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夏南枝满不在意地点头,“那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吧。”
夏南枝坐在椅子上,一双纤细的手伸出来,食指上勾着一个保温盒。
余晓瑶走过去接过来,十分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扭开保温盒,深深闻了一口:“好香啊,你做的啊?”
“没,他妈送来的,我闲着没事就过来给他,没想到还遇到流氓了。”
夏南枝恶狠狠地瞪了眼缩在角落的男人,利落地抖了抖大衣穿上,双手揣兜。
一点看不出她是受欺负的那人。
“你们真是兄妹啊?”余晓瑶问。
夏南枝这才想起来这人就是那天副驾驶座上的女警,依然神色不变。
“可是算可以不算吧。”夏南枝惬意地呼了口气,眼睫垂落下来,在眼下形成一片阴影,“那我走了。”
出了警局,夏南枝立马浑身都冷淡下来,卸下了那些伪装,衬得她更加清瘦挺拔,与世隔绝,超凡脱俗。
寒冬腊月,屋顶、树干上都蒙了一层白雪,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极为冷肃的味道,没有生气。
突然,远处一声嘹亮的“纪队!”
夏南枝看过去。
雪地上,一身笔挺的黑色警服,男人嘴里呼出一团团白气,眉眼中氤氲出的怒气让她恍惚觉得周围有了一团烟火气。
原本冰凉的身体也莫名其妙热起来一点。
“都他妈给我动起来!再多一个受害人我看你们到时候怎么交差!” 纪依北严厉吼道。
后面余晓瑶冲出来,把保温盒往夏南枝怀里一塞。
丢下一句“老大生气了,你自己给吧”,便急匆匆地跑过去,一气呵成地到纪依北面前,立定。
“纪队,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吗?”余晓瑶问。
纪依北拿出手机,翻出微信,点开那条未读的信息,盯了有数十秒。
直到,突然一清亮的声音——
“哥哥。”
众人一愣,因为纪依北发火不敢多说,但都迅速传递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俊男美女,还叫“哥哥”,手里抱着一个保温盒,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这绝对是八卦啊!
纪依北回头看到她一愣神,眼底的火气消下去一点。
这一点他和他爹完全一样,信奉男人不该把工作上的不满带到工作以外的事或人,可在众人眼里,却完全是另一种意味了。
纪依北清了清喉咙,问:“你怎么在这?”
“阿姨让我来给你的。”夏南枝乖乖巧巧的模样,两手捧着保温盒往外一推。
顿时空气中噼里啪啦一阵目光交叠的火花声,果然有八卦!都见过妈了!
以前都没听纪队提起过有女朋友这事啊。
纪依北接过,夏南枝也没再留,当即转身就要离开。
“干嘛去?” 纪依北抓住她的衣领子往后一拽,像拎个小鸡仔。
“睡觉。”夏南枝不大高兴地甩开他的手,
“我下班了送你回去,现在跟我进来。”
夏南枝翻了翻眼皮,低声骂了句脏话,不愿意再跟他扯了:“纪队这是当雷锋当上瘾了?”
纪依北轻轻皱眉,目光沉郁地盯着她。
这丫头又突然犯什么病。
纪依北也是被这棘手的案子闹得懒得再跟她吵,往她背上抄了一巴掌,骂道:“傻逼东西,怕你有危险。”
也不知道他这句话拿个字眼取悦了夏南枝。
她忽地一笑,刚才脸上的冷意刹那间烟消云散,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往警局走。
大衣宽大,被风吹得鼓鼓得。
纪依北突然觉得她刚才的生气是真的,隐约的雀跃也是真的。
可他还来不及多琢磨一番,就又被案子盖了过去。
不理周围人的一脸吃惊,纪依北嚷一声:“都进来汇总一下信息!”
会议室内。
“余副,你来说一下监控记录的发现。” 纪依北正色,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他。
“好勒!”余晓瑶迅速整理好文件,在桌上敲了敲。
“目前重点嫌疑人就是这个人。”余晓瑶把刚打印出来的照片贴在白板上,“在7月8号黄雅禾正式接受眼角/膜手术后,她的病房外这个男子徘徊了有十二分钟,而且全程没有露出正脸给摄像头,我怀疑这时候他已经生出报复的念头,所以特意避开了所以摄像,目测,男子身高在178左右,体重120-130”
“我们联系了他已故女友的家属,都对女儿这个男友不太知情,只知道两人大概是去年冬天在一起的。”
等她全部说完,纪依北扬着下巴看板上写着的信息,突然想起来。
“……血书微博是在七点八分发的。”
黄雅禾是在7月8号接受的手术。
“那么基本可以判断血书微博就是凶手发的,只是IP地址被处理过,我们破不出来,不能推断凶手是在什么地方发的信息。”
纪依北闭了闭眼,再睁眼时说:“凶手是在案发地发的信息,血书是用第三个受害人的血写的。”
地下一阵倒抽气的声音。
纪依北敲了下桌子,房间重新安静下来,他环顾一圈。
“凶手,是一个极其冷血残忍的人,甚至,我怀疑他并不怕自己被抓,他可能是想要用自己的牺牲来引起大众的注意力,来,获得他所谓的‘公平’。”
舒克怒道:“什么狗屁公平!公平就是让他杀了三个人还逍遥法外!?”
纪依北冷静下来,拍了拍他肩头。
“据三号受害者家属所说,平日她是一个颇为警惕的人,昨晚晚饭时还提起新闻里的警示,可是为什么她还会给凶手开门并且毫无防备呢?”
纪依北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三组全部去景城的水电维修工、外卖员、快递员以及案发小区的物业,查符合嫌疑人身份的人员,一个个筛查!”
什么样的人会让人毫无防备呢?
有时候一些职业会起到帮助。
“是熟人作案吗?”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随着会议室门推开而清晰地传到屋内。
众人站起身,敛去面上的愠怒,正经喊了声:“付局。”
一位头发半白但丝毫不见龙钟之态的中年男人踱入会议室,拉开椅子坐下来。
纪依北颔首,回答:“目前证据显示不太可能是熟人作案。”
“依北啊,如今首要的是保证群众的安全啊,可不能再让这事再发酵了。”
“我知道,付局。三个案子都是发生在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公寓内,目前我们已筛选出这一类小区楼加紧巡逻调查了。”
付局点头,摆手让其他人都先去忙手头事,留下纪依北。
“哎,这年头警察不好当啊。”他感叹。
纪依北看着他,站得笔直,没说话。
“刚才我过来时看墙边蹲了个姑娘,我过去问她,她说是等你的?”
纪依北略微顿了一下,眼里闪烁过一瞬莫名的情绪,回答:“是夏队的女儿。”
“啊。”付局明显愣了愣,半晌才又重复了一句,“夏队啊,都这么多年了……”
☆、胆大包天
门外火光连天,把一切都印得红彤彤一片,外面警笛轰鸣,混着滋高压水枪的声音,屋里头乌烟瘴气,那空气一吸入便觉得喉咙干燥发痒,还有一股苦味。
那一年,夏南枝10岁,从梦中因这滚烫的热浪醒来时,看到听到的便是这一副景象。
那场火灾,爸妈都死了。
夏南枝挨着墙根蹲着,会议室门没关,里面议论的声音不断传到她耳边。
付局:哎,想不到当年那么丁点大的小姑娘如今都长这么大了,我听你爸说起过,火灾后她就住在你们家了?
纪依北:嗯,23岁了。
付局:小姑娘也是可怜,这么小没了爸妈。
——叩叩。
夏南枝插着兜靠在门口,看不出表情,声音清淡:“纪依北,你走不走?”
这回不是阴阳怪气的“哥哥”,也不是什么故作正形的“纪队”。
纪依北看了眼手表:“你等等。”
夏南枝不理,冷漠地扫了付局一眼,百无聊赖地蹬了蹬脚,转身走了。
“小妮子脾气还挺大?”
付局望着夏南枝离开的方向,他当了几十年警察,不知道跟多少敌人斗智斗勇,夏南枝眼中的怨怼他不会看不出来。
纪依北哼笑:“是挺大,付局,我先送她回去。”
“行,走吧。”
当他追到夏南枝时,她已经出了警局大门,纪依北快跑几步,在她旁边站定。
“哟,走这么快。”
“不快,是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