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同光:“……”
他一方面为她此刻过于淡定的反应心塞,另一方面又觉得,果然这才是她。
那就从头说起吧,他想。
反正他已经把喜欢这两个字说出口,再追根溯源一番又有什么要紧呢。
“六年级的时候,你们班有一个姓林的男生,往你书包里放了一条死蛇,你还记得吗?”他问。
“啊,记得。”她点完头,又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他说我那个时候听到我们班的人在打赌你看到那条死蛇会不会哭。
“我怕你会吓到,就想去提醒你。”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结果你不仅一点都不怕,还把蛇甩到了那个姓林的桌上。”
梁盏没说话。
而他望着她此刻平静无波的表情继续道:“嗯,你当时甩蛇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眼神。”
“我那个时候觉得你真是太酷了,和一般女孩子完全不一样。
“当然,现在我还是这么觉得。”
梁盏垂了垂眼,道:“其实我还挺感谢那个男生的。”
“那个时候他把死蛇放到我书包里是想吓我,但我却因此发现了我真的不怕动物尸体。后来高中上生物解剖课,老师看我是全班唯一敢直接上手动刀的女生,就一直让我上去帮忙做解剖演示。”
“所以你最后才学了医?”纪同光问。
“那倒不是。”她否认,“报专业的时候,我连自己究竟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完全是看什么热门就报什么。”
但梁盏也知道,凭她的成绩,是绝对上不了建筑或车辆这样的专业的。
未免到时候被调剂去她完全没兴趣的院系,填完热门专业,她想了想,在最后加了个口腔。
“我爸当时还跟我说,口腔也是学医,要解剖尸体的,让我想想清楚。”她说,“但我真的不怕。”
虽然话题已经偏离,但听她用这么轻描淡写的语气讲起这段事,纪同光还是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不过这感觉没能维持多久,他便听到她继续道:“所以你从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
“……是。”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承认也没意思。
“好吧。”她点点头。
纪同光其实很想问好吧是什么意思,但他们俩在湖边说了这么久,长辈们已经等不及找了过来。
他爸说想去坐汽艇,但是买票那边不收整钱。
他们出门旅游没带零钱,也不会移动支付,只能过来找他。
找过来第一句还是责备,说你这孩子怎么电话打不通。
梁盏忙为他解释:“这里信号不太好,我进来的时候手机就卡得很。”
解释完,她又问纪父:“汽艇是多少钱一位?我有零钱,我去买票吧。”
“四十五,但这边一辆汽艇只能坐两个人。”纪父道。
梁盏闻言,往湖上看了一眼,发现果然如此。
“那就多租两辆吧。”她说,“我去买票,是那边么?”
“一起过去吧。”纪同光忽然道,“买完票也是要从那边上船的。”
家长们对此没有意见,不仅立刻跟上,还一个比一个兴高采烈,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他们前头。
梁盏同他走在最后,一边走一边从包里翻出钱包,道:“六个人是二百七吧?”
他点头:“嗯对。”
紧接着是一阵有些奇怪的沉默。
最终是他先憋不住喊了她一声:“阿盏。”
“嗯?”她偏头对上他的目光,“怎么了吗?”
“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吗?”他说出来了,“关于我喜欢你这件事。”
梁盏说我有点意外。
“不过也不算太意外吧。”她难得斟酌了一下用词。
但这显然不是纪同光想要的答案。
他想知道的是她对这段长达十多年暗恋的态度。
她会讨厌吗?
如果不讨厌的话,她会愿意尝试接受吗?
一直到买完票坐上汽艇,梁盏才长舒一口气继续这个话题。
她实话实说:“我要是讨厌你,我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了。”
“但怎么说呢,我这个人真的不太适合谈恋爱,原因我以前就告诉过你。”
他说我知道,你觉得恋爱很麻烦。
“如果今天跟我说喜欢我的人不是你,我可能就答应试一试了。”她说,“反正我现在无路可退,与其去反复相亲,还不如跟一个确定对我有好感的人谈着,以后分不分是以后的事。”
“……”
“不,应该说反正以后一定会分。”她很肯定,“我自己知道,这世上没几个人能受得了跟我谈恋爱。”
纪同光张了张口,想说他不一样。
但先出声的依旧是她。她说:“别人的话,分了也就分了,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也无所谓。”
“但你的话,我会觉得过意不去,而且我也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
纪同光听到这个答案,一时竟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
他知道这算是变相的拒绝,可他也听懂了她拒绝的原因是因为在她心里,他和别人不一样。
他挪开放在汽艇开关上的脚,同时亦松开了方向盘。
身下的船速度开始减缓,水波声渐渐弱了下去,片刻后,他们停在了湖心。
梁盏没有再出声,但她一直在看着他,目光晦涩,不知究竟想到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她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摇头:“不用对不起。”
说到底,是他自己要喜欢她这么多年的,没人逼他。
梁盏:“……那当年我们……你怎么没说?”
纪同光想了想,道:“因为你显然不是喜欢我才——”
他没有说下去,但后面的话他们都明白。
“而且后来你还建议我不要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可能是因为话已经彻底说开,再提起这段曾经略显意难平的往事,纪同光反而十分平静,“然后我就忍不住想,反正你也不喜欢我,也许我离你远一点之后,就可以少喜欢你一点。”
“……”
“但是很可惜,回来见你第一眼。”他笑了声,“我就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你,我明明离开了三年,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梁盏不是头一次被人喜欢,也不是没经历过告白。
但此时此刻,她和他并肩坐在这艘汽艇上,听着他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完这通话,她还是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
这也太犯规、太叫人忍不住心软了,她想。
“阿盏。”他又喊了她一声,“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话音落下,他也彻底转过身,正对上了她尚未平静下来的目光。
梁盏呼吸一顿,还没来得及反应和张口,就被他困在了手臂之间,毫无藏躲的余裕。
“哪怕是用我来应付叔叔阿姨呢?”
梁盏想说这对你不公平,结果第一个音节刚一出口,她便听到了从后方传来的汽艇声。
湿地公园的这些汽艇很小,全开之下,速度非常快,tz从后面追上来的那两艘又都是从她那一侧过去的,直接带起了半人高的浪花。
水落在她身上,打湿了她的衬衫。
她皱了皱眉,刚想从包里翻纸巾,就发现他已抢先一步拿出了手帕。
他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仔细帮她拭去了面上的水珠。
两人因此离得更近,叫梁盏有点不自在,于是本能地岔开了话题:“你居然随身带手帕的吗?”
“嗯。”擦完了他也没退回原处,只盯着她继续道,“你以前说过对随身带手帕的人很有好感。”
“啊?”梁盏惊了,“我什么时候说过的?我怎么没印象?”
他笑起来:“应该是你高二时写的一篇作文里说的。”
“那个时候我每周都去打球,路过从校门到体育馆那段的橱窗时,都会看一下里面的最新满分作文,经常有你。”
梁盏:“……”
天啊,为什么要让她回忆起这种羞耻的黑历史?!
她现在跳湖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阿盏:我后悔了,我想跟他同归于尽
第25章
两人的家长一共在S市待了三天。
第三天傍晚,梁盏开车送他们去了火车站。至于纪同光,他在第二天中午那场以梁盏婉拒收场的告白结束后,就被同事一个紧急电话催回了县城。
为此,他妈妈还又拉着梁盏长吁短叹了好一会儿,末了拜托她平时尽量多提醒提醒纪同光注意身体。
“我和他爸以前说多了,他估计不爱听。”
“……不会的。”梁盏立刻帮他否认,“你们是关心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