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河喘得说不上话,只是摇头。
那人赤裸的身躯浮现脑海,喉咙里像有根线在提动,杨清河捂住嘴转头对着草坪一阵干呕。
“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老张,快给口水喝。”
杨清河无法控制住自己,呕吐都双腿发软,她一个撑不住跪在了草地上,泥土脏了白色的裙子。
好心的奶奶递给她水,她接水的手颤抖不止,刚喝一口又立刻吐了出来。
微凉的水撒在她手上,指甲扣进泥里,泥泞不堪。
她双手撑在地上,弓背颤栗,边上的老奶奶帮着顺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清河才缓过来,她的目光异常的冷静,像是习以为常。
老人搀扶着她起来,“小姑娘你没——”
杨清河轻轻摇头,嘴角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请问,十二栋是哪边?”
老奶奶指指西边,“前面停着轿车旁边的几幢就是。”
“谢谢。”
杨清河拎起袋子走向西边,心口留有余悸,步伐不自觉加快。
灌木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不敢回头。
“喵——”一只猫从里头钻了出来。
四下寂静,就连猫叫都显得格外诡异。
她几乎是小跑进那楼里,楼房是五层楼的老公寓,没有电梯,杨清河一口气登顶,找到501室,翻出顾蓉给的纸条,按下密码。
砰——门关上的瞬间,她靠着门背定在了那里,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屋内漆黑一片,安静的只有她的喘息声。
杨清河顺着门背渐渐滑下,双手抱膝埋头,十指死命的扣住自己的臂膀,手心的泥弄脏了她。
晚风从窗户涌进,吹起她几缕发。
沾染上的泥土腥气被扩大。
“杨清河,你真窝囊啊......”她轻声呢喃着。
......
因为是暑期,学校都在假期,陈冀通过校方联系到郭婷的班主任,再由班主任找到郭婷室友的联系方式,登门拜访了两位,却一无所获。
住一个寝室并不代表关系融洽,对郭婷平时的动态她们都摇头表示并不清楚,要论和郭婷走得比较近的就属寝室里另外一位女生了,但那位回了老家,暂时联系不到。
装潢公司规模小,只在大门口装了监控,赵烈旭用了一下午排查当天请临时工的监控录像。
具装潢公司的经理表示,那天来的五位临时工年纪大约都在四十岁以上,也许是因为是底层阶级,常年辛苦工作面貌都比较苍老,但并没有特别突兀的人。
监控只拍到了他们进门的一瞬间,短短几秒。
工人穿着蓝色的制服,交谈时神情自然,只是走在最后面的一位头戴迷彩帽子,穿着长袖外套,完全没有脸。
警队人员把临时工的身份信息再次核查了一遍,联系到本人做了笔录,其中有一位叫做陈国峰的男人说自己并没有去过那家装潢公司。
赵烈旭把头戴迷彩帽的男人的照片贴白板上,“根据装潢公司经理和其他临时工的描述,此人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体格偏瘦,右脸有颗大痣,技术部门根据目击者的描述在做肖像复原。再看这里,这人戴的迷彩帽子和穿的迷彩外套市面上比较常见,但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自己会购置这样的衣物吗?”
陈冀摸下巴,“这衣服瞧着真眼熟。”
赵烈旭淡笑,“我们国家各大高校,开学之际都会有军训,而学生会统一着装,最常见的就是绿色的和蓝色的军服。通常,在军训结束后学生会把衣服扔掉,学校的保洁员等类似职位的员工会把这些衣服捡来穿。”
陈冀拍桌,“还真别说,我楼下卖馄饨的阿姨也穿过。”
赵烈旭:“此人外貌平庸,年龄与郭婷差距大,经济能力低下,做些不起眼的工作,身处郭婷周围,十分了解郭婷,也许...他们每天都可以遇见。”
他在照片边上写下两个字:校园。
“也许是校园内,也许是校园外,但八九不离十。”
蒋平:“赵队,你上午说的不会收手是指......”
赵烈旭扔下油性笔,侧头看向照片上的这个人,“就像你说的,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见到尸体都会惊慌失措,可他没有。”
也许郭婷是他早就瞄准的目标,只是郭婷的死亡在他的计划里以意外的方式提前了。
赵烈旭回过头,“明天你们几个跟我去一趟中际大学,散会。”
陈冀伸了个大懒腰,“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啊,来我家吃火锅怎么样?”
几个同事纷纷点头。
蒋平:“赵队,你也来。”
赵烈旭:“算了,昨晚没休息好,不凑热闹了。”
陈冀抖眉,“我可都听说了,刘副厅给你介绍了个美女,昨天是不是凌晨回去继续约会了?”
美女?
陈冀不提这茬,他都快忘了早上收到了张蕴的短信。
这女人倒也直白,问要不要一起吃晚餐。
几个人一齐走出警局,赵烈旭点了支烟,他抽烟时会习惯性的皱眉。
陈冀也点了支,说:“我也算和你出生入死了,作为好兄弟可真得提醒你,单身太久可不是好事,白天整日对着尸体和悬案,晚上家里有个女人等着你,看到灯火和饭菜,这心里就暖洋洋的,再苦再累也有个支撑。刘副厅介绍的姑娘铁定好,好好处一处,兄弟们都在想快点喝你喜酒呢,再单着怕是要破警队最长单身狗的记录了。”
赵烈旭笑得淡然,“宁缺毋滥。”
“诶哟我去,我他妈鸡皮疙瘩掉一地。”
陈冀和他警校同一届毕业,虽然不是同班,但后来机缘巧合倒成了同事,赵烈旭这号人警校时他就听过,各项测试永远的NO.1。
当时刚入队,上头派下来个任务,有人走私枪支弹药,到现在他还记得,那次一共出警七十八个刑警,一路从淮城追铺到云南边境。
交战时赵烈旭一举擒获头目,抓到人才发现他身中两弹,左臂肩膀一枪,小腿一枪。
这人的毅力和忍耐力非比寻常人。
打那时起陈冀是真的钦佩他,破案的思路也比常人敏捷。
这城府啊,也比常人深。
没人猜得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也难怪局里的姑娘都迷得要死要活的。
陈冀一伙人嚎着战歌风风火火的离去。
赵烈旭坐在车里抽完了一支烟。
张蕴又发来短信,时间掐的很好。
她说,可能我有点唐突了,如果不方便也没事。
他快速打下一行字,发送。
‘最近比较忙,抱歉。’
张蕴秒回,‘注意身体。’
赵烈旭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第6章
赵烈旭按密码锁时迟疑了一秒,随即按下密码。
家里的灯亮着。
玄关处有一双女性凉鞋,颜色明亮干净,款式大方。
他换鞋进屋。
卧室传来流水声。
赵烈旭没进去,走到厨房倒水喝,打开冰箱,里头有四盒酱菜。
除了四盒酱菜,冰箱里空到连一粒米都没有。
仔细想想,他已经吃了半个月的外卖了。
他端着水杯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看卷宗。
都是些已破的陈年旧案。
杨清河从卧室出来时就看见沙发上坐着个人,穿着黑T恤,低头,神情专注,颚骨线条硬朗。
杨清河轻手轻脚的挪到他背后,想吓一吓他。
刚伸出手,还没捂住他眼睛,就被拽住了手腕。
小姑娘手腕凉凉,身上都是沐浴露的香味,赵烈旭松开手。
“我妈让你来送东西?”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卷宗上。
杨清河擦了擦头发,绕到跟前,在他边上坐下,“对啊,阿姨下午给你做了酱菜,但是临时有事就让我跑一趟。”
“顺便在我这里焚香沐浴?”他说得不轻不重,像是开玩笑又像是故意损她。
“焚香没有,沐浴倒是真的。顺便,借了你的衣服穿。”
闻言,赵烈旭转过头。
小姑娘头发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穿着是他的一件黑色T恤,衣服套在她身上显得特别宽大,长度快到膝盖那,领口微垂,露出漂亮的锁骨,她没穿拖鞋,赤裸的双脚十分骨感干净。
他目光一沉,但稍纵即逝,随而回头继续看卷宗。
杨清河解释道:“这个小区太黑了,找楼的时候没看清路摔了一跤,我穿的白裙子,脏了。哎呀,你都不知道,可丢脸了,那些老爷爷老奶奶都看我。”
“杨清河,有没有人告诉你别在警察面前说谎?”
杨清河故作惊讶,“这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