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扬思索了几秒。
刚才他涂巧粉时候,都在思考要怎么放水才像真的,毕竟这个局势太好,不好作假。他借着球桌上的灯光,看殷果的样子挺高兴的,放心下来。
俯身,出杆,利索拿下。
殷果鼓掌致意。
林亦扬拉开门,去还了球杆,顺便结了今天的球桌钱。
殷果抱着自己的球杆桶跑过来,想要自己买单,被他用一只胳膊挡住,顺便,把她的球杆桶接了过去:“远来是客,今天你第一次来,台桌钱算我头上。”
殷果还要争论。
老板已经笑着把钱推回给林亦扬,说算他的。
林亦扬和老板是朋友,没多客气,笑着寒暄了两句,带着殷果离开球房。
外面的温度比她来时还要低,殷果觉得天气预报说的没错,肯定又要下雪了。
“晚上,我在家里准备了火锅,一起吃吧。”她跟在林亦扬身边,往公寓走。
林亦扬答应着。
“其实我有个好朋友,和你是一个学校的,是校友,”殷果又说,“她是law center的。”
“你弟弟说过。”他回。
哦,好吧,你又把天聊死了。不怪我。
她原本想着,到家还有吴魏和孟晓天两个话痨,碰到一起,总会中和气氛。没料到,回到公寓,灯都没开,屋子里黑漆漆一片。
桌上还能看到殷果离开前准备的很小一个锅子,还有没切的菜。
人呢?走之前还都在的。
她趁着林亦扬打开灯,去洗手的档口,掏出手机,追问孟晓天在哪。
天天:魏哥下午买了百老汇的票,带我来看剧了。
小果:你不是看过好几次了吗?
天天:没看全啊,这次刚好是我没看过的,又有人陪多好。每次我都自己来,姐你自己在家吃吧。
还好有林亦扬在,要不然这一桌白准备了。
她郁闷放下手机:“他们两个不在,你还想吃吗?”
林亦扬理所当然点头:“吃。”
他说着,挽起T恤的袖子,拧开水龙头,把水池子里吴魏丢在那没洗的盘子都顺手给先洗了。殷果竟意外发现,他的右手臂有花臂纹身。上次在法拉盛穿得衣服厚,他袖口象征性挽着,也挽不了多高,所以没露出来——
好好看。
林亦扬察觉她在看自己,甩掉盘子上的水滴,拿起抹布,边擦干盘子,边回头看她。
殷果这才发现自己在干什么,忙转过身:“那我去准备了。”
今天怎么了,一直盯着人家看。
第11章 雪后的风景(2)
殷果洗好菜,一盘盘切好,肉片没有,用肉肠代替。
火锅通上电,滚烫的水烧开。
林亦扬坐了火车过来的,路上奔波,身上不干净,草草洗了个澡。这里是他在纽约的落脚地,自然会常备几件运动服,换了运动服,走到殷果身后。全套运动服一穿,人瘦,脸也白白净净的,倒像个乖学生。
他刚才琢磨了一下,估计殷果看得是自己的手臂。其实图案不夸张,也没满,大部分都在右手臂内侧。只是可能对于女孩子……也许会夸张。
于是,他虽然觉得袖子卡在手腕上别扭,也克制了撸袖子的想法。
人坐下,在她右手边。
一秒的安静后,两人同时出声。
“你想先吃什么?”殷果是这样说的。
“要不要喝饮料?”林亦扬是如此说的。
……
“挑你喜欢的吃。”他答。
“酒吧。”她同时答。
两人又停住,突然都笑了。
这一笑反倒化解了微妙气氛。
“我去拿,你下菜。”他离开座椅,拿了酒回来,开瓶,倒满了自己的杯子。
酒瓶口悬在她的玻璃杯上,征询她的意见:“多少?”
“倒满吧,”她回答,“我酒量很好的,而且第一次一杆清台,就是喝醉打的。”
林亦扬再次笑起来。
头次有人当着他的面说:我酒量好。
小麦色的酒液将杯子注满,她注意的却是倒酒的人。
他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而且笑和不笑差别很大,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不笑时,帅是帅,但很难亲近,有股子漫不经心、瞧不起人的感觉;笑时却像个邻家大哥哥,那种小妹们一摞摞追在后边的大哥哥。
这一晚,两个人吃着火锅。水沸了就放菜,煮熟了就客气地谦让谦让。
后来殷果吃得尽兴了,会手撑着下巴,望着他说话,因为喝了几口酒,时不时大舌头两句,绕不清楚嘴里的话。
林亦扬晃了晃玻璃杯,盯着她看,时不时直接一仰头,喝光杯子里的酒。
酒量好的人,一瓶没喝完大舌头了。
而他,脚边已经放了至少六个空瓶子,还是清醒的。
吃到后半茬,窗外狂风大作,树枝被吹得弯成一个夸张的弧度。又下雪了。
“他们怎么回来,会不会地铁又停运了?”她有点担心。
林亦扬倒不当回事:“两个男人,又不是女孩,在哪都能过一夜。”
也是。
锅里的东西捞的差不多。
是要再坐会儿,还是起来收拾呢?
殷果不由看了一眼他,蒸腾的水烟白雾里,他真像那晚,瞳孔漆黑,直视自己。那晚是她第一次以那样近的距离和男人对视,当时吓了一跳,只想着猜他是哪国人……
林亦扬弯腰,捞起地板上搁着的半瓶酒,示意性地对她抬了抬瓶口。
这是在问她,还要不要了。
“我不要了,你喝完吧。”殷果站起身,把盘子都摞在一处,是准备收拾的架势。
“放这儿,”他说,“我还没吃完。”
他是想,自己来收拾,只能找这个借口。
但锅里确实也没什么东西里,他拿着筷子,象征性地在水里划了两下。
估计没吃饱,也不好意思说吧?殷果想。
下次要准备多点菜。
那天晚上,满城暴雪。吴魏和表弟混在酒吧里,没回来。
三月份的纽约,冷得像十二月的大东北。
屋里的暖气却热的吓人,比旅店热多了。她睡到半夜,闷得不行,喉咙发干,从床上爬起来,喝了床头的一杯水,想去洗手间。
本以为林亦扬睡了,没想到打开门,他独自坐在客厅里,在餐桌那里上网,因为外面没开灯,全部的光亮都来自于他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一下子就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你还没睡?”她惊讶。
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扣上电脑:“电脑太亮了?”
很好。
这下屋里完全没光了。
“不是,没有。我是要去洗手间。”殷果一步一探,向前摸索着。
她刚来第一天,不熟屋里的结构,要回忆下开关在哪。
“啪”地一声轻响,满室明亮,林亦扬帮她开了灯。
在满室灯光里,她看清林亦扬早就换了身衣服。估计也是因为太热,他脱了外衣,只穿着运动短裤和半袖上衣,也因此,晚饭刻意遮挡的纹身全露了出来。
林亦扬看她又盯着自己的右手臂,探手,把沙发上的运动服拿起来,草草套上。
殷果趁机跑去洗手间。
照了照镜子,真邋遢。
她睡觉前解开了头发,因为太热,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折腾了太久,及腰的卷发乱七八糟地散在肩上。难怪很少有男女混租,乍一当着外人面跑进洗手间,确实难为情。
还好她穿的不是睡衣,而是运动服。
她对着镜子懊恼地做了个鬼脸,先洗了一把脸。
再出来,林亦扬已经收拾好了电脑,电源线也绕了起来,看样子是要回房睡了。
殷果看挥挥手,小声说了句“晚安”,一溜烟从客厅跑回去。
房门刚关上,下一秒,她再次打开,探头出来:“你接着写,吵不到我。我其实也睡不着,要玩一会儿。”
他看着房门再次撞上,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右手揉了揉脖后,僵了大半宿,很酸。
他不自觉,再次看那扇门。
殷果躺回到床上,玩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