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门把,闻声,他脚下的步子停了下来。咬着烟,眉微拧,并未回头。
许思意低着头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缓缓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很正常:“我的爸爸妈妈,在我十岁的时候就离婚了。”
“……”话音落地,少年拿掉烟回头,眉心的结拧得更深。
“我被法院判给了爸爸。没过多久,爸爸就娶了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回家……”
阿姨姓傅,叫傅红玲,出生于桐市赫赫有名的富商家庭,比许父小七岁。她和许父结婚的时候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而许父与许母离婚是在两个月前,也就是说,这位傅家的千金小姐是破坏许思意家庭的第三者。
傅家人脉广,背景雄厚,傅红玲凭借着娘家在建筑界的人脉,给许父公司介绍了许多工程,许父由此受到领导重视,节节高升,没几年就从一个小小的部门负责人当上了总公司副总。
傅红玲性格强势而刁蛮,对许父的事业虽然尽心尽力,却非常讨厌许思意,即便是当着许父的面也不会给许思意好脸色。
许父一方面心疼女儿,一方面又不敢得罪妻子,只好瞒着傅红玲给许思意塞钱买东西,作为补偿。
许思意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只是很浅地弯起了唇,“大家都说,父母和爱人是我们在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但是爱人会改变心意,父母也会有自己的无可奈何,所以,每个人唯一能依靠的,其实就只有自己而已。”
顾江站在离她几米远的位置,眸色沉沉深黑一片,盯着她,不吭声。
许思意抬眸,看向一言不发的少年,笑笑:“有时候,友情远比爱情更容易长久,朋友也比恋人更容易相伴到老,不是么?”
整个空间有几秒钟的安静。
半晌,顾江扯扯嘴角笑了,似不屑又似冷嘲,说:“不是。”
“……”许思意愣住。
“冒犯咱叔的地方,你包涵。”他漫不经心。
许思意被这句话弄得有点懵,不解道:“……什么意思?”冒犯她爸爸什么?
顾江面无表情:“这世上不是每个男人都和他一样废。”
许思意:“……”
窗外又起风了。
这次的风比之前那阵更大,呼呼的,树枝绿叶都沙沙作响。
顾江垂眸,从裤兜里慢条斯理摸出了个什么小玩意儿,捏在手里,脸色很淡,然后动身走到了那姑娘跟前。一伸手,把那小玩意儿塞进了她手里。
许思意狐疑,低头摊开手掌一看。
是一枚还没拆糖纸的薄荷糖。
她怔住,正不明所以时,身前的少年忽然一弯腰,脑袋凑到了她脸颊旁边,薄唇和她的脸蛋儿只隔了不到两公分。
一双深邃的眼睛盯着她,似笑非笑,眸黑得发亮。
淡淡的烟草味、淡淡的薄荷味、还有男生身上独有的荷尔蒙气息,一股脑兜头盖脸罩住她。许思意心跳骤急,两颊才刚褪下去的红云又丝丝缕缕地爬了上来。
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仰仰脖子,与他拉开一点距离。
由于太紧张,雪白细嫩的掌心里出了汗,滑腻腻的,几乎要攥不紧那颗糖。
然而许思意准备往后躲的念头刚刚萌生,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时,一件令许思意始料不及的事发生了——少年长手一捞,直接托住她的臀往上一架,瞬间把人给凌空抱了起来。
“……”
脚尖离地高出好一段距离,许思意始料未及吓一大跳,慌了神,两只小手下意识抱紧了顾江的脖子,双腿也出于惯性环住了对方的腰。
就这样,电光火石之间,她整个人呈树袋熊状挂在了顾江身上。
……天呐。
这个难度超高又蜜汁羞耻没眼看的造型是真实存在的吗?
由于太过于震惊加羞窘,许思意脸上起火,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瞪得比铜铃还大。
怀里的身子娇小软乎,香香的,轻飘飘,几乎没什么重量。顾江两只手掌稳稳托住她,往上掂了掂,挑眉嗤道:“棉花儿糖做的么。”
许思意整个人羞得快要炸开,面红耳赤地急道:“你在做什么?放开,放手,快点把放我下来……”
顾江把她抱怀里,垂眸瞧着她,淡淡的,“要我撒手还把我搂那么紧?”
许思意脑子迷迷糊糊的,听完一愣,也没多想就把两只抱住他脖子的手松开了。
“……”
顾江见状骤然变了脸色,嘴里低骂一声,怕她摔,飞快拿一只胳膊环住那把小腰把她抱更紧,一转身,把她给抵墙上了,气得扯唇笑出来,“叫你松手你就松,这么听话?那我让你给我亲一下你怎么就倔着不肯?”
话题东拉西扯地绕了一大圈,结果莫名其妙又绕回了原点。
“你……放我下来。”许思意轻声说。
顾江充耳不闻。
“……”男生在力量上的性别优势原本就巨大,凭许思意这细胳膊细腿儿,想从顾江手上挣脱基本上毫无可能。她脸通红,身子悬空没有丝毫安全感,咬咬嘴唇,还是只能试探性地捉住顾江肩膀上的T恤衣料。
“许思意。”
突的,顾江喊了声她的名字。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此时此刻,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出来,竟透出种说不出的低柔。
她全身滚烫,怀疑自己已经连脚指头都已经红透了,闷闷的,声若蚊蚋地挤出一个音:“嗯?”
他欺身贴近她的脸蛋儿,语气随意,听着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这个世界是多面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仅仅是我们看到的样子。”
“……”许思意怔住,视线抬高,对上那双黑亮如星的眸。
近在咫尺的璀璨。
“我们对一件事物的百般解读,或许构不成万分之一的它,却是百分之百的我们自己。”他轻描淡写,“懂么?”
我们对一件事物的百般解读,或许构不成万分之一的它,却是百分之百的我们自己……
她用此时明显不太灵光的大脑吃力地思考了会儿,动了动唇,不太确定地说:“因为,‘我们是什么样子,我们看世界就是什么样子’?”
他笑,“也不算太笨。”
许思意默了默,缓慢地点头,“……懂了。”
“所以你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你能依靠的不是只有你自己。”顾江盯着她,“来依靠我。从今往后,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许思意的眸光有刹那的跳动,没有说话,拿糖的那只手五指收得更紧。厂房里太安静的缘故,能听见一阵糖纸被捏变形的轻微窸窣声。
风吹叶动,光阴温柔。
突的,顾江高挺的鼻尖凑近她浅粉色的唇瓣儿,嗅了嗅,闻到一阵甜甜的淡香。他唇角弯了弯,漫不经心地说:“刚给你的糖呢。”
糖……
许思意愣了下,下一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糖是什么,摊开左手,乖乖把那颗被她捏得皱巴巴的可怜薄荷糖递到他眼皮底下,“这个吗。”
顾江两只胳膊都抱着她,腾不出手来,只“嗯”了声,懒懒地轻微一抬下巴,“给你的,拆开。”
“……”许思意不解,有些茫然地看对面。
他挑眉,“吃了。”
“现在么?”
“嗯。”
“……”好。她眨了眨眼,两手并用把糖纸拆开,一枚淡蓝色的圆形薄荷糖躺在里头。圆滚滚的一颗,幺指姆大小。
她把那颗糖放进了嘴里。
霎时间,清冽的甜味在舌尖弥漫开。
阳光的阴影中,废弃烟丝厂的老墙边,少年凌空抱着姑娘摁在墙上。
他光洁爆满的额头轻轻抵住她的,眼皮上抬,黑眸直勾勾地盯着那张羞成番茄似的小脸,说:“好吃吗?”
许思意点了点头,声音细细的:“嗯。”
“喜不喜欢吃糖?”
“……嗯。”她又轻轻点头。
“正好。”顾江无声地勾了下唇角,声音低得发哑,“我也喜欢。”
许思意的睫毛颤了颤,意识到什么,惊诧交织着慌乱从眼底闪过。好像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毫无征兆的,顾江低头,咬住了那张粉粉柔软的唇。怀里的姑娘身子一颤,在她又羞又窘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眯了眯眼,舌头霸道撬开那两排糯玉米似的齿。
许思意浑身起火,脑子一懵,呼吸被瞬间吃了个干净。
薄荷糖被抢走了。
但少年食髓知味还不满足,舌在她嘴里宣誓主权一般,攻城夺地,风卷残云,不放过任何边边角落。
不知过了多久,
等顾江意犹未尽地亲完,许思意已经像是只刚蒸熟的虾米,呆呆的,嘴唇水润粉嘟,整张嘴都麻得失去了知觉。
“小41。”
他喊了声,寻欢后的嗓音听着性感得要命,闭眼,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唇瓣儿,“你可真会折磨我。”
第23章
中午的时候, 太阳比上午那会儿的更大。日头当空,阳光直射, 秋天都被晒出了几分夏天的调调来。
许思意脑子里迷迷糊糊,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废弃烟丝厂的了。
只记得,那位杀马特大佬骗她吃了一颗薄荷糖,然后又霸道地唇舌并用,把那颗薄荷糖从她嘴里卷了出去。末了,还紧紧抱着她贴着她, 意犹未尽地直嗅她的唇。
万万没想到, 一失足成千古恨, 几十分钟前没有第一时间跳车逃跑的结果,是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亲肿了。
舌根微疼, 唇瓣现在都还是麻麻的,不用照镜子都能想象得出,她的嘴肯定已经成了《东成西就》里梁朝伟的同款香肠唇。
……囧辣个囧。
此时,她低垂着头咬着嘴唇走在林荫小路上, 眼睛雾蒙蒙的,脸上起火,耳根子滚烫,整个人又羞又懵地都快要冒烟儿。
“饿了没?”边儿上一道嗓音冷不丁响起来。
许思意没敢抬头,只是拿眼风悄悄往旁边瞟了眼。
少年没看她, 黑眸漫不经心地平视前方,右手食指转玩儿重型机车的车钥匙,脸色看上去很随意, 也挺正常,跟刚才在废厂里强吻她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她又回忆起之前那个深吻,脸更热了,连忙收回视线,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