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电梯口,罗四开门见山:“Selene小姐您好,刚才在会场上,我们看到您对1082号拍品十分执着,认为您是真心钟意这瓶酒,所以冒昧替您拍下了。”
冒了个昧一千一百万,好个冒昧替……
等等,替谁拍的?
林深青一愣。
宋小蓓赶紧摆手:“这位先生,可是我们没有这么多钱啊……”
“啊,”罗四笑了笑,“不好意思,是我没表达清楚。我的意思是,这件拍品由我们拍下,送给Selene小姐。”
“……”
林深青再次沉痛地闭了闭眼。
她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又惹祸了。
罗四试探着问:“Selene小姐好像不太高兴?”
不高兴,当然不高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被人硬送了一千一百万,难道不需要付出代价?
林深青摆摆手:“很抱歉,我暂时没有被包养的打算。”
“……”
罗四“呃”了一声:“我想我们老板应该也没有这个打算。”
马四悄悄掐了一把罗四,示意他多嘴提这一句老板干什么。
罗四立刻闭嘴。
林深青的眉梢却扬了起来:“什么老板?你们老板贵姓,贵庚,贵恙?”
罗四挑了最后一问答:“我们老板身体健康,无恙。”
“那两位贵姓?”
“免贵叫Rose。”
“免贵叫Mars。”
“……”
林深青觉得自己遇到了两个神经病。
她耐着性子点点头:“好,Rose先生,Mars先生,非常感谢你们老板今天为我慷慨解囊,但这份好意对我来说太贵重了。既然他认为这瓶酒值一千一百万人民币,那么希望他能够真心实意地保管好它,或者挑一个值得庆贺的时机,和他的家人朋友好好品尝它。这样,我和创造这瓶酒的人,都会很高兴。”
罗四和马四为难地对视一眼。
林深青笑了笑:“你们只要替我把这些话转告给你们老板,他自然会明白的。”说着摁了电梯的下行键,转身走了进去。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古怪,宋小蓓跟着走进电梯,问:“姐,你知道程咬金是谁了呀?”
林深青默了默:“这个世界上,这么有钱还这么傻的人,能有几个。”
“那到底是谁啊?”
宋小蓓话音刚落,电梯到了一楼,门缓缓移开。
林深青抬起头,猝不及防地跟站在门外的男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她和命运斗争了近一千天,打了场虽不从容却也漂亮的胜仗,可是这一刻,她觉得她最终还是输给了命运。
两年前,她因为爷爷在这里堕入深渊,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斩断了牵连。
两年后,她因为爷爷重新回到这里,和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期而遇。
所有的环节都绕成了一个圈。
然而走回原点的人已经变了――敢爱敢恨的人已经变得畏首畏尾,命运为什么还要自说自话,设计这多余的一环。
两相沉默里,电梯门到了时间极限,开始缓缓闭合。
林深青没有阻止它。
但门外的人却伸手挡住了它。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尽可能平静地微笑:“小贺总有事?”
贺星原紧紧皱着眉头――不是那种苦大仇深的皱,而是担忧不安的皱。
他轻声问她:“刚才怎么哭了?”
林深青平静的微笑被撕裂,那颗因为药物副作用,长久以来不管怎么刺激都不会颤抖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只因为他此刻温柔的语气,好像他们从未分开过。
第33章
一个年轻女声打破了僵局:“这位先生能让让吗?”
贺星原立刻侧身让开, 抬手挡在电梯门缘,眼光却看着林深青。
只是林深青还没动,来人倒先受宠若惊了:“是小贺总?谢谢,谢谢。”
林深青看了一眼那只手,带着宋小蓓走出电梯。
电梯门阖上,旁观这场久别重逢戏码已久的褚易走了过来:“小贺总这是在对哪位女士绅士?”
贺星原瞥了他一眼, 没说话。
林深青凭借一面之缘的印象认出了褚易,招呼道:“褚总。”
褚易点点头:“林小姐来了北城,没跟傅总去泰国吗?”
她摇头, 笑笑:“他去旅游, 我跟着干什么。”
“旅游?”褚易皱了下眉, “不是去华欣谈生意吗?我有朋友昨天在那儿的葡萄园见到他了。”
林深青眨眨眼:“我不太清楚。”
褚易抬一下手:“林小姐别误会,我没有打探商业机密的意思。”
她笑着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贺星原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才收回目光:“跟她说这个做什么?”
“你不是今天去华欣吗?我只是觉得,那是个让旧情人再续前缘的好地方。”
*
林深青离开拍卖行后, 给傅宵打了个跨洋电话:“傅宵, 你老实说,去泰国到底是干嘛的?”
“不是说了来散散心嘛。”
“散心散到华欣葡萄园?”
“林深青, 你长本事了,找人跟踪我?”
“跟踪你干嘛?你一万年单身汉也没奸可捉啊。”
傅宵叹了口气:“我来谈生意。”
“谈生意瞒我干什么?”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精明啊。”傅宵“啧”了声,不情愿地说了实话, “赵曲风到华欣谈生意, 我最近闲嘛,过来给他使使绊子。”
难怪傅宵能提前知道蒋莺来了北城拍卖行, 原来是跟赵曲风在一块。
林深青笑起来:“有这种乐子找,怎么不叫上我?”
“就是不想叫你操心,才这么偷鸡摸狗地来的。”
“我已经不是玻璃了。”林深青偏头看向宋小蓓,“小蓓,赶紧让人把我的护照送到北城机场。”
华欣机场不对普通游客开放,只针对货机、私人直升机和泰王飞机,从北城去华欣,得先到曼谷中转。
林深青买了最近一班飞曼谷的航班,赶在午后到了北城机场。
走进候机大厅的时候,宋小蓓有点担心:“姐,你坐飞机真的没问题吗?”
林深青至今仍然无法接受直升机,但在之前的康复训练中已经克服了短途的普通飞机,当然,是在吃安眠药的前提下。
这也是为什么,傅宵起先不愿意告诉她泰国之行的真正目的。
能不坐,总归还是不坐好。
她说:“你把安眠药准备好就行。”
宋小蓓拍拍包,正要说准备好了,忽然听见一声高亢的――“嫂子!”
林深青脚步一顿,看见前方有位穿飞行员制服的高大男士正朝她挥手。
有点眼熟,虽然不是眼熟到这么远一眼就能够确认身份的地步,但配合这身制服和这个称呼,林深青已经知道他是谁。
“刘敦?”她在男人走到她面前时发问。
刘敦挠挠头:“嫂子,真是你啊,好久没见,还怕认错呢。”
林深青笑了笑:“怎么还叫我嫂子。”
“啊?”
她低低“哦”一声:“你跟星……贺星原很久没联系了吗?”
“不是,我们刚才还联系呢。”
“那他没跟你说?”
“说什么?”
林深青摇摇头,看了眼他的肩徽:“你现在这是做机长了?”
“没,这才副驾,要做机长还得混好多年呢。”
“看来干这行也挺辛苦啊。”
“还好。”刘敦笑着说,“做自己喜欢的事,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林深青笑意滞住,默了默,点点头。
刘敦朝四面看看:“嫂子,星原现在这么不靠谱,居然抛下你先去登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