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沅君的手伸进了包中,从里头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上头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东西。
“这是我今天的教案。”
大力教授扫了一眼,全是横竖弯折的方块字,陆沅君一个教英文的,教案写成这样就没水平了吧。
他面露嫌弃,不把陆沅君放在眼里。教书匠,业务水平不过关,还穿的花枝招展,不如回家嫁人去,留在学校没有用处。
正要关门回去继续上课,陆沅君拽住了他的袖子,将教案拍在了大力教授的胸前。
“把大教室让给我。”
穿旗袍的女子抬起头,目光灼灼。
陆沅君趁大力教授发愣的时候,越过他走进了教室,踏上讲台。她从桌上拿了一根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今日的课题。
“由过夜嫖资上涨,引发关于地产业的思考。”
女子站在讲台上,昂首挺胸。
“上课。”
千千万万人被遮住了眼,今日便由陆沅君来吹散这迷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v,中午12点肥章掉落。17-19号,v 章留言的都有红包!
来做陆小姐事业粉!
这段房价我是查民国资料才写的,不是讽刺现在哈哈哈哈……
查资料知道民国还能按揭买房真的是笑死我了!
v后开始稳定双更,偶尔日万,预计四十万左右!拍胸口!
第18章 第十八章
大教室里的学生看见黑板上字, 全都愣在了原地。
他们是来听大力教授讲哲学的, 全是正经学生,一心向学的好人。恨不得晚上不睡觉,把所有精力放在学习上,谁要关心嫖资涨不涨呢?
讲台上陆沅君诚然昂首挺胸,似有一肚子话要说, 学生们却不买帐了。
冀大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学生选老师。他们对陆沅君的课没有兴趣, 便纷纷收拾起桌上的书本, 与其浪费时间,听一个花蝴蝶一样的女人讲课,还不如回公寓里睡一觉呢。
陆沅君对这堂课, 做了充分的准备, 唯独没料到学生不爱听这一点。
站在原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想不出该如何拦下他们。
大力教授停在教室门前,陆沅君的教案在他手中,低头看了几行后, 眉头紧锁。
“坐下!”
教哲学的大力教授冲着学生们厉喝一声。
“听陆先生讲。”
说着, 大力教授自己也抬脚走到了教室后头, 因着没有座位, 便干脆站着。
学生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陆沅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开始了今日的课堂。
“近日胡同画舫, 喝花酒的价格没涨, 过夜的宿费却翻了两番。”
下头坐着男男女女的学生,女孩子一听这话,脸红的赛过刚蒸出锅的螃蟹。
学校本该风雅,讲台上那疯女人说的什么胡话。
可一向以暴脾气著称的大力教授没有开口,学生们也不好打断,只能听陆沅君继续。
陆沅君在讲台上踱步,指尖点在自己的眉心。
“我觉得不对劲,便去问了胡同里的老鸨。老鸨说是因为房租涨了,她也没得办法。”
冀大的宿舍并不够学生们居住,本地的学生还好,可以宿在家中。外地来求学的,都得租房子。
房租上涨,对他们来说也是一桩头痛的事。
陆沅君正说着,门被推开了一条小缝,不上文学,也不上哲学的黄汀鹭钻了进来,在前排挤了个位子坐下。
“我便又去查,发现运城房租上涨是一个普遍的问题。”
转身往黑板处走,陆沅君又写下了几个字。
“小乱居城。”
“近来各地乡野之间,都在闹匪患。原本住在村里,镇上的,都往城中涌,搞得房子供不应求,房租飙升。”
光说没有意思,陆沅君从包中拿出了一张纸来,是霍克宁给的数据,上头画着运城房租的折线图。
“抬高房租的不是丈母娘,而是山匪,没想到吧?”
折线曲曲折折,总体又一路向上。
陆沅君走下讲台,从学生手里拿了一根钢笔,在中间划了一条线。
“这是运城房租本该在的位置。”
而折线飙升,显然远远超过了陆沅君划下的横线。
“既然房租太贵,为何不买房呢?穷人买不起房,富人还买不起吗?”
冀大的学子之中,富贵人家占多数。
可富贵的也被陆沅君问住了,的确是买不起的。
“买不起房原因又有三条,房东不卖,中介与苛捐杂税颇多,以及最重要的一点,这房子买了以后安全么?”
学生们听的一头雾水,陆沅君再次走到了黑板前。
“苛捐杂税我们不说,你们可知冀大外头的学生公寓是谁开的?”
陆沅君嘴角勾起,问道。
学生们只顾住得舒坦,谁还想过真正的房东是谁,面面相觑没有得出答案,摇摇头转向陆沅君。
“太监。”
陆沅君撇撇嘴,终于拉着学生们上勾了。
太监不是什么好字眼。
皇帝被拉下了马,狗仗人势的狗竟然依旧有势可仗。
“你们不妨去查,运城的大宗地产后头,真正的主人是些什么东西。”
陆沅君抬起脚,又踱起步来。
“他们手上有房子,却不肯卖,只为了把价格炒起来。”
教室的后门打开,有一个人从空隙里摸了进来。
进来的人是封西云,今儿没有穿那身军装,长衫在身,冷硬的气息淡了许多。他站在了大力教授旁边,想听听陆沅君的课。
他想知道,陆沅君一个双十年华的姑娘,不想着赶紧和他成亲生娃,每天都在琢磨什么。
陆沅君不负众望,双手按在了讲台上。
“小乱居城。”
她把写在黑板上的话又念了一遍,紧接着目光一暗。
“大乱居乡。”
“今日我在此预言,当房租下跌之时,就是运城大乱之日。”
陆沅君的目光落在了教室后排,那穿着长衫的封西云身上。
运城是兵家必争之地,乱世之中,兵家必争之地绝非是百姓的安家之所。只要封西云屯在城外的兵打进来,运城的房价肯定会降下来了。
封西云缩了缩脖子,而今他好歹也是在大总统的麾下,不好直接打的。城外屯兵,也不过是给城中的团长们一些压力。
但被陆沅君瞧了一眼,竟然心虚起来。
陆沅君一连串的话,似一枚针戳进了皮肤里,叫学生们刺痛了一下。可这痛意转瞬消失不见,甚至连血珠都没看到,细微的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学生们终于静下心来,抬起头望向讲台,打算认真听课了。
陆沅君点了点下头坐着的黄汀鹭:“作业做的怎么样?”
黄汀鹭抱着厚厚的一摞纸从座位上起来,上了讲台。学生们对陆沅君或许不熟悉,可对黄汀鹭却不陌生。
他年纪虽然不大,却有冀大才子的名号,前后挤兑走好几个教授。有个年纪轻的,还被他给怼哭了。
黄汀鹭在大力教授的哲学课上,对谈之间也不落下风。要不是看着大力教授急眼了抡起了拳头,还不肯走呢。
今儿这是怎么了?对一个新来的教授言听计从。
黄汀鹭在陆沅君的召唤之下上了讲台,把这些天他从报纸上收集的关于地产的信息都找了出来。
“不是我在这里危言耸听。”
陆沅君抓起黄汀鹭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小块,双手朝着讲台下头的学生们抛洒过去。
报纸洋洋洒洒,似雪花般在教室里四散飞扬。
窗户开着,恰好有一股风顺着吹了进来,纸片的重量轻微,被风一吹朝着后排的座位飞去。
封西云随手一抓,上头写着沪上拍出最高地价。
大力教授伸手一探,掌心里出现了租界殖民者恶意炒高房价。
学生们纷纷抬起手,风从指缝间逃脱,报纸碎片却留了下来。
活死人公寓,租客上吊,恭喜你成为二房东……
新闻一条又一条,平日里看的时候压根儿没有注意,都淹没在了某女星与大帅的花边新闻之中。
今儿被集中在了一起,众人才觉得哪里不对了。
“大厦将倾。”
陆沅君说完这句话,冲着学生们弯下了腰,拜了一拜。
“只怕再过些年,我等无立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