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戎继续:“其实没有很难,”说着话,在字母下写数字,边写边说:“对应英文字母表得出数字,Dckmcm,即4,3,11,6,13,3,13。Heedfht,即8,5,5,4,6,8,20。Hdbgf,即8,4,2,7,6。Hceigei,即8,3,5,9,7,5,9。Hhe,即8,8,5。Hghhdkj,即8,7,8,8,4,11,10。Bdbdgbufljm,即2,4,2,4,7,2,21,6,12,10,13。Cgekdf,即3,7,5,11,4,6。Fkjjf,即6,11,10,10,6。Ddgg,即4,4,7,7。”
吕字圩有点发汗,偷偷觑又岚一眼,赶紧抹抹脸,掩饰,问修戎:“你怎么知道用英文字母表对应?为什么不是哪本英文书?”
修戎眼皮未掀,“平房后身那座孤坟,坟边有一本被土埋大半的英文字母表,以及一本册子,封面和内容已模糊不堪,幸在目前国内修复技术完全,还原还不至于很难,当天传给相关人员,下午就得出结果,那本册子,是一本名画赏析与鉴赏,94年刊,封面是蒙娜丽莎的微笑。由此得知书是户主孙女的,字母表自然那也是她的,而户主会采用字母表,也在可想象范围内。”
吕字圩默默把那卷卫生纸拿在手里。
修戎继续:“字母疑难解决了,接着是数字,”他换一张纸,接着写,“前边有说户主对苏轼的崇拜,如此,结果就是一目了然了。”
吕字圩抖着声音,“你别糊弄我,怎么就一目了然了?”
修戎没应声,专心在纸上写字,写完给他。
吕字圩抖着手接过来,彻底傻眼。
修戎附送解释:“按笔画,4,3,11,6,13,3,13,对应苏轼《蝶恋花·云水萦回溪上路》……”
吕字圩打断他,“这明明7个数字,可你这诗名有10个。”
又岚忍不住,“去掉词牌名,你再看。”
吕字圩不说话了。
修戎继续,“8,5,5,4,6,8,20,对应苏轼《蝶恋花·帘外东风交雨霰》。即8,4,2,7,6,对应苏轼《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8,3,5,9,7,5,9,对应苏轼《渔家傲·些小白须何用染》。8,8,5,对应苏轼《咏怪石》。8,7,8,8,4,11,10,对应苏轼《虞美人·波声拍枕长淮晓》。2,4,2,4,7,2,21,6,12,10,13,对应苏轼《八月七日初入赣过惶恐滩》。3,7,5,11,4,6,对应苏轼《水龙吟·小沟东接长江》。6,11,10,10,6,对应苏轼《南歌子·师唱谁家曲》。4,4,7,7,对应苏轼《永遇乐·长忆别时》。其中有诗名,有词牌名的,有题名的,比如《沁园春·雪》,没题名的,取头一句作题名。”
吕字圩撕一小块纸,擦擦汗。
修戎又说:“这些诗里有几个句子,单拎出来,是:云水萦回溪上路,深惜今年正月暖,不应有恨,知有渐,处魏榆者白昼语,只载一船离恨、向西州,在大散关上,此怀难寄,山僧莫眨眉,中有相思泪。”
吕字圩嘘着声音,问:“然后呢?”
修戎:“然后,取每句第一个字,云深不知处,只在此山中。”
吕字圩哭了。
又岚又把纸抽递给他,“慢慢哭,纸不够我去给你买。”
吕字圩抹着鼻涕和眼泪,“修戎你太不是人了……你脑袋什么构造……”
修戎靠在床头,“正常构造。”
意思就是说吕字圩不是正常人呗?他哭的更大声了。
又岚:“你小声笑,一会儿被学生听见。”
吕字圩才不管呢,最后用力擤擤鼻涕,看着修戎一手好字,又生惆怅,惆怅着,发现一个问题,“诶不对啊,这些诗里,你拎出来的不是头一句啊,为啥那么多句子,你就拎出来这几句呢?是不是有点牵强?”
修戎云淡风轻,“我看完了户主生前全部书法,在这几首诗上,他只写过这几个句子。”
吕字圩没问题了,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又岚牵修戎手,揉他指尖。
修戎抬头看她,触到一抹柔情与崇拜。
吕字圩哭够了,接着说案子,“既然字母与案子没关系,那你干嘛还推理?”
修戎口吻很随意,“我只是为了反驳你们的推理,顺便让已故户主安息。他生前费劲千辛万苦设想出来的题目,终于,有人用正确方法解开了。”
吕字圩一口气出不来,修戎这人,真是太特么缺德了!明知道他们推理方向有误,也不告诉他们,害他们在破译字母问题上浪费那么多天。
修戎:“不严谨的推理会导致案件发展南辕北辙,你浪费的时间,全都是在给凶手创造机会。我是在教你。”
吕字圩不服气,“那你不告诉我,害我们浪费那么多时间,难道不是在给凶手创造机会,争取作案时间?”
修戎:“对方是一个自杀组织,具有一定洗脑能力,有规模,有目的,传播途径只靠网络,但非病毒不能进,只要切断这个病毒源,他们便不会再有机会荼毒他人。通过他们制作的这个病毒,可知他们技术并不完全,如此,再研究一个新型病毒,就需要一定时间。我问过专人,对方说他们再制作一个反防御病毒,少说需要一个月,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你们这么多人,再蠢也能破译出来了。”
吕字圩目瞪口呆。
修戎再看又岚,明知故问:“他们用了几天?”
又岚声音非常洪亮,“六天。”
吕字圩真想找个洞钻进去,仅剩一点脸也丢干净了,他琢磨着,是不是又该跟修戎割袍断义了?
修戎:“你们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正巧这个自杀组织就在泊水山。”
吕字圩抿抿嘴,心情复杂。
修戎:“你接着说吧。”
吕字圩被狠虐一把,再说话,一点进门时的斗志都没了,蔫蔫的,“把他们一窝端以后,按照他们记录,找到很多被他们盯上的抑郁孩子。”
修戎应声,“这些孩子的家长,应该不知道自己孩子精神状态已经不健康。”
吕字圩点头,“嗯,所以我们又拯救了很多生命,扼杀了他们的自杀念头。”
自杀组织案子算破了,还有个鬼父。又岚想着这茬,“双胞胎案子怎么样了。”
吕字圩:“还能怎么样?证据都排到姥姥家了,他不认也得认。”
又岚:“他不认?”
吕字圩:“不认呗,不忏悔,不低头,一身傲气,但也不怕死,不怕判刑。”
又岚又想起《红与黑》里的于连,她在修戎提到后,去看了这本书,读到最后,心有感慨万千。
她以为,修戎拿于连来剖析鬼父,是及其不正确的,虽然她知道,修戎只是从精神、心理层面出发,但她仍觉得,于连是个英雄,鬼父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于连被判处死刑时,一身轻松,不再存有野心,也不再隐藏。他扯下面纱,卸下一切伪装,却仍拒绝妥协,最终用他有限的一生,换来世人的掩卷沉思。
社会中有太多于连,有太多渴求,有太多攻击性,照修戎话来说,就是自我分化不明确,时而自卑,时而自负,看起来意气风发,实际上过于极端。
他们或许有短暂的成功,获取过短暂的称赞,但风光一过,性格里畸形部分就暴露出来了,希望就没了,自卑就回来了,生命又显得暗淡了。
他们的人生被人格中的不安分掌控,造成毁灭他人,亦或是毁灭自己的结局。
联想到这儿,又岚才开始真正明白,修戎这类人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吕字圩例行‘汇报’一通就走了,结案报告写完了,还得把分局人力作系统划分,标星,编入文本,带回给总局局长。
又岚问修戎:“局里没有专门用于侦破案件的心理科、精神科医生?”
修戎:“有。”
又岚:“那他干嘛总找你?”
修戎笑,“可能我看起来比较靠谱。”
又岚哼一声,“有吗?”
修戎搂住她腰,阖上眼,左耳贴在她腹部,“不然你为什么喜欢我。”
又岚还没说话,门外响起断断续续的笑声,她拿掉修戎双手,去开门,几个学生叽里咕噜的摔进门来。
“干嘛呢?”又岚叉腰,皱眉。
一堆孩子里,胆儿大的呲呲牙,“我们叫修戎老师去上课。”
又岚一看表,还真是,到点了。
她赶紧扶修戎,“光顾着看吕字圩号丧了,差点误了正事。”
修戎好整以暇,把身上绷带拆掉,“不急。”
又岚看着修戎拆绷带,他拆一圈,她脸黑一块,待他拆完,脸已经不能看了。早就好了,伤口也没那么大!还天天理所当然接受她伺候,简直不要脸!
她压着火气,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平和不燥,“修——戎——”
第49章 47
修戎在泊水中学上一周课, 最后一节,又岚旁听。
学校唯一一间阶梯教室, 在图书馆里,但幸好,两个模块,谁也不扰谁。
坐在最后一排, 看着修戎戴一副金丝眼镜,着白衬衫, 黑色西裤,又岚实在没忍住,拿手机偷拍一张照, 存进手机。
旁边一个马尾姑娘伸过脑袋来, 小声说:“你跟修戎是什么关系?”
又岚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反问:“你觉得呢?”
马尾用质疑口吻, “总不至于是女朋友吧?”
又岚听这语气,不高兴了,“怎么就不可能是女朋友了?我不好看吗?”
马尾打量她两眼,“好看是好看,就是毫无特点, 修戎老师怎么能找个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女人, 那太不符合他的气质了。”
又岚把手机往桌上一撂, 撸起袖子,“怎么就毫无特点了?妹妹你上网吗?”
马尾捂住嘴,“你都多大了啊?还叫我妹妹?”
又岚只觉得粉笔划在黑板上那样刺耳, “我这个暴脾气!”
马尾退回去,双臂比叉挡在胸前,“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全初一,就没人敢惹我,你别逼我叫我老大来!”
又岚故作惊讶,“嚯!还有老大呢?你老大多大了?”
马尾伸着脖子,“反正没你大!老女人!”
又岚听到老女人,反倒不气了,把袖子挽下来,“等你长大就会明白,女人,必须得到我这个岁数,才能把自身魅力最大限度释放出来。”
马尾撇嘴,“你骗人!”
又岚给她细细解释,“女人如酒,大女人如葡萄酒,小女人如果酒。就这两种就而言,那种比较畅销,我不说你也知道。”
马尾一琢磨,觉得挺靠谱,又问:“为什么呢?”
又岚:“因为醇啊,有韵味儿啊,有品尝价值啊。”
马尾觉得又岚话不够通俗,她听不懂。
又岚又说:“女人青春短如昙花,岁月打磨,时光雕刻,一路走一路在她身上烙下痕迹,这些痕迹叫阅历,它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着迷的事,所以并不难理解,为什么女人越大越有魅力,越值得品味。”
马尾长长‘嘁’一声,“还不是要说你最吸引人。”
又岚笑,“还有一点,一般男人都有或多或少恋母情节,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与你一同上课的男同学,总盯着我看。”
马尾瞥向四周,还真是!一点出息没有!对这么一个老女人流口水!
又岚又说:“这跟你们这帮小女生,喜欢修戎,是一个道理。”
马尾并不认同,却没有否认,突然,眉梢挑起一抹淘气,她杏眼微转,看向讲台上的修戎,举起手,“修戎老师!我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