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能否带动高端藏家入局才是关键所在。闻正安清楚,谢申要做的不是一个消费交易平台,而是要以此来推动海外文物回流的进程以及向国外输出中国本土的文化艺术。
今年的春拍,他们计划以几场线上特供拍品竞投专场在高端市场投石问路。
如果成功打开局面, 可以想见谢老爷子该有多高兴。
闻正安出去后, 谢申拿着烟盒走到朝外的落地窗前稍缓口气。
每个拍卖季都是这样连轴转过来, 他倒没什么不习惯, 只是和江棠棠两个人结了婚反而聚少离多,多少有些难耐。
不过随着拍品图录拍摄工作的展开,江棠棠来君禾集团的频率明显增高。
今天开完会,谢申特意让Amber把后面的工作推一推,然后去楼下摄影部找她。
江棠棠刚和徐放他们完成拍摄工作,正收拾摄影包和器材, 见谢申过来暂放下手里东西,和徐放交待两句便小跑过去把他拉到门外僻静处。
她永远都是这样,无论多忙一双杏眸总是鲜亮莹润,盯着人看的时候不带丝毫敷衍。
谢申笑,将她头发拨到耳后捏捏小巧的耳垂,“忙完了?”
江棠棠:“嗯,你呢?”
“还没。”他如实答。
江棠棠眨眨眼,忽然凑近他仔细闻了闻,“你又抽烟,还不止一根!”
谢申微微一怔。
他没有太大烟瘾,抽烟一般是为了解乏,一忙起来抽的次数反而增多,每回和江棠棠见面之前都会洗干净身上烟味不让她闻出来。今天也是刚好在自己公司,一时忘了这茬。
“今天见客户,才抽了一支。”谢申睁眼说瞎话,“味道重是让他们的烟气熏的。”
江棠棠狐疑看他,“是么?”
谢申点点头,“嗯。”
他这一声还没落到地上,江棠棠已经扑到他身上熟门熟路地从西装外套里找出烟盒,指尖拨着小盒里的烟蒂数。
清点完毕又翻到外盒底部,指给他瞧,“你看,我在你这些烟盒上都做了小标记,你这三天抽了整整四包零两根!”
谢申:“……”
他抬手摸摸后颈,“我分给客户的。”
“那您的客户群还挺庞大哈?”
“嗯,挺庞大。”
他这个摸后颈的无意识动作每次都是在说谎的时候才会做。江棠棠不再接话,吊着眼角看他半晌,赌气似地扭头。
谢申揽她肩膀,“我不抽了行吗?”
江棠棠收回视线看他,“你骗我。”
“我没想骗你,只是不想让你平白担心。”
“那也是骗,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她肩头一侧,从他掌心里挣开。
谢申手一空,不由地发虚,嘴唇翕动,“下不为例。”
闻言,江棠棠懒懒地朝他挑了下眉。
意思非常明显——不是很满意。
谢申踟蹰着,紧抿唇线,半晌压低声音挤出一句:“我错了。”
“嗯?什么?”江棠棠五指摊开扩在耳边,假装听不清。
“……”谢申沉下口气,“你听到了。”
江棠棠坚决否认:“没有,没听到。”
“好。”谢申掐了把眉心,升调:“我错了。”
江棠棠这才舒展眉目,“乖。你看我们最近都挺忙的,你下次认错记得干脆点儿哦。”
“你也别得寸进尺。”谢申终于能抱上她,又往角落挪了挪,才亲她嘴唇,“午饭和我一起吃,吃完我带你去个地方。”
***
他带江棠棠来的地方是离君禾集团不远的堇御园。
当年集团新址选成的时候,盛佩清就撺掇他在附近的一处高档别墅区堇御园认筹了一套房子,楼盘开盘后交了全款,不过他也没放什么心思,觉得住集团酒店更方便,没想到现在倒成了现成的婚房。
一楼两层精装修,带前庭后院。
谢申按开指纹锁,“进去看看。”
江棠棠被他领着楼上楼下转悠一圈,最后进的是二楼书房,拉开落地窗窗帘,外面视野宽阔。
谢申下巴顶着她的头顶,问:“觉得怎么样?”
“好大啊。”江棠棠看着窗外,“溜达下来午饭都消化掉一半呢。”
谢申低笑时鼻息微颤,““哪有这么夸张。要是外婆愿意,可以来和我们一起住,后面的院子也能让她种种花草。”又说:“等空的时候去加上你的名字。”
“这一套房子要花多少钱?”江棠棠微微仰头问他。
这一片住宅区都是闹中取静,金贵得很。别说别墅,连附近小高层的均价都远高于平均值。
谢申收下巴吻了吻她头发,“忘了。”
“……”江棠棠撇嘴,“这还能忘了?你以为是买颗大白菜啊?”
“我老婆这么能吃,一颗白菜哪儿够喂?”谢申把她扳正,面朝自己,神色郑重起来,“棠棠,我答应外婆要好好照顾你,这里面当然也包括给你一个家。”
江棠棠望进他一双深眸,心中一动,“可是这个家……看上去很贵的。”
谢申笑出声来,“不怕你笑话,以前我挣到钱也不知道往哪里花。你行行好,帮我花一花。”
“不行,我不能这么占你便宜,房产证加名字就算了吧。”
谢申捏她下巴,“什么时候跟我这么客气了,不是天天想着怎么分我财产么?”
江棠棠静默片刻,“我不想让你爷爷觉得我是贪图你的钱。我要让他明明白白地知道,我小江就是贪图你这个人!”
这番话谢申听得入耳入心,心情不由大好。
***
谢宅后院栽植的几株天适樱在盛开一季后落花成泥。这几日天气愈渐暖和,盛佩清见老爷子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翻着本书。
小陈在一旁讲解:“老爷子,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江小姐他们团队拍的。您看看,拍得多好。”
谢知行曲指抬了抬老花眼镜凑近看,“你又不是摄影师,看得出这拍得好不好?”
“我不是摄影师,但是好歹在您身边做事这么久,总归有点儿眼力见不是?”小陈见他一直停在这一页,伸手要替他翻页,“您往后看,后面还有好多。”
谢知行一把打掉他的手,“干什么,我还没看完呢!”
小陈讪讪收回手,“老爷子,其实江小姐挺有能力的,连您那个老朋友的侄子都夸她悟性高,专业。”
“哼,”谢知行眼皮一抬瞥他,“你倒是知道的不少,怕是有的人特意让你透露给我的吧?”
小陈知道瞒不过他老人家的眼睛,听他现在这语气倒似乎也没太生气,又壮着胆继续说:“老爷子,您一直避着谢总和江小姐不见又是何必呢?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隔夜仇的。”
谢知行瞪眼,“你也敢教训我了?”
小陈立马闭了嘴。
谢知行太阳穴微跳,只觉得哪里都不得劲。他是说不见他们,可那臭小子也就真的视他作空气一般,每次回谢宅也不主动找他。
难道真要他一个大长辈低声下气对他们道歉才肯罢休?
他倒偏要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谢知行将手里的拍品图录往前面茶几上一掷,“不看了!以后别拿这些给我看,碍眼!”
小陈连忙拾起,“老爷子,这可是印出来的第一本。您别摔坏了,回头谢总该心疼。”
“心疼什么心疼?”谢知行腾地站起,摘下眼镜,“不就几张照片,谁拍不都是一样。我……我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陈嘟囔:“那您刚才还看那么认真……”
谢知行:“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小陈把图录合拢,仔细检查确认没磕到书角才放心,余光瞥到一个身影,惊喜唤道:“江小姐!”
谢知行闻声一愣,回头望去,真的是江棠棠从房里穿堂而出。
盛佩清挽着她胳膊,“爸,棠棠来看您了,给您带了陈年普洱茶饼,可香。”
谢知行敛眸,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从喉间发出个单音:“嗯。”
盛佩清和江棠棠对看一眼,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嘴角,“棠棠,我还有点事,你和咱家老爷子聊吧。”说完朝小陈使眼色。
小陈意会,也找个借口遁走。
谢知行背起手,上下打量一眼面前的女孩,见她笑吟吟地看向自己,竟也不由自主地松了眉目,但嘴上还是硬着,“找我什么事?”
江棠棠:“谢爷爷,之前一直忙着没来拜访您,您不会生我气吧?”
“气什么?我又没有让你来拜访我。你和谢申两个人如胶似漆,也不用管我这老头怎么想。”谢知行想了想,又补充,“何况,是我身体抱恙不见客,你来拜访也是被我拒之门外的份。”
“啊,是是。”江棠棠笑着应,“我也是一见您身体好转才敢来打扰。”
谢知行睨她一眼,年纪轻轻倒是很会顺别人的话。
他朝椅子微抬下巴,“坐吧,我倒要听听你找我想说什么?”
江棠棠等他重新坐回藤椅才落座,“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想了解下您对我们这次拍摄的图录满不满意?”
谢知行垂眸看一眼被小陈放在茶几上的图录,“没什么满不满意的,你做好你的本职工作,能让君禾现在的负责人满意就行。”
“谢爷爷,”江棠棠入正题,“我是想让您了解,我正在努力朝您期望的方向行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证明自己吗?我知道,在您心里我不是孙媳妇的最优选项,我可能也真的无法完全达到您的预期,但是我会尽我所能。”
长久的不安像是终于踩到一级台阶,谢知行缓下语气,也有话明说,“棠棠,其实这段时间我也好好冷静反思过,或许真的是我一直以来太过偏执。”若有停顿,沉声道:“那次害得你出事,我这心里……有愧啊。”
经过这些时间的冰冻期,他心里那些话找到了得以倾诉的对象。彼此说开了,有些事便心照不宣。
江棠棠笑容清浅,“您不用愧疚,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浴火重生。我虽然没重生,但是事业上也是发展得不错呢。”
谢知行不由抬了抬嘴角,片刻后颔首道:“是还过得去。”
江棠棠试探着问:“那……您同意我和谢申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