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母觉得,既然对方那么抵触,她不做这个项目不就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梁盏:“……”
梁盏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
缓了大概五秒后,她才深吸一口气道:“我新单位为了这个项目已经忙了很久了,我现在撂挑子说不干像什么话?出门工作怎么能连这点契约精神都没有。”
“而且这个项目做好了是有额外提成的,您和爸之前不是说想换个安保好一点的小区么,我这努力努力,说不定一年下来就能给凑个首付了。”
她以为话说到这份上,她妈总该放过她了,结果并没有。
梁母说:“我和你爸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赶紧有个靠谱的对象,这个比换什么房子都好!”
梁盏没办法了,只能说:“……反正这个秦先生我是处不下去了。”
母女俩这么说了一通,最后还是以梁母表示要继续去亲朋好友那打听可以给她介绍的适龄男性为告终。
挂上电话,梁盏对着S市漂亮的夜景长叹了一口气,往出租车站台走去。
她没想到的是,这个秦先生的事到这还不算完。
隔天中午,她定完一个病人的正畸方案,准备下楼去吃饭的时候,她爸又来了电话问相亲的事。
她只能把昨晚跟她妈说的话又说一遍。
结果梁父的重点却不在她因为工作拉黑秦先生上。梁父的重点在于她新单位给她安排的工作。
梁父道:“什么项目还得在网上露脸啊?你这新单位到底正不正规?”
梁盏疯了:“……你把你女儿想成什么人了啊?”
现在自媒体行业发展得这么迅速火爆,哪怕是梁盏的老家,也随处可以看见各种直播平台张贴的广告。
去年过年回家的时候,梁盏还见识了家里一大帮亲戚聚在一起看网红直播的场面,那会儿也没见她爸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啊?
梁父:“可你是个医生,去网上露脸像什么话?”
梁盏:“对啊我是医生啊,所以我这不是去给人讲解口腔知识的吗?!”
父女俩脾气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以随着年纪的增长,吵架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大部分时候,梁盏都会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心平气和,尽量不要顶嘴,然而有时情绪一上来,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好比此刻,梁父不分青红皂白就鉴定她现在的工作不像话,单位不正规,她当然冷静不了。
她不冷静,梁父就更不可能冷静了,于是新一轮的父女吵架再度拉开序幕。
梁父说,他当年就不支持她去这种连锁口腔诊所上班,都是坑人钱财的地方。
梁盏:“那我七年技术白学了啊!”
“你去公立医院口腔科,不也一样能施展你的技术?”
“然后我工资付不起房贷,每个月找你啃老,你就开心了是吧?”梁盏真的心累。
梁父被她怼了这么两句,脾气已是根本下不去了。
最后他扔下一句宁愿她啃老也不愿意她像现在这么折腾就挂了电话。
梁盏:“???”
不是,她哪里折腾了?
一通电话结束,她便气得差不多饱了,干脆放弃了原本下楼吃饭的打算。
好在今天没有需要上手操作的病人,饿一顿也不算什么大事。
快下班的时候,市场部又来了电话,说微博认证已经通过,第一条微博是他们帮忙发布的,但之后会把账号交给她,由她本人作主要打理。
梁盏原本对这事还有点抵触,但现在为了这事拉黑了一个相亲对象,还和家里吵了一架,再不好好配合就不值得了。
抱着赚钱为重的想法,她接过了这个微博号,并保证自己一定会配合单位要求好好打理。
之后她在自己手机上登录了这个账号,截了个图发给沈子言。
沈子言立刻回过来一串捶地狂笑的表情,说:“需不需要我帮你营业一下啊!”
“你要怎么营业?”
“当然是以亲身体验过的患者身份转发吹捧梁医生鬼斧神工的技术!”
梁盏被她逗笑,道:“那你可能还得放上整牙前后自拍对比。”
沈子言表示这有何难,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在社交网络上谈整牙的事。
“好歹我也有十万粉丝,能帮你拉到几个病人是几个啊。”
沈子言是一个半路出家的画手,上了大学后才用课余时间慢慢学起来的。
高中的时候,她曾经向班主任提出过转艺术班的事,结果被班主任和家长连着两番痛骂,说她一个稳上985的到底在发什么疯。
沈子言只能暂且作罢。
好在上了大学之后,家长就管不到她这么多了。
因为有天赋又兴趣十足,硕士毕业的时候,她已经练到了商稿不断的水平。
然后她就干脆没去找专业相关的工作,专心当起了画手。
虽然收入没有梁盏那么稳定,但吃喝玩乐反正管够。
身为闺蜜,梁盏一直很支持她的选择,现在看她混到有固定粉丝群的阶段,也十分欣慰。
半分钟后,手机震了一下,提示有微博新消息。梁盏点开一看,发现这丫头已经火速转发完毕,顺便配上了遮住上半张脸的自拍。
【@烟言衍焰:哇我滴恩人居然开微博了!那么是时候向大家隆重介绍这位几乎为我整了容的美女牙医!整完牙我起码缩了三分之一的脸吧,你们感受一下![查看图片]】
梁盏原本郁闷了整整半天,现在看到她这条转发,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去停车场取了车,启动前给自己叫了一个外卖,而后才慢悠悠地开回自己家。
倒进停车位的时候,手机铃声刚好响起来,她以为是送外卖的到了,结果拿起来一看居然是沈子言。
梁盏有点疑惑地接起:“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沈子言语气恍惚:“卧槽,你一定不敢相信我刚刚发现了谁的微博。”
梁盏:“???” 谁?
沈子言:“你那个美则美矣毫无灵魂的竹马。”
“啊?纪同光?”梁盏愣了。
“对,就是纪同光。”沈子言说,“我刚刚不是转了你单位给你开的那账号嘛,然后我的粉里有几个嘴贱的,看了你微博那个穿白大褂的工作照头像说了些不好听的话,我还没来得及删评论拉黑呢,就看到有个人去回了那几个人,问他们知不知道尊重怎么写。”
沈子言虽然有十万粉丝,但是时常在她微博下跟她互动的却并不多,大部分ID她都有印象。
而这个人的ID沈子言可以说是毫无印象,于是她一个好奇就点去对方主页看了一眼。
那是个特别小的号,只有一个系统自带的新手指南粉丝,关注倒是有一大堆。
沈子言点开一看,发现他最新关注就是梁盏那个认证账号。
再看他的微博内容,虽不至乏善可陈,但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多是在记录画图进程。
看到对方说画图,沈子言一开始还以为这是个同行,毕竟他也关注了她,但是一路滑下去看到最后,她发现她误会了这个画图的意思。
对方所谓的画图,应该是在画建筑设计稿,不然用不着开三个显示屏看三视图。
至于确认他是纪同光,则是因为他最早的那条微博。
“他最后那条微博是三年前发的,拍了S大好几个知名景点,照片上有当时的ID水印来着。”沈子言说。
“什么ID?”梁盏拔了车钥匙如此问。
“J和光同尘。”
同光这个名字,是纪同光的妈妈取的。
纪母是一个中学语文教师,最喜欢《楚辞》和《道德经》,给儿子取的名字也出自《道德经》里那句和光同尘,大概是希望他能有平和的处世态度,而非锋芒太过。
平心而论,和光同尘不是一个很生僻的词,但前面加上了J,还是个做建筑设计的,那的确很难是巧合了,不怪沈子言认定这个人就是纪同光。
梁盏也只能:“……嗯,那应该是他了。”
沈子言啧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他这样连朋友圈都不开通的人,根本不会申请微博呢。”
“看他最近的微博,好像说已经拿到了他心仪事务所的offer,行吧,这换我我也不回来了。”
“是吗?那挺好啊。”梁盏说,“凭他的能力,也许再过几年,咱们再听说这个名字就是哪个城市的地标建筑设计师了。”
“这个不重要。”不知道为什么,沈子言的语气忽然兴奋了起来,“重要的是他既然都不回来了,那你完全可以拿他当借口啊。”
“啊?”梁盏不太明白,“什么借口?”
“逃避相亲的借口啊!”沈子言说,“我记得当年你们演完没多久,他就开始准备出国了,然后你们顺势跟父母说觉得性格不合就分手了,没错吧?”
“对。”
“那你现在跟你爹妈说你其实还没从那段恋情里走出来,相亲只是耽误别人的时间,他们总该放过你一段日子吧,哪怕几月也好啊。”
“不,按我妈的思路,八成会说那更要多试着跟别人处处。”梁盏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而且……”
“而且?”
“而且我也不想拿纪同光当借口,太尴尬了。”
沈子言不解:“有什么好尴尬的啊,你们当年演都演了,最多现在再去向他争取一下同意嘛,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帮你去问?”
梁盏立刻:“别!千万别!”
沈子言:“???”
认识这么多年,沈子言很少见到梁盏这么着急紧张,难免疑惑:“你怎么回事?”
梁盏:“……”
算了,还是把真相告诉她吧,省得她真去找纪同光,那就更尴尬了。
“我不太想跟他联系,他应该也差不多。”梁盏坦白,“我跟他……”
“难道你们当年不是演戏?真的谈了?”沈子言这么猜了一句。
“……那倒没有。”梁盏认命道,“但是我们上了个床。”
话音落下,听筒里立刻传来沈子言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