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远问了他第二个问题:“骆老师,请问嘉乐远设计部的签单的具体流程是怎样的,您能简单介绍一下吗?”
骆峰说:“一般先有客户经理和客户接触,初步了解客户的装修偏好、喜欢的风格等等,客户经理再根据客户的意向要求,从该客户经理所对应的设计团队中选择合适的设计师,之后由该设计师与客户直接沟通,由设计师更深入透彻地了解客户的装修要求,并根据客户要求给出设计方案,客户满意没问题,就签单了。”
“会有设计师得不到签单机会的情况吗?”邵远又问。
骆峰抬眼瞥了下邵远,回答:“一般不会有,除非个别设计师本身能力有问题,比如客户经理推荐他给客户了,但客户觉得不满意,要求更换设计师。”
邵远继续问:“请问会有客户经理们刻意不向客户推荐某位设计师的情况吗?”
谷妙语听到这里心头一跳。
她之前接不到单子,邵远就给她分析说,也许是下边的客户经理们联合起来,不想给她单子。
她说没关系,客户经理不给她拉单子,她可以自己找单子做。
骆峰摊摊手:“如果某个设计师要是有本事把该设计团队对应的所有客户经理都得罪了,嗯,会的。”
谷妙语听着骆峰半嘲讽的语气,猜测他是被访得有点不耐烦了。
邵远接着骆峰的话说:“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设计师本身有问题,但也不排除是客户经理们联合起来在做排挤。”他问骆峰,“如果是后面的情况,有没有什么措施是能够防止这种冷暴力现象的?”
骆峰往椅背上一靠,有点不耐也有点不羁地说:“我还是那句话,靠能力讲话。有能力的人受到再多排挤也能想办法出头。”
顿一顿,骆峰挑眉:“其实我想问一下,这些问题和公司上市有直接关系吗?你们对设计部的问题,是不是问得有点过于细致琐碎了?”
邵远回以礼貌微笑:“骆老师,我们今天对您访谈的问题是有点多,您别介意,主要是我们对设计部想多了解一些情况,毕竟对于一家装饰公司来说,设计部门是比较核心的部门,公司在行业内的竞争力有多强,和设计部的整体水平很有关系。而设计部存在的问题,哪怕是很琐碎的问题,如果不及时整改处理的话,也很有可能会影响到整个部门乃至整个公司的发展运作。另外今天访谈之前董事长特意和我们任总说过,可以把访谈做得尽量细致一点,趁这个机会公司管理层也可以对公司的基层情况多做了解。辛苦您配合。”
谷妙语简直想起立给邵远鼓掌。
他这番回答,不卑不亢滴水不漏,还把董事长顺手扛出来敲山震虎了一下。
——今天访谈的内容,回头董事长都会了解的,你身为设计一部级别最高的设计师,说设计一部是个公平的地方,这可要说到做到。
谷妙语有点明白为什么邵远对她一副陌生到地老天荒的样子了。
别让人觉得他和她认识、他是因为她才这么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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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证券部办公室,小亚就捧脸鬼嚎:“这小奶狗实在太帅了!他问我问题的时候我看着他的脸就会忘了我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谷妙语这么一听,有点明白她刚才为什么把问题回答得吭吭哧哧的了……
花痴啊。
骆峰瞥了小亚一眼,冷冷说:“这是一头狼,不是什么奶狗。”
他又转头瞥一眼谷妙语,没头没尾地讲了句话:“记住我在里面说的话,我只认才能,不认人。”说完抬脚就先走了。小亚连跑带颠地跟上去。
谷妙语抓抓头,对着那句只认才能不认人,自己哦了一声。
下楼后,她没直接回办公室。
她停在走廊里,犹豫着要不要给邵远发条信息,纾解一下以这种意外方式相见的惊讶。
但发信息说什么好呢?
正想着,手机叮的一声叫。
邵远倒先给她发了一条信息过来。
“小姐姐,为了庆祝我们又有机会共事,晚上你请我吃饭庆祝吧。”
谷妙语对着手机笑起来。
她回复:好的。要是顺便也叫上三千水和她的任车夫,你介意不介意?
邵远很快回复:不介意。
跟着又一条:都听你的。
谷妙语又笑起来。
这小子有分裂人格吧?他在手机里的乖巧和刚才提问时的霸总气质真是判若两人。
谷妙语用信息和邵远约好下班之后大家在离公司两个红绿灯的路口见面。
至此聊天可以告一段落了。但谷妙语实在好奇,于是忍不住又发了条信息问:你什么时候和任炎搭上线、让他答应带着你实习的啊?
邵远很快回她好多字:去看喵喵的时候。大家有了疼喵喵这个共同爱好之后,就变得很好讲话了。我跟任师兄说想要在出国前到他那里实习三个月,他看在喵喵的面子上很快就答应我了。
谷妙语发出最后一条信息是,带着一脸慈祥的姨母笑:哎呀我们喵喵可真是一只好宝宝,还没长大就已经能制造机会报答你的一奶之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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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远看着谷妙语发的信息,低着头悄悄地乐。
往上回顾信息,她问他怎么得到实习机会的,他说是从任炎那里求到的。
事实其实并非如此。
真正的情形是,他在毕业答辩结束后的早上、在和母亲共进早餐时,听到母亲说券商要再到嘉乐远继续做现场尽调,他立即顺势提了一个要求。
“妈,反正我九月才出国,现在六月,还有三个月时间,不如您让我到嘉乐远去跟着券商实习吧,我想多跟任炎学点东西。”
他把私心藏得好好的,把话说得冠冕堂皇的,说得母亲非常爱听。
“你想多学东西,这当然好,我等下就打电话安排这个事情。”母亲打电话之前问他,“对了,为什么一定要跟着任炎实习?你就直接到证券部实习就可以了,何必多拐个弯多此一举。”
他赶紧说:“妈,我这样是不想让人知道我是您嘉乐远董事长的儿子,别人如果知道我是您儿子,就不会对我用真态度了。”
母亲点点头:“这倒是真的。说你是任炎带过来的,也就没人怀疑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了。远远,你考虑问题越来越周全了,这很好。我这就给任炎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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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妙语不再发信息过来,邵远收起手机。
一抬头间,他看见任炎正看向自己。
他对任炎笑一笑,诚恳地说:“我是嘉乐远董事长儿子这件事,还麻烦师兄帮我兜底和保密。”
任炎耷下眼皮,半睁半闭着眼,看他两秒,点头:“放心,本来我们出来做项目也需要尽保密义务的。”
邵远看着他,微笑里带上了一点祈求的问道:“这件事能不能,请师兄暂时也对小姐姐保密?”
任炎玩味地挑眉:“小姐姐?哪个小姐姐?”
邵远语气肯定:“我就一个小姐姐。”
任炎笑了:“Ok,我可以帮你对你那唯一的妙妙小姐姐保密。不过你楚学姐会不会告诉她发小,我可不保准,你想彻底保住这个秘密得自己去找她说去。”
邵远道谢:“谢谢师兄。”顿了顿后,他说,“其实楚学姐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第61章 不同的建议
第六十一章不同的建议
谷妙语的面试机会, 其实是他邵远找了人力部的刘主管直接要到的, 并非楚千淼帮忙投简历给证券事务代表所得到。(52)
那会他知道谷妙语想进嘉乐远却不得其门而入, 知道她明明是有能力有才华有天赋的, 只是被莫须有的负面舆论所累才会被各个公司拒之门外,于是决定在暗地里帮帮她。
他直接找了嘉乐远的人力主管刘叔叔。刘叔叔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他读中学时就认识他了。
他直接给刘叔叔打电话求帮忙。为了避嫌,他说谷妙语是同学铁哥们的姐姐, 因为被负面舆论连累了, 嘉乐远没收她的简历。其实她人很好, 能力也好, 那个事件里她是无辜的。他求刘叔叔帮个忙, 把谷妙语先收进公司试试,就试试, 哪怕后面真的不合适再开掉。他还请求刘叔叔帮忙保密这件事,不仅对谷妙语, 对母亲也要保密。
以前刘叔叔办错过一次事情, 是可以让饭碗直接碎掉不保的事情。是他赶在母亲察觉之前给刘叔叔通风报信让他赶紧处理好残局,才让刘叔叔得以在铁腕的母亲手下保住饭碗。刘叔叔一直念着他的这份好, 所以这回没怎么犹豫地就答应下了让谷妙语来面试的事情。刘叔叔还对他说:邵远你放心, 这姑娘来了我亲自面, 一定一点痕迹不留,不叫这姑娘知道也不叫董事长知道。
第二天谷妙语就如愿收到了面试电话。她兴奋地和他在电话里分享喜讯, 她以为这是楚千淼找证券事务代表帮忙的结果。
和谷妙语通完电话, 他赶紧问周书奇要来楚千淼的联系方式。
电话一通, 他就痛快地自报家门:“学姐你好,我是邵远……”
楚千淼哦了一声,问他:“是邵远啊,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告诉楚千淼:“楚学姐,是这样的,我其实,是嘉乐远董事长董兰的儿子。我已经找了嘉乐远的人力主管,通知小姐姐去面试了。给你打电话是想跟你提前打个招呼,让你别去找证券事务代表递简历了,省着咱们俩从两个渠道推荐同一个人,还是一个身上沾着舆论风波的人,这太张扬了,要是被我母亲知道没准会弄巧成拙。”
楚千淼消化了两秒钟后,回答他:“好的,我知道了。说起来也巧,你要是不来这个电话,我正要联系证券事务代表呢。”顿了顿,她问,“那谷子那边呢?我告诉她是你帮的忙?”
他立刻说:“别!楚学姐,就让她以为是你找证券事务代表帮的忙吧。”
楚千淼不解,问他:为什么。
他说:暂时先别让她知道我是谁,好吗。知道了她会拒绝我的。
楚千淼想了想,答应了。
随后她有点好奇地问他:“你不想让谷子知道你的身份,怎么还敢对我泄露身份秘密?这么相信我吗?”
他选择实话实说:“我不得不选择相信你,毕竟后面你们核查嘉乐远董监高关联关系的时候,要调查董监高配偶子女的情况。所以就算我现在不说,你们后面早晚也要知道的。”
楚千淼那时在电话另一面笑了。
她说:“小子,你想得够多的。不过只要你是为我们小稻谷好,不坑她,我答应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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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邵远的话,任炎笑了。
“她倒沉得住气。”
随口似的这么一叹,他话锋一转,问邵远:“既然你那么喜欢你的小姐姐,为什么要对她保密你的身家来历呢?”
小心地藏起来默默呵护着的那番心意,就这么光天化日地被任炎挑明点破,邵远有了一瞬间的羞和慌,但他马上镇定下来。
仔细斟酌好了,他认真回答任炎:“她比我大了三岁,我们彼此的家世背景完全不同,我起码,要先说服我家人,才能对她挑明心意。还有我即将留学,她继续工作,我们未来要走的道路也不同,况且她还有……喜欢的人。”
这样细数下来,有太多不确定因素横在他们中间了。假如现在,在没有消灭那些不确定因素之前,他就贸贸然地告诉她——他是谁、他为了让她有业绩甚至买了套房子、而他这么做是因为他喜欢她——就算他把这些都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甚至是有意中人的。她是一个不愿意亏欠别人的人。他想她会想尽办法还了他的人情,然后就此和他划清界限,躲得远远的吧。
任炎听他讲得皱起眉心。他是个尽职的听众,在别人的故事里很快代入了自己的情绪,他在替讲话者纠结。
“那你打算怎么办?”任炎皱着眉心问。
邵远默了下后,才把难言的话语滚出喉咙口。
“其实我也不知道。还有三个月,”邵远忽然笑一笑,笑得有点淡淡的惨,“这三个月是我从我母亲眼皮子底下偷来的。如果在我出国前的这三个月里,我有能力摆平那些不确定因素、又能够打动她,让她喜欢我、排除万难地喜欢我,那等读完书以后,我就回来娶她。”
第一次说到“娶”这样宏大的人生大事。这个字一说出来,邵远自己先红了红脸。
任炎却笑了,并不是笑话他,只是单纯的笑:“今天你说这话,换成别人来说我可能要开嘲讽的,恋爱都没真正谈过,张嘴就说娶,把男人女人的关系未免想得太简单草率了。不过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太一样,我知道你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知道你是认真的。”说到这他发起感慨,“年轻真好啊,喜欢一个人就有勇气有决心要娶她。加油吧小学弟,遇到真心喜欢的,就狠狠心伸出手抓住了,别错过。省得你现在用三个月错过,后面得用三十年又三十年来追悔。”任炎说到这,又笑了笑,这回他的笑容里满满都是自嘲,“就像我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