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从包里抽出纸巾用力擦了擦被他触碰到的脸和鼻尖,平静的阐述道:“你靠得太近了,我对你过敏。”
单弋:……
男人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他冷着脸发动汽车,迅速把车开出刑侦局,在交叉路口前停下,“去哪儿?”
“我不知道。”乔奈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老老实实的交代道:“我把身份证弄丢了,你能把你的身份证借我开间房吗?”
“你求我?”他挑高了眉,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没求你,不愿意就算了。”女孩的声音轻轻浅浅,看似没什么分量,却足以撩拨他的心弦,仅仅只是一念之间,单弋心思已定,动作利落的把车开上路,朝东边去。
“江城不比B市,这里没有五星级酒店,普通酒店你住得惯吗?”
还不等她开口,单弋就自顾自的接话道:“我替你安排一个地方,条件虽然算不上太好,但绝对干净。”他一针见血的戳到她最在意的点,“比那些酒店的干净程度有保障得多。”
乔奈有自知之明,没有身份证的她根本就住不了酒店,那些家庭旅馆的卫生条件是硬伤,她更是不会去碰。
江城外祖家的人丁不算兴旺,而且大多都在乔家的帮衬下去了B市发展,除去过世的外祖父母,余下的几个亲戚她也不熟。自然不会贸贸然去借宿。
她看着单弋略显冷硬的侧脸,目光在他下颌处的伤疤停驻,也只是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越野车进入老城区,略显狭隘的巷子让车速不得不慢了下来,乔奈透过车窗玻璃往外瞧,周遭的景色越看越熟悉,小半天她就反应过来了——这是她以前住过的那片区域。
车在一栋老式二层小楼前停下,单弋下车,一手撑着车门,弓着腰看着副驾上无动于衷的女孩,示意道:“下车。”
乔奈慢吞吞的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此时单弋已经把后座上两人的行李箱搬了下来,他挽起袖子,一手一个,肌肉起伏的小臂透着健康的麦色,看起来充满力量感,提着两个沉重的箱子也丝毫不显吃力。
乔奈跟在他身后进了这栋小楼,入室便是一片昏暗,前方是一道楼梯,又窄又陡,十分难走。
“楼下的灯坏了,一直没来得及修,你走前面吧,我在后面帮扶着你。”
也不等她应答,他就放下一个箱子,半推着人往前走,姿态有些强硬,像是怕她临时反悔跑路一般。
乔奈打开手机照明,小心翼翼的往上爬,木质楼梯在重压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有些瘆人。
她已经很小心了,却没想到其中有一阶楼梯高过其他阶梯,一时不查,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小心!”
单弋手疾眼快的稳住了她的身体,空出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乔奈惊魂未定,还有些恍惚,此刻男人干脆将手里的箱子放置一旁,一手揽着她的肩膀,一手牵着她往前走。
他的掌心温度偏高,大手干燥温热,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可以完完全全把她的包裹起来。
乔奈在站上二楼的前一刻挣脱他的束缚,往前走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下意识的举动。
单弋几不可闻的哼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不用换鞋,进来吧。”
她站在门口没有动,“这是你家。”并非疑问的语气。
单弋听出了她语气中的防备,嗤笑一声,“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怕我害你?”
乔奈朝里望了望,在他戏谑的眼神中走了进去,语调平静:“我不怕你。”
把她带进屋内,单弋返回一楼拿行李,再回来时,她已经在沙发上坐下了,两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像个上课认真听讲的小学生。
单弋把所有东西搬完,就脱下了身上的皮夹克,精壮的身材在薄薄T恤的遮盖下,肌肉轮廓若隐若现,宽阔结实的肩膀,劲瘦的窄腰,还有弯腰时露出的一小块腰线。
淡淡的男性荷尔蒙在空气中四散,乔奈依旧不为所动,她走到单弋面前站定,脆生生的开口道:“你把你的手机给我。”
他不解的挑眉,但也没多问,乖乖的掏出手机递给她。
手机没有上锁,她轻而易举的点开他微信收款二维码,拿出自己的手机扫描,转账九百元。
“一天算三百房费,我先付你三天的,如果我没住够三天,你要退钱给我。”
单弋静静的听完,勾起唇角,啧了一声——算得一清二楚,既不亏欠他,也不让自己欠她,还真是……
他从她手里拿回手机,看着页面上多出来的转账记录,笑得漫不经心,“怎么,我就值三百?”
一语双关。
第15章 迷雾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乔奈逆光而立,夕阳的余晖从她身后透过来,给她漂亮的小脸和微微散乱的头发描绘了一个毛绒绒、温暖的光晕。
她上前一步,缩短了两人的距离,单弋心头一跳,连呼吸都轻了许多,还不等他做出反应,乔奈就冲他竖起了一根——中指。
明明有将近一个头的身高差,但乔奈丝毫没有低人一头的压迫感,她用大拇指抵在中指第一节关节处,比出一小截指头,轻飘飘的开口,“这房子值三百一晚,至于你……”
她顿了顿,姿态有些高傲,“最多值这么一点。”
单弋低头看她,突然伸出一根食指用力勾住了她白嫩嫩的指尖,他眉眼含笑,锋利的五官都柔和了许多,“这么一点就这么一点吧,嗯,你说了算。”
乔奈抽回自己的手,抽回的过程中顺便用指甲狠狠的在他手背划了一道。
男人闷哼一声,垂眼看着手背处的红痕,嘴角上扬。
单弋让她住了自己那间屋子,而他睡去了单父的房间。两个月前他回来过一次,把房子里里外外也打扫了一遍,所以还算干净。
晚饭是从外面买的,乔奈吃的不多,随意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单弋便把剩下的食物全部扫光,包括她的那份。
他拉过她面前的餐盒时,动作无比顺畅自然,好像两人的关系本就该如此亲密,面对她稍显冷淡的目光,单弋语气轻松,“我不挑食。”
“但我们的关系还没密切到同吃一碗饭的地步吧。”她坐姿端正,脊背挺直,“单弋,注意你自己的身份。”
身份?什么身份?无关紧要的人吗?
他拌饭的动作不停,语气执拗,“我说了我不挑食。”
乔奈心头涌起一股烦躁感,她干脆起身回房间,留他一个人待着。
单弋看着她毫不留恋的转身,面上的笑意淡了淡,扬起的嘴角也变成了略显刻意的弧度,他一勺一勺舀着餐盒里饭往嘴里送。
胃是饱的是暖的,心是空的是冷的。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两人一起出发,即便没有明说,却仿佛达成了某种共识——接下来的调查,他们都会结伴而行。
事情的进展并没有那么顺利,毕竟那起事故已经过去了多年,单弋在记忆中搜寻,忆起当年同单父一起坠楼的工地负责人,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负责人家中。
“他们十多年前就搬走了。”隔壁家的住户指着旁边大门紧闭的房子,面对单弋的询问,面露探究,“你们是他们什么人啊?”
单弋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乔奈就已经接过话头,“我们家以前欠了他家一点钱,现在来找他还钱。”
“如果只是一点钱就没必要啦!”那名妇女摆摆手,语气中带着点艳羡,“十几年前他们家当家的在工地上出了事,得到一笔赔偿,听说数额还不小,他们刚搬走的时候还有亲戚找上门想借钱呢……我听那些人说,这一家子好像在某个一线城市买了三套房,都是一百多平的,还有车,那日子过得……啧啧啧!”
“虽说他们家男人没了,但捞到那么大笔钱,我觉得啊……”
单弋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微微点头示意,“打扰了。”说完就拉着乔奈离开了。
男人的脸色不太好看,乔奈大概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两家都是同样的命运,这家人接受了赔偿,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而他却还在求一个公道,久久不能释怀。
坐回车里,单弋依旧是沉默着的,良久才开口,声线压得有些低,“当年,你们家给他们赔了多少钱?”
“都是一百万。”
乔奈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百万在十年前不算少,但远不够在一线城市买三套房,除非,这家人得到的不止是来自乔家的补偿。
单弋平静下来后,拨出去一个电话,与对方不到二十分钟的交涉,他便把车重新开上路。
“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找人。”他言简意赅,踩下油门,车速不断加快,就要到限速的临界点了,乔奈没有追问,安安静静的坐在副驾驶座上,两眼放空,任凭思绪纷飞。
半小时后,车停在另一栋小区楼前。
这里住着的是那户人家的近亲,单弋目标明确的来到一户人家门外,按响了门铃。
“谁啊?”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动作略显粗鲁的拧开门,隔着一道防盗门打量着门外的两人,视线转到乔奈身上时明显停留了一会儿。
单弋侧身挡住男子放肆的眼神,声音有些冷,“你是陈辉的亲戚?”
“谁是他们的亲戚!”男子啐了一口,恶声恶气道:“那一家子发达了就和我们断了联系,老头子也扔给我们,王八蛋!”
他斜眼看着单弋,“怎么,你又是哪位?”
单弋直接掏出证件在他眼前一晃,“我是来调查一些事情的,麻烦你把门打开。”
男子顿了顿,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你叫陈煌?”一落座,单弋就开始切入正题,“陈辉是你弟弟?”
陈煌楞楞的点点头,半天才憋出一句,“警察同志,到底有什么事?还是……”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还是他家又出了什么意外,有财产要给我家继承?”
乔奈坐在一旁,看着陈煌眼中的贪婪和兴奋,眼底一片冰凉。对于这种人来说,在欲望和金钱面前,人性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张婷,也就是陈辉的妻子,她于六年前病逝,她的唯一的儿子已经变卖了国内的资产,出国定居了。”
“那婆娘死了!”陈煌怔愣一会儿后,便咒骂道:“死了也把钱捂得紧紧的,死不死都一个样!”
单弋没理会他的咒骂,直直的看向他,“陈辉是在工地上意外身亡的,我想知道,你有发现在他出事前或是出事后,他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不对劲的地方……”陈辉撇撇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和他住一起。”
“那你知道他出事后获得了一百万赔款吗?”
“一百万?”陈煌忍不住反驳道:“哪里是一百万,明明是三百万!”
“那笔钱至少要分给我家老爷子一半!结果呢,那婆娘带着她儿子卷钱跑了,我费尽千辛万苦找过去,还被她叫人打了一顿!他娘的……”
单弋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怎么知道那是三百万?”
“老子亲眼看到的,那存折上标记的!能有错吗?一个一百万的汇款,下面接着一个两百万的汇款!”
……
从陈煌家出来后,两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确定多出的两百万,让事情又多了一层迷雾,至少,那场事故肯定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意外了。
—————小剧场—————
这天凉凉小朋友跟着爸爸妈妈晨练完在外边吃早饭。
他看着小摊上卖的鸡蛋灌饼,闻着空气中的食物香气,口水直流,小胖子抱紧单弋的大腿,蹭啊蹭,即使被扎的一脸腿毛也不撒手,“爸爸爸爸~凉凉要吃这个!”
单弋不太喜欢给儿子吃这种食物,觉得小孩子的胃消化不了,他一手抱起儿子,沉思了一会儿,问道:“你知道这饼为什么会鼓起来吗?答对了就买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