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被打得没了力气,但下一刻手脚并用拼命反抗,指甲生生在他脸上抓出口子,嘴里狠狠嘶吼:“啊——”
江岩把她按到地上,紧接着又是两个耳光扇了下去。
许亦欢被打得头昏脑涨,眼泪飙出来,她想也没想,摸到酒瓶,扬手一挥,砸中男人的头部,玻璃碎片纷纷洒落。
江岩顿在那里,一缕冰凉的液体顺着鬓角落下,他伸手摸了摸,拿到眼前一看,神经被血液刺激,瞳孔仿佛也变作一片殷红。
他抓住她兴奋大笑:“你喜欢血是吧?我让流个够!”
许亦欢那条深蓝色的牛仔裤和浅粉色的内裤被一同扯下,她恐惧到极致,失控呼救:“姑妈!姑妈——”
岳琴早已怕得魂飞魄散,缩在角落痛苦地看着这一幕:“不要,不要……”
许亦欢喊:“江铎——江铎——”
你在哪里?怎么还不回来?
裤子被扒到膝盖,江岩的手钻进她两腿间,就在那一刻,许亦欢理智溃散,她抓住碎了一半的酒瓶,狠狠刺入男人的身体,一边捅一边惨叫:“滚开!滚开——”
江岩忽然愣住,低头望向自己的腰腹,仿佛不可置信一般睁大双眼,紧接着剧痛袭来,他脸色发白,浑身无力,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袭击了大脑,他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身体已然支撑不住,歪了下去。
惨烈的客厅一片死寂。
血腥味逐渐弥漫空气。
许亦欢眼前发黑,突然感官闭塞,好像被抛到一个异世空间,灵魂从身体抽离,茫茫然一片,看不清,听不见,她不再是她了。
第34章
正午十二点, 二中放学。
聂萱在校门外看见江铎和几个男生一起走出来。
她事先给他打过电话, 这会儿便上前迎去, 淡淡的“喂”了一声。
江铎看她一眼,转而和朋友道别,来到她面前,问:“什么事,说吧。”
“你妈在我家住了一夜, 你知道吧?”
江铎愣住:“她在你家?怎么会?”
聂萱撇了撇嘴:“谁知道呢,昨天早上她给我爸打电话, 一直哭,我爸就把她接了过来……她一整天都在喝酒, 醉得一塌糊涂。大概和你爸爸吵架了吧。”
江铎眉心拧成一个结:“我真的不知道……抱歉,麻烦你和聂叔叔了,一会儿我就去接她。”
聂萱说:“不用, 她刚才已经回去了。”
“刚才?”
“对啊, ”聂萱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两手抄在口袋里,目光懒散:“其实我今天找你就想跟你说件事儿,既然岳阿姨已经结婚了,她和我爸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当初他们在一起时,她对我爸怎么样, 我爸对她怎么样, 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我爸好不容易决定放下了, 现在她又跑来撩拨他, 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
江铎脸色也很难看,嘴唇微撇:“知道了,我会好好说她的。”
聂萱点头:“那就行。”
江铎一边掏出手机打电话,一边坐上出租车,匆忙往家里赶。
许亦欢和岳琴都没有接,他心里很怪,莫名其妙的怪。
回到城南,他跑进巷子,跑上楼,到第八层,发现家里门半开着,隔壁郑阿姨也推了个门缝不断张望,见他回来,忙说:“江铎,你家发生什么事了?刚才有人在里面大喊大叫,声音好惨呐……”
他心慌意乱,一个箭步进去,看见食材堆在鞋柜旁,苍白光线投照进屋,客厅中间躺着一个人,血流遍地。
岳琴不知何时挪到那人身边,手掌按住他腰上的洞口,轻语低喃:“阿岩,阿岩,你怎么了?怎么了嘛……”
江铎惊愕地转向另一旁,他的亦欢呆坐在地上,裤子挂在膝盖,露出白生生的大腿和隐约可见的禁秘,他脑中“轰”地炸开,天崩地裂。
亦欢……
想叫她,开口却没有声音。江铎上前抱她,胡乱将她的裤子扯上去,许亦欢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在极度惊吓之后呈现木僵状态,已经傻了。
江铎双手发抖,头晕目眩,一股从未有过的仇恨奔向四肢百骸,他无法控制自己,转身走向那具尸体,抬脚狠踹下去。
“不要、不要!”岳琴哭着伸手推他的脚:“你走开!不要动他!”
江铎眼眶红得像染了血,额头青筋暴起,骨节发白,双拳剧烈颤抖。他回过头,眼神变得痛苦又慌乱。许亦欢表情呆滞,意识模糊,形如痴傻。
“欢……”江铎又忙去抱她,抚摸她僵硬的背脊,亲吻她毫无反应的脸颊:“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
“江铎,”许亦欢渐渐从茫然中抽离,愣愣看着他,仿佛这一刻才发现他出现:“我捅死人了……”她悚然望向地上的尸体,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意识游离,只瞪大双眼:“他死了!他死了!”
“他本来就该死!”江铎遮挡她的视线:“是我杀的,人是我杀的,你别害怕……”
许亦欢的眼泪直往下掉,埋进他怀里崩溃大哭,然后缓缓摇头。
警察不是傻子啊。
江铎听见她声音发抖:“报警吧……”
***
2008年12月28日,腊月初二。
下午一点,警方到达现场,划定保护区域,布置警戒,疏散围观人群,并对左邻右里进行调查访问。刑事技术人员抵达后开始现场勘查,采集痕迹物证,法医确诊死亡后迅速进行尸表检验。
许亦欢被拷上手铐带走。
“江铎……”她声音发着抖:“我不要……”
正在接受问话的江铎面色惨白,听到声音忙上前去拦:“亦欢,别怕……”
“不要妨碍我们办公。”民警将他们二人拉开,许亦欢被左右夹着下楼去,楼道里只听见江铎急迫又慌张的喊声,叫她别怕。
可是怎么能不怕呢?
她作为犯罪嫌疑人被带到公安局进行第一次讯问。
审讯室不大,两位侦查员坐在对面,身穿严谨的制服,面无表情,一人问话一人记录。
“我们是平奚市分局民警,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一十八条规定,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需如实回答我们的提问,对与本案无关的问题可以拒绝回答。你有权利聘请律师提供法律咨询、代理申诉与控告。是否清楚?”
“……清楚。”
“姓名。”
“许亦欢。”
“别名或曾用名?”
她喘了喘:“我,我三岁以前叫陆亦欢,父母离婚后改随母姓,用了现在的名字。”
“出生日期。”
“1990年7月29日。”
“民族。”
“汉族。”
……
基本情况问完,他们开始让她陈述犯罪过程。
许亦欢脸色煞白,手脚冰凉,冷汗不断冒出来,她浑身不舒服,反胃想吐,勉强支撑着,断断续续地交代整个经过,讲到那些难堪或惊悚的细节,她几次三番无法继续下去。
警察又问了许多问题,她机械回答着,头脑昏沉,三个多小时过去,审讯结束,侦查人员将笔录交给她逐页核对签名,按上指印。之后女性工作人员为她做人身检查,从各个地方提取指纹和DNA,案发时穿的上衣和裤子都被拿走了,警方已经通知她家里带衣服过来,换好衣裳她就被送往郊外的看守所羁押。
许亦欢坐在警车里紧绷颤抖,不知过了多久,她望向窗外,看守所到了,大铁门外有武警站岗,砖墙铁网,冰冷阴凉。恐惧塞满胸口,仿佛睁眼瞧着自己掉入黑洞,逃无可逃。
“我不想进去……”她缩成一团,想不通为什么会陷入这境地:“我不能进去,我的校考怎么办?我的大学怎么办……”
都完了对吗?
押送的民警听见,暗暗叹了口气。
办完手续,经过一道一道门禁,她被带入监区,拍照登记,再由女性工作人员做健康检查,之后穿上看守所配发的统一的服装,送入监室。
监室简陋,房顶足有五六米高,正面墙上开一口铁窗,靠左是一张大通铺,十来个女人整整齐齐盘腿坐在上头,见有新人进来,齐刷刷抬头看她。
谁能想到呢,昨天的这个时候她还在清安大学参加联考,恍惚一日,换了人间。
许亦欢瑟缩地靠着铁栅栏席地坐下,双臂抱紧膝盖,半步也不想往里挪。
“喂,小妹妹,”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喊了她一声,拍拍后面的位子:“大冬天的多冷啊,蹲在那里干什么?”
许亦欢迅速扫了一眼,把脸埋进胳膊,无动于衷。
“管她呢,”另一人道:“刚来的都这样,过几天就习惯了。”
墙上贴着在押人员的权利和义务告知书,以及十二条监规,六做到六不准,管教让她背熟。
她没背,晚饭也没有吃,七点钟,电视开了,只有中央一套,只能看新闻联播,所有人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床位上,管教不准她蹲在门边,让她过去坐好。
许亦欢没动。
管教皱眉:“这里不是你家,下午不是和你说了要服从管理吗?在押期间态度不好对你量刑也是有影响的。”
许亦欢强自忍耐,缓缓起身走向最末端的空位。
管教对着她的背影:“另外再提醒一句,如果有自伤自残行为,不能办理取保候审或监视居住,到时后果自负。”
许亦欢默默走到通铺的尽头,隔着一道砖壁,旁边就是厕所,恶臭袭来,她忍不住扑到洗手池边呕吐不止。
这一夜熬得艰难无比,惨淡灯光彻夜通明,睡不着,闭上眼睛,白天的事情就像影片一样在脑海里播放,江岩的脸挥之不去,一会儿狰狞一会儿惨白,真实到犹如情景再现。
她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头痛欲裂,仿佛跌入冰窖,在这萧索的冬天不知怎样才能存活下去。
天蒙蒙亮,到起床时间,监室里的人打着哈欠开始整理铺被,被子要叠成豆腐块,然后依次刷牙洗脸。
早饭吃馒头咸菜,吃完打扫卫生,擦地、洗厕所,然后盘腿静坐,不许东倒西歪。每天有两次放风时间,上午和下午各一个钟头。所谓放风,就是在监室外一个十平米左右的场地活动晒太阳。四面高墙耸立,头顶压着钢筋铁网,不过是搬到室外的牢房罢了。
中午管教带许亦欢到办公室,告知她家人送来了日常用品,并且已经为她聘请律师,看守所会按照制度尽快安排律师与她见面。
许亦欢红着眼眶重重点头,无法想象外面乱成了什么样。家里肯定天翻地覆了吧?江铎还好吗?许芳龄还好吗?舅舅还好吗?
她还能出去吗?
如果这是噩梦,那么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