不了太久的,左腿没有力量,踮着脚就觉得骨头都要被震碎,只能靠右脚承担全部的力量,黎言川蹲下身,拉起她的裤脚看了一眼,轻轻摸上去,小心翼翼的顺着她的纹路往上走,落到膝盖的地方:
“这里疼?”
这会儿腿弯被小叔的手掌心覆盖着,很神奇一样的,她的整个腿弯都是温暖的,并没有那么强烈的疼痛感。
“小叔,如果我一辈子都站不起来,爷爷还会要我么,你还会要我么?”她无比的惶恐,现在在这个有些陌生的家里,会被大家排斥和不喜欢。
像是她妈妈那样的,每次来爷爷这里都像个局外人,据说爷爷不喜欢妈妈,不过是因为当年父亲和母亲没有经过同意,有了她就私奔了,从此在临城住了十多年,父子关系也很僵,那么多年,也只有这个小叔,总是喜欢去父亲那边叨扰,偶尔也要小住几日,聊聊家常,她因此在这个陌生的家里,才能有个依赖的人。
黎言川没有回答她,直接一手揽起来,像是小时候那样夹在咯吱窝下,提着下楼:
“明天带你去医院做复健,会好的。”
黎若烟马上把心里的那些忧虑忘掉,在他的身侧咯咯咯的笑。
黎言川那么做不过是为了打消她心里对于腿伤的挂念,一直把她提到餐椅上才放下,不急不慢的问:
“笑什么?”
黎若烟抬手拖着腮帮子看他,刚刚笑过的脸还红红的:
“当然是开心咯。”黎若烟拉着他晃来晃去:
“小叔啊,你是不知道,我这段时间多想你,想你想的花儿都谢了,太阳都落山了。”
连邱姨也被小丫头的口齿伶俐逗笑,黎言川给她摆了碗筷,抬手弹她的额头:
“从哪儿学来的,接着编。”
黎若烟把山山水水说了一遍,说着说着,就把目光落到小叔在剥的大虾上,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焉巴巴的垂着脑袋,委屈的对手指头:
“想你想的,大虾都没吃几个。”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微博:@-九月鸢尾- 欢迎来找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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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
昨晚陪着小叔吃饭,凌晨两点才睡下的黎若烟早上八点就被邱姨叫醒了,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太阳,揉着眼睛问:
“邱姨,今天还会下雨吗?”
“不会下了,今天开始要天晴好久。”
她不喜欢下雨天,听闻天晴,出门的时候刻意换上了裙子。黎言川已经吃完了早餐,在楼下等了十多分钟,这才看到她艰难的扶着楼梯下来,为了让她学会走路,黎爷爷不准她把轮椅抬上去,每日只有这一小段路需要自己走完,即便这样,她还是觉得自己不行,始终没办法自由行走。
看到黎言川再看她,那个丫头笑了笑,耍了个小心机,簌的一下爬到木质栏杆上,黎言川吓了一跳,等到反应过来,那个调皮的小姑娘已经顺着栏杆滑下来,邱姨在底下接住,抱着放到轮椅上:
“可别被老爷子看到了,要被骂的。”
黎老爷子不喜欢姑娘家没有个姑娘家的样子。
“嘿嘿,小叔,我聪明吧?”
黎言川哭笑不得:“聪明,但如果你去了学校,这种行为是不可以的,更何况还穿着裙子。”
她在父亲的掌心上长大,尽管一家三口并么有多富有,却因为夫妻两对孩子的宠溺和关心,她的成长并没有经过什么波折。住院的那段时间,他看着这孩子躺在床上一言不发,生怕以后这孩子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黎爷爷的收留,邱姨的关照,已经让她开朗了不少,能在黎若烟脸上看到些当年那个小丫头的影子,黎言川还是欣慰的。
这周末黎爷爷不去公司,派了自己的司机来接送,生怕赶不上医院的复健,黎若烟拿了包子和豆浆在路上吃,黎言川把她抱上车,看到她嘴边沾着的包子皮,用手捻下来丢到垃圾桶里,拿了湿巾一遍一遍的擦自己的手:
“慢点吃,不用急。”
黎若烟嗯了一声,把目光落到小叔修长白净的手指上,哇的感叹了一声,马上就用油乎乎的手拉住他的手,贴在一起:
“小叔你的手指头很长。”
他的手指头,是她见过最修长的,像是像阳光泛着白光的葱枝,指节分明,握上去也暖呼呼的。
被这个丫头弄脏了手指头的黎言川一脸无奈,只好任由她握着,一脸艳羡的和自己的小手比划,她问:
“小叔,你今年上几年级?”
“今年才研一。”
十二岁的黎若烟和小叔相差九岁,二十一岁的小叔天生聪明,书念的早,如今已经是露大医学院的研究生,脚步比平常人的走的快,黎若烟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着:
“我今年才六年级。”
上学比别的孩子晚的黎若烟,今年才六年级,还是学校里学习最差的那个孩子。
“小叔,我爸爸说你很聪明,是我们家的骄傲……”
提起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过的爸爸,黎若烟后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那双原本还在笑着的眼睛也暗沉了下去,像是感知到她心里的那些难过,这个人什么也没说,只拿了湿纸巾,把她的手擦干净:
“你也很聪明,长大了会比我更好。”
以前小叔去那边看她的时候,爸爸和她说起关于小叔的事情,她也露出过仰慕的神色,爸爸也曾经那么安慰过她,但是她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笨丫头,她问:
“小叔,你会游泳吗?”
黎言川突然停下来,握着她的手指头,无奈的摇头:“不会。”
黎若烟在心里感叹:一向完美的小叔竟然不会游泳,这算不算缺点?
黎言川看着这个小丫头眼里的小心思,倾身问她:
“你在想什么?”
黎若烟只是笑笑,抿着嘴摇头:“什么也没想。”
她其实在心里偷偷的想,她学会了游泳,也许是唯一在小叔面前可以被他夸奖的技能了。
两个小时以后,当黎若烟被康复治疗师按住左脚,让她踩到地板上,她撕心裂肺的哭叫了几声,关于想要学会游泳的事情,也就被抛之脑后了:
“大姐姐,不行,我不能走。”
康复治疗师吴满婷是小叔的校友,如果不是看到小叔的面子上,她是不愿意陪一个怕疼的小姑娘做复健运动的,毕业以后在这里实习了有一段时间的吴满婷,知道这种情况大多是因为心理作用,按住她的脚,哄她:
“你不能垫着脚,以后形成习惯会成跛子的,其实你的腿伤已经完全好了,你现在感觉到的疼痛,只是最开始被石头压住时那一瞬间的疼痛,你信我,试着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黎若烟抱着旁边的复健设施不肯撒手:“我还是当跛子吧,大姐姐,我不复健了。”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复健室的周博云看到,去了诊室之后就和黎言川开玩笑:
“你那个小侄女太娇惯了,要不是吴满婷耐心,早就待不下去了,抱着协助栏杆死活不撒手。”
之前两个人跟在主任医师后面观察了罕见病例,黎言川忙着写总结,听到周博云这样说,他头也不抬的替若烟辩解道:
“小女孩子,谁不怕疼?”
这孩子以前跟着父亲,就没吃过什么苦,事故发生那一瞬间的疼痛,一定到现在还记忆深刻,不然又怎么不愿意站起来。
后来写完了总结,黎言川还是抽空去看了一眼黎若烟,她已经没有像周博云说的那么夸张,把两只胳膊搭在辅助栏杆上,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她也没哭出声,只是很委屈的裹着眼泪,在吴满婷的监督下不得不把左脚抬出去,艰难的放到地上,一步一步走。
这样子走了几步,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间看到门口站了个人影,那个人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口,安静的把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他身后就是泛着白光的走廊,一整排走道上都是向外打开的窗户,有些日光从窗外透进来,倾斜在他的身后,那个人像是神祗一般,站在哪里朝她勾了勾唇角:
努力多走几步看看!
受到鼓舞的黎若烟在复健室走了大半天,依然走的耿耿绊倒,还是很依赖于辅助设施,后来终于等到小叔休息,才盼到小叔带她去吃饭。小叔的朋友周博云和吴满婷也在,周博云那个家伙听说现在还要依赖辅助工具,笑话她:
“小烟儿,不行啊,这样子怎么能成为正常人。”
黎若烟拉着小叔的衣角哦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着。
从热闹的医院里出来,进了附近一家餐厅,黎若烟看到里面满是客人,有些窘迫的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头发,那后面还是空着一大块,头发也没有长出来,摸上去还有毛毛糙糙的。
周博云拿着菜单,故意逗她玩:“喂,小烟儿,喝酒吗?”
黎若烟的低着头,听闻这句话,马上摇头道:“小孩子不喝酒。”
一直没有说话的黎言川在安顿好黎若烟之后站了起来,把点菜的事情交给周博云:
“你们先点,我出去一会儿。”
黎言川看小叔走远了,这才大着胆子问:
“周叔叔,我小叔会喝酒吗?”
周博云完全把黎若烟当小孩子,小丫头的眼睛又大又水灵,这么趴在桌子上和他说话的样子很是可爱,便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会,怎么不会,他还会抽烟,还有洁癖,可难伺候。”
周博云看黎若烟没有反应,教唆她:
“回去给你爷爷说说,让他教育教育你小叔,请吃个跳脚米线什么的。”
黎言川在黎家是最小的儿子,又受宠,年纪轻轻就是研究生,在医学院本就赢了不少女孩子的追求,周博云可是嫉妒的发狂。
然,周博云的计划被小烟儿的一句话给呛死:“我才不和我爷爷说,哼,你怎么那么坏,你可是他的好兄弟。”
吴满婷被小萝莉傲娇正气的声音逗笑,抬手拍了拍周博云的肩膀:
“看看你那嘴脸,嫉妒都写到脸上了。”
两个大人围着个小孩子开玩笑,看黎若烟总是当真,笑的更开心,一点儿大人的模样都没有,后来黎言川回来,两个人才统一闭嘴,黎若烟只看到他手上多了个纸袋子,忙着给小叔告嘴:
“小叔,他们说你在学校有很多女朋友,是不是真的呀?”
黎言川坐回椅子上,看了眼事迹败露之后歪着脑袋往窗外看的周博云:
“我没有女朋友,是周博云有很多女朋友,每个国家的都有,各种肤色,各种语言。”
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吴满婷轻咳了一声,娇羞捂脸:“哦,周医生,口味独特,服了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