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安是在半夜里醒来的。

那天，乔安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中睁开了眼睛，稀少的月光从窗帘边缘渗透了进来，隐约间印出了简予阳安静的面部轮廓，刚毅又棱角分明。

可是，乔安却看不清。

她以为是因为月光昏暗的缘故，便想要抬起手揉揉眼睛。

可是无论她怎么抬手，她的手都像是有了千斤重一样，抬不起来，只能微弱的动一动。

乔安用力的眯了眯眼睛。可是她的视线却都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就像是碎成蜘蛛网的摄像头，眼前雾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晰。

乔安仰起脸，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微微眨了眨眼睛。

出车祸的时候，她记得她的眼睛很疼，然后一片安静和黑暗之中，她仿佛听见了医生的声音，清晰地遥远的好像不存在的声音。

——不行，压迫视神经的血块现在还不能取走，一旦取走，病人很有可能会断了呼吸。

——那她的眼睛岂不是救不回来了。

——加大力度，进行心脏的复苏。

……

乔安有些懵，她的嘴鼻处还带着呼吸机，呼吸很是微弱，身体也是除了左手以外似乎都不能动，她的右手？

乔安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看那握着自己右手的人，她看不清，只有一个大体的轮廓，对方是个男人。她眯了眯眼睛，想要仔细的看清，却发现除了一团模糊的人影，她什么都看不到。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乔安便立刻反应过来了她现在的状态。

是……半失明吗？

一直半趴在床侧的男人动了动，随后那人抬起了头，习惯性的揉了揉眼睛，又给乔安看了看挂着的吊瓶，见吊瓶已经换了新的，这才松下了一口气似的给乔安拉了拉被子。

拉被子的一瞬间，简予阳湛?迷糊的眸底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带着点迷茫的眼睛。

简予阳拉被子的动作怔住，他的眼底还有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好而浮现出来的青?，原本光滑的下巴上还有一层青色的胡茬。

他捏着被子的一角，整个人神情恍惚的看着那双眼睛，看着那张微动的唇一张一合的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突然，他低低的叫了一声，“乔安？”

仿佛不确定的小心翼翼一般的声音。

“……”

乔安动了动唇，努力的眨了眨眼睛给予回应。

简予阳突然攥紧了拳头，往病房的外面走，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乔安。

“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少天？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天有多害怕？！”

像是突然找到了害怕的根源。简予阳的声音沉甸甸的，仿佛已经压抑了许久。

“……”

乔安凭着声音模糊的看向简予阳所在的位置，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才发现无论她怎么张嘴声音都发不出来。

所以她只能怔怔的望着简予阳，呼吸急促，眼神却万分迷茫。

她现在看不清他的脸，甚至没办法开口去跟他交流一句半句去安慰他的心。

简予阳站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微微拢了起来，握紧了再松开，松开后在握紧，来回几个循环之后，他才压下内心的那股难过，俯下身子，隔着呼吸机吻了吻乔安的唇。

“你真的……吓惨我了，乔安。”

他的声音低哑森冷，一贯的优雅淡然，却似乎蕴藏着极大地恐慌。

“……”

乔安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乔安，你……太坏了，真的……太坏了……”

简予阳几乎半跪在了床前，他垂着头，声音抖得厉害，断断续续的，好半天都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我真的……吓坏了，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你要是醒不过来。醒不过来的话……我要怎么办？”

“……”

乔安努力的抬了抬手，可是她却连简予阳的半边衣角都没有碰到。

她想跟他说，没事儿，她真的……没什么事儿，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她只是睡了一小觉而已。

“你被下了两次病危通知，我以为，我可能再也等不到你睁开眼睛了……”

有什么湿热的东西砸在了乔安的手上，滚烫又热烈。

乔安陡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去看简予阳，却发现他依旧低垂着脑袋，薄唇似乎抿的紧紧的。

“简……予……”

乔安用力的喘息着，眼睛眨了又眨，好半天才挤出来了几个字。

“什么？”

简予阳俯下身子，凑到了乔安的面前，轻声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