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半个小时学校本要求老师上课,班主任却开了电脑,打出一张空表格来:“作业我们明天早读讲,早上的座位表作废,下面按照排名来选座位,下晚自习就换。”
全班哗然,紧接着私语声此起彼伏。
这不就意味着,运气好的话可以选到心仪的同桌?
舒盏看向宁见薇。
第一个被叫到的就是江远汀。
对方没动,语气清冷,懒洋洋地抬了眼:“我可以等会儿选吗?还没有想好。”
班主任同意了,又去叫舒盏的名字。
舒盏走上讲台,低头注视着表格,犹豫了会儿,选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这里视觉最好,也方便同老师交流。她并不愿意坐在第一排吃粉笔灰。
接下来黄佳妮。
黄佳妮选了第三排,与她隔了三列。
一直到第五名,江远汀方才起了身,在舒盏旁边打上了他的名字。
一时之间,班上唏嘘声四起,众人看向二人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包括班主任。
这样有点张扬吧?
舒盏后知后觉地想。
她皱了下眉,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装作在看书的样子,翻了一页教材。
五十来个人,吵吵闹闹,学习不好的眼睛也不好,一会儿不愿坐最后一排,一会儿不想坐第一排,又想跟自己关系好的人坐在一块,这场座位愣是选到了下课铃打响才结束。
舒盏这边,二三排八个人,前十名占了六个,所有人都盯着这两大组的位置看,谁不愿意挨着学霸坐?
于是几番争执,有情绪激动些的女生,竟是直接气冲冲地红了眼睛。
班主任沉了脸,多说了几句便走了,让他们自己换位置。舒盏就选在自己前排,把桌子往前挪一下就好,宁见薇偏远了些,坐在第四排,跟另外一个女生坐。
而后江远汀不紧不慢地把桌子拖过来。
舒盏敲了敲他的桌子,“昨天被杨老师找,你不怕老张再找我们一次?”
他泰然自若:“不是高考后?”
舒盏会意他说了什么事情,一下子连瞪他都不想了,自己拿着书包走在前头,与他拉开距离。
身后的少年好像笑了一下,声音轻轻的,散在风中,她没有听见。
只是觉得,今夜的他额外张扬了些。
无理取闹!
*
到六月,日子过得便快了。
——然而这对准高三来说果然不存在。
他们的暑假是三个星期,夹在七月与八月之间,七月中下旬放假,八月十五就要开学。
因而这个六月,来上课的学生哀声叹气——尤其是见证了六月初高三高考前集体撕卷子,高考后组团回来看老师,六月底高一期末考之后——
高一放假了,高三毕业了,整个学校只有准高三还在学习。
舒盏这段时间过得很微妙。
舒母带的高三学生毕业了,他们组织毕业旅行,舒母跟着一块出去,玩了五天回来的。
现在她正式放暑假,闲在家里没事了,终于开始正式操心起舒盏来。
可这种操心,跟舒盏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她开始做饭了。
从前舒盏一日三餐都在学校吃,现在舒母早起做早饭,中午给她送饭,舒盏只在晚上吃食堂。
郑芷抱着她的手臂,就差整个人贴在她身上了,天天求着阿姨多做点菜。
舒母厨艺实在很好,这一点舒盏不得不承认。学校食堂的菜不错,花样繁多,可尝过舒母做的菜之后,偶尔会吃出头发丝大肥虫的学校食堂……就没有那么诱人了。
有时候舒母会做双份,特别叮嘱舒盏要带给江远汀,闹得舒盏又被郑芷打趣了很久。
问的最多的就是一句“他表白了没有啊?”。
每每舒盏都会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
真正的心思,想来也只有自己知道了。
当然表白了。
只是那天的事情太久远,事后两人又像以往一样相处,除了偶尔的越界,看上去与之前没什么差别——到她都快被假象蒙骗,以为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了。
周边却有人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这是事实。
于是舒盏又不肯面对江远汀了。
就连放学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沉默地背着书包,很久才说一句话。
六月没有月考,学校抽了最后一个星期出来,一个晚自习考一门,作为周测。
本来是再正常不过的测验,班主任偏偏要把总分统计出来又排了名。
舒盏考英语的时候,听见听力,没忍住睡下了。
于是分数自然很惨,又掉到第五。
舒母没明说,可她进家门的时候,总觉得空气是浮动着□□味的。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舒母忍住了。
她告诉舒盏,不要着急,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样的理解,反而让舒盏的心酸酸的。
从前舒母说的那些“其他人都很好为什么你不好”的话,为的是激励她,却引不起她的内疚感,只会让她生出一种“就是要考差给你看”的反感。
如今,才让她深切地反省自己。
像石头一样,沉沉地压在心上。
*
期末考试在七月二十四日公布所有成绩。
舒盏以一分扳回一局,取得了年级第一,以报上次两点五分之仇——江远汀稳居第二,黄佳妮第三。
她无以形容自己看到成绩后的心情。
她骄傲的资本又回来了。
终于不用再看旁人的眼光,去揣测旁人的心思,也有底气了。
舒盏知道这不过是开始。
未来,她将会有更多的时间,去证明她自己。
七月二十五日需要上一天课以讲卷子,不上晚自习。之后,准高三放假。
班上女生多,感性的女生们都快哭出来了。
比往年多熬将近一个月,终于等到了放假这一天——虽然这放假也是缩水一大半的。
好歹比寒假长,他们想。
更夸张的,舒盏同郑芷一块下楼,居然在楼道里听见了“Freedom”的大喊。
跟什么农民起义革命胜利了似的……
真让人哭笑不得。
这一次,舒盏没有跟郑芷选择逛街看电影,而是打算先在床上睡个天昏地暗。
她太久太久没有拥有好睡眠了。
早上起来翻手机,初中的同学群有了点动静。
她收到了初中班长的私信,说是要举行一个聚会,备战高三,给大家打气,老师也会来。
说起来,跟初中同学已经有两年没见了——除了郑芷与江远汀。舒盏不太喜欢在闲暇时出门,更多的会选择在家里,出门也是一个人,因而没有这样的小聚过。
大家在不同的学校,高三放假时段不同,综合考虑,聚会的时间定在七月二十九日。
舒盏看了眼日历,答应了。
见一见也好,现在不见,以后可能真的没有机会了。
订的是酒店包间,大家AA制,各自掏腰包。
班长办事效率很高,不久就把名单统计出来,舒盏跟着交了钱。
老师请来了语数外三门,这三个老师是从初一开始教他们到初三的,感情最深。
江远汀和郑芷都在名单之列。
七月底是三伏天,之前是梅雨时节,雨下了快一个月,现在忽然燥热起来,舒盏走在外面还有点不习惯。
自从二十五号放假,她就没有出过门,昨夜特意在挂衣橱前精挑细选了很久,才穿了一条白裙子。
裙子是六月份舒母买的,绣着兰草,有点汉元素的点缀,倒是很衬她的肤色。
聚会地点在市中心,舒盏坐地铁过去。
她难得来早了一回,半数人都没有到,班长在跟其他同学聊天,见了她还打趣,“舒同学今天没有踩点?”
初中时候也是这样,她跟江远汀两个踩点大王,不打上课铃不进教室。
但是上课铃有两道,两分钟前会有预备铃,所以舒盏来的时候,任课老师常常是在的,少不了一顿眼神责备。
屡教不改是这样了。
舒盏微赧,笑道:“这不是好事吗?”
班长“喔”了一声,往包间里看,“那就是江同学要踩点了。”
舒盏跟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