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黎未太过吃惊，一个不小心，脱口而出：“你居然就到楼下了？”

　　话说得太快，漏了馅儿。

　　尹淑兰急切地问：“怎么了？你嗓子怎么回事？怎么哑的那么厉害！”

　　听她最后一句这么问，黎未心里刚刚升起的一点点的紧张和不安反而消失无踪了。

　　是的。

　　尹女士第一反应是担心没错，但是猜不住原因。

　　因为从小到大，黎未生病的时候，她都不在身边，无从知晓。

　　如果是廖廷彦的话，一听黎未声音不对，肯定就知道她是生病了。不会像尹女士那么问。

　　现在，黎未反而愈发平静，轻声说：“没事儿，就是嗓子有点发炎，吃点药就好了。”

　　“真的？”尹女士狐疑地问：“我怎么记得你上大一的时候，因为上呼吸道感染咳嗽，差点引发肺炎，连续挂水接近一个月才好的？”

　　黎未的体质，一般不太生病。一旦病起来，那就不是吃药能够轻易解决的。

　　不想再和尹女士谈及这个话题，黎未说：“我嗓子疼得厉害，请了假，今天没去台里。”

　　“那我去家里看你？”

　　“我也不在家里。”

　　“那你……”

　　“真的没事儿。等我好了后咱们再见吧。明天可能差不多。到时候见。”黎未故作轻松地说完，然后就挂了电话。

　　她也知道尹女士这样大老远来看她，这样连个病房号都不告诉尹女士的做法太过无情。

　　可是从小到大那么多年，尹女士也没怎么照顾过她。虽然这三年多来在朝市相处多了些，她也基本上是独来独往。忙碌的尹女士和跃爹都没法日日陪着她。

　　现在她病了，尹女士就算关心她，又能有多少？多打几个电话，还是多给她送点营养品？

　　黎未兴致缺缺地把手机丢到一旁，朝廖廷彦勾勾手指，“来，给倒几杯水。”

　　——与其寄希望于爸妈，还不如守住这个一直陪伴着她的男人。

　　廖廷彦斜睨了黎未一眼，表情不甘不愿，动作倒是挺快。不过半分钟功夫，一杯温水端了过来。

　　黎未喝水的时候，他似是不经意地问：“感染？挂水一个月？”字斟句酌地说着：“病得这么严重，是治疗不及时？”

　　两人打电话的时候没有刻意避开，声音也没有刻意压低。廖廷彦在旁边听了个十足十。这时候借机问了出来。

　　和他说话，没什么好避讳的。

　　“嗯。我在学校里难受得下不去床，室友忙着上课。我爸出差，我妈参加会议。躺在床上硬撑了两天，还是室友和老师请了假，把我送去医院的。”黎未把水咕咚咕咚喝完，“拖了两天，就有点严重。”

　　廖廷彦接过水杯，在手中捏得死紧，关节都泛了白。

　　最终，他什么也没多说，把手中东西放下后，上前扶了黎未躺好，把被角给她掖仔细。

　　“快继续睡会儿。”他说：“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黎未看他这样好声好气的模样，半眯着眼看回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告诉你，我睡着后，你可不准偷偷摸摸打电话给我妈。”

　　虽然尹女士过来一趟不容易，但是，她生病的时候不想和尹女士在一起。

　　身边有他一个就足够了。

　　廖廷彦不知道黎未的想法，只当她是生病了心情不好，微笑着说：“好。我不打给她也不见她。你先睡会儿。”

　　黎未拉着他，非要握着他的手才肯闭眼。

　　等她睡熟后，廖廷彦等她输液完毕拔了针，又把她拜托给了外公，这便开车回了趟院儿里。

　　他打算去黎未的卧室，把她留在家里的那些喜欢的东西拿来一些。

　　大部分都是他给买的软萌萌的布偶，可爱得很。挑几个放到病床上，陪陪她。

　　这趟回去，廖廷彦想着不过是很快过去很快离开，就没有提前和家里人说，独自开车前往。

　　进了大门转了几个弯后，眼看着廖家院子就在不远处了，廖廷彦却见旁边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向自家院子悄悄靠近。

　　廖廷彦把车开到那个身影旁边停住。下车后，他缓步走到对方身后，顺着对方的视线朝不远处看过去，随口说：“看什么呢，那么仔细。”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尹天冶吓了个半死。他猛地回头看过去，用气声很小声地说：“你吓死我了！不知道好好打招呼啊？”

　　廖廷彦正要辩驳，尹天冶抬起手来，做了个“嘘”的噤声动作。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廖廷彦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暂且答应了。

　　尹天冶朝着刚才看的方向指了过去，这回也不用气声了，直接只摆口型无声地说：“你爸。”然后朝着身后随便一指，“她妈。”

　　她？

　　谁？

　　……其实也没谁了。

　　廖廷彦身边的位置统共只留一个女孩子。其他人，不准霸占这个位置。

　　尹淑兰家就是院儿里的。回来看看爸妈也是正常。

　　可廖廷彦想不通尹淑兰和自家爸能有什么好说的。

　　更何况，看尹天冶这八卦兮兮的样子，那两个人说的话题好像有点劲爆？

　　廖廷彦一心惦记着黎未，刚才是看尹天冶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所以下来看看。

　　此时此刻晓得了事情大致原委，他没空听壁角，转身就打算离开。

　　谁知就在这个说话，尹淑兰突然把声音拔高了一点点，语带嘲讽地说：“哟，这可是奇了。我倒是不知道，和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尹淑兰对着外人其实挺客气的。也就对自己人这副语气。

　　不对。

　　她对黎子也不是这样。唯独对黎正跃好像这样。

　　廖廷彦忽然觉得不对，脚步一顿，回头看了过去。

　　什么也没瞅见。

　　他挪动了下脚步走到尹天冶的身后，再顺着他的目光，从树木和房屋中间看过去，这才发现几十米外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自然是尹淑兰。

　　另一个则是自家老爹廖景文。

　　廖景文的身影被树木遮去了大半，看不清楚。

　　纯粹是因为极其熟悉他，廖廷彦这才认出了人来。

　　因为距离太远，除了尹淑兰突然拔高声音的那一下，基本上是听不见他们对话的。

　　廖廷彦“听”了一会儿后毫无所获，就把目光转向了身前的尹天冶。

　　尹天冶正美滋滋地看那两个人的身影，眼睛闪亮，脸上的笑容那简直是神秘莫测。

　　斟酌了下，廖廷彦直接拉着尹天冶走到旁边路上。

　　“哎，哎，你干嘛啊你。”没了好戏看，尹天冶扼腕叹息，“你知道我姑姑多久没见你爹了吗？十多年！好不容易相遇一回，肯定有好多话要说。你这么拉我出来，我得少听了多少！”

　　不等他抱怨完，廖廷彦慢慢开了口：“院儿里的人来来回回的大家都见的多了。也没见你对谁两个这样上心。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尹天冶还不住地回头遥遥看过去，“就是，一起长大的，挺熟的。后来姑姑嫁得有点远，不太回来。就算回来，俩人也没遇到。这忽然碰见了，刚开始吵得挺凶，我在凉亭里睡觉都听见了。哪知道赶过来一看，又不吵了。”

　　说到一半，尹天冶忽然摸摸下巴，笑嘻嘻地去看廖廷彦：“认真说来，俩人的情况和你跟黎子差不多啊！”

　　廖廷彦抬起手臂直接一肘子就捣了过去。

　　笑话。

　　他和黎子是要恩恩爱爱天长地久的，哪里可能和他们似的，一个当了别人家孩子的妈，一个当了别人家孩子的爸。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廖廷彦懒得搭理尹天冶，看尹天冶要往他车上钻，直接把人踢了出去。然后驱车绕了个弯儿，赶远道回了廖家院子。拿了东西直接回医院。

　　·

　　回去的路上，廖廷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尹天冶这人虽然有点不着调，但是很多话不会乱说。特别是长辈们的事情，哪里是嘴皮子一碰就能随意掰扯的？

　　那么刚才尹天冶那八卦兮兮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其中真的有点猫腻？！

　　越是往深了想，廖廷彦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回了医院后，他打算找外公问个清楚明白。

　　长辈们一般都能对晚辈的事情了若指掌。如果上一辈有什么恩恩怨怨，问老人们最妥当。

　　说来也是运气不好。

　　段老大夫去病房了。

　　廖廷彦只能先回了黎未的屋子去看她。

　　现在太阳高照，金色光亮照到病房内，带着融融暖意，让人心情平静。

　　廖廷彦轻轻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黎未在这暖光中微笑的甜美模样。

　　里面有个小护士正陪着黎未说话。

　　廖廷彦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后，直接问她：“上班时间能闲聊？”

　　看到廖廷彦的相貌，小护士脸红了红，讷讷说：“段院长让我守着这位病人。我——”

　　“嗯。没你什么事了，你去忙吧。”廖廷彦看了眼床边的椅子，见小护士坐的就是那个，索性另外拖了一把过来。

　　他坐好后，抬眼看看那小护士，疑惑地问：“不是让你离开吗？怎么还不走。”

　　小护士脸一阵红一阵白，强忍着难过，转身跑了出去。

　　黎未忍不住说：“你凶什么。人家也是好好来陪我，偏你这么吓人。愧疚不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