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垂着眸子。
桑苑个子真小。
纪亦抱她的时候, 感觉她整个人都能窝进自己怀里,甜得想揉一揉。
他手指能稍微感觉到柔软身体的触感, 从那里似乎蔓延出电流,在四肢百骸中奔窜。
抱着她就是抱着整个世界。
纪亦认为人生都圆满起来。
没错,人生。
刚才从班上出来, 七班学生拦住他,那男生挠着头吞吞吐吐说:“纪亦,我有事儿找你。”
他心急如焚,又强装淡定:“什么事儿?”
“大事儿。”
“多大?”
“特别大,第一大事。”
桑苑的身影在走廊另一端出现,影影绰绰,就那么一缕影子都能把他三魂七魄全部勾走。
纪亦再也等不住,冲他笑笑:“可我也有事, 比第一大事还要重要。”
“人生大事。”
他郑重其事地强调。
他撇开朋友,匆匆追过来,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前段时间光是想一想拥抱的画面,就忍不住面红耳赤,没想到现实会横冲直撞,一点准备都没有。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步到位,如梦如幻。
可他没有想象中那么手足无措,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
也许桑苑就是他的勇气。
他将她按在怀里,态度格外珍重。
“桑桑,王小波说过这样一句,我其实特喜欢。”
他声音清晰地和她背诵:“你生了气就哭,我一看见你哭就目瞪口呆,就像一个小孩子做了坏事在未受责备之前目瞪口呆一样,所以什么事你先别哭,先来责备我。”
桑苑安静地呼吸。
纪亦缓缓说:“所以下次,遇到事情的时候,你别生闷气,先来责备我,好不好?”
桑苑拧着眉,她不讲理地想,这不是闷气,这本来就该怪……
算了。
纪亦的怀抱太温暖。
她直勾勾盯着对面,模糊觉得看见红绿灯颜色发生了改变。
她说:“纪亦,绿灯亮了。”
纪亦还维持着抱她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声音轻颤,从微哑后透出点撒娇的奶音。
“我们等下个绿灯再走。”
今天早上升旗仪式的时候,她似乎总结了一个经验。
心软是自律的头号敌人。
她当时决定好什么来的?
——对,再也不对他心软了。
桑苑轻轻的:“嗯。”
愿望很美好,就是现实不听话,总会发生事与愿违的情况。
她感觉纪亦脑袋埋下来了一点,呼吸轻轻拂在耳后。
那若有似无的感觉直击心脏。
有个词叫——耳鬓厮磨。
风明明很凉,可她脸颊一点点热了起来。这词都是谁发明的,也不害臊。
“桑桑,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情了?”他轻声说,“对不起,我一定反省。”
可能是他的呼吸,也可能是他的声音,萦绕过来的时候,心脏柔软得不像话。
桑苑摇头。
他也通透的不再追问。
绿灯亮了又熄灭。
纪亦松开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丝,然后将手放在她脑袋上,唇瓣轻轻贴上手背。
希望下次,这个吻不止是落在自己手背。
他心里的迷鹿四处乱蹦,心跳声音都快传到大脑之中,喉咙也一点点发干。
空气太燥热。
好半天,他喉头上下滚动一下,掩饰般地说:“我现在真想快点毕业。”
只可惜话刚说出来,他立刻就后悔了。
他有点被自己声音吓到,微微沙哑,里面藏着蠢蠢欲动的东西,和本来的他不太一样。
好在桑苑没注意到他的任何异常,她冷静得不得了。
她说:“纪亦,你说王小波,我才突然想到,有两本王小波我还没还给你。”
纪亦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哭笑不得。
现在明明是他们两的世界,偏偏王小波一再二二再三地插了进来——他的错。好端端的,提什么王小波。
他闷闷地回答:“下次再还。”
桑苑点点头,小马尾拂在他脸颊上,又酥又痒。
她接着说:“其实你刚才跳SMAP舞的时候,有个动作跳错了。”
王小波就算了,还塞进来一个SMAP。这可不是他提起的!
纪亦不吭声,抱着她装死。
然后听见桑苑声音:“对了,上周的迈克尔杰克逊……”
他突然收紧了手。
像小时候她跟他学旱冰却盯着别人时,他所露出的咬牙切齿那样,一点都不凶狠,反而如同求宠的大型犬。
他打断她,难得霸道:“桑苑,你现在只能提到你,或者我,不许提别人!”
“噢。”
桑苑停了一下:“那……绿灯亮了,我们走吧。”
纪亦放下手,被她挫败到几乎跳脚。
可等看到她眉眼里熟悉的小恶魔的笑意,他嘴角又傻乎乎咧开。
无所谓了。她开心就好。比什么都好。
***
日子轻飘飘走,桑苑认真准备着即将迎来的月考,除了学习不做他想。
她没多把关注放在她同桌身上,可她同桌和别人的聊天总能透出屡战屡败的味道。
桑苑倒是数次被陈静说“我家苑苑性格越来越开朗,心情也越来越好。”
四月月考结束后赢来的是五一长假。
纪亦和上次国庆节一样,借着看书做题的名头,再次把她约到了图书馆一起自习。
午餐在图书馆外不远的饭馆解决。
据说老板是纪亦熟人,他家松鼠鳜鱼特好吃。
这会儿人多,桌子挤,两人坐在饭桌同一侧。
服务员把饭菜一样样端上来。
桑苑看着盘子里炸成花型、淋上酱汁的鱼,突然想到初中时学的一句古诗。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
她突然抿着嘴,看向纪亦,一挑眉:“小纪子。”
“嗻。”
纪亦娴熟地接她抛过来的梗,往后面背:“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他念完笑笑,将鱼肉挑给她:“桑小主好才情。吟诗累了吧,吃点鱼肉补补体力。”
桑苑却没动,视线还在他身上,看了半天,神差鬼使地伸出手。
她食指指尖戳了戳他脸上的酒窝。
纪亦一愣。
看她指节微微弯曲,慢慢收回去,只觉得那细白手指过于惹眼,让人想握在手心。
他笑容扩大了两分,酒窝更加明显:“怎么了?”
桑苑皱起眉:“纪亦,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跟着林澈学过表演?”
“我疯了?”他笑起来,“我成天学钢琴学画画学书法的,再让我学个表演,我还过不过日子了?”
应该加一句:成天跟在桑苑后面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