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一换,变成了林卿卿和陈书,两个女生。
徐燕时慢条斯理重新扣上衬衫扣,这才拿起矮几上的手机,把镜头对准自己,“她输了什么?”
“还能是什么?”她笑了下,“无非就是‘我爱你我喜欢你’这些咯。”
话音刚落,陈书视线往后一瞥。
向园恰好回来,没穿外套,紧身羊绒韵致,在镜头前一闪而过,视频中,那张脸似乎又小了点,看似也喝了不少,面颊染着红晕,似乎在桌上找手机。
徐燕时人往沙发上一靠,静静看着镜头里那道许久未见的身影,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
视频镜头里有沙沙声,徐燕时听见她声音轻柔、一脸茫然地问了句:“我手机呢?”
镜头微晃画面黑了一阵,陈书忽然转换前后摄像头,将后置摄像头对准向园,上下一扫,对徐燕时说:“给你个福利,今天可是前凸后翘园,身材爆好,刚刚隔壁桌有个小哥哥来搭讪要号码来着。”
下一秒,手机就被向园夺过去了,镜头一切,向园似乎拿着手机进了厕所,视频里的女孩也喝了些酒,模样唇红齿白,小声问他:“你……还没睡?”
徐燕时人懒懒地靠着,醉态朦胧,眼神含笑地盯着她,低嗯了声,“有人跟你要微信?给了吗?”
向园一愣,忽然想起上次他被人要微信,有点忿忿不平地看着镜头里那个男人,“我又不是你,是姑娘就给微信。”
徐燕时笑了下,笑得挺无奈:“知道异地恋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啊?忽然被他带偏了话题,向园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什么?”
“信任,”男人单手举着手机,人往前倾,从矮几上取了支烟,在烟盒上轻轻磕了磕,冷不丁淡淡瞥她一眼,把烟衔进嘴里,说,“不然分得快。”
“那你刚刚还问。”向园小声嘀咕。
“问,但我没生气,”他抽了口,低头掸烟灰,视频里烟雾缭绕,“如果我要是生气,就不是这个问法了。”
陈书说的时候其实他心里知道向园应该不会给,所有其实也没太大的波澜,但如果不问一下,向园会不会觉得他太冷淡了,或者有点过于自信?所以还是秉着尊敬一下那位兄弟问了。谁知道反倒让她想起之前的事情,不高兴了。
他把之前加那个女孩的事情原话解释了一遍,而且,加了微信之后他直接就拒绝了,女孩当天就把他删了,他以为这件事她应该不会太在意。
“可能也是我没经验,”徐燕时低头自嘲地笑了下,把烟碾灭,“我第一次谈恋爱,你体谅下?”
话都被他说到这份上了,向园发现这男人真是太会带节奏了,三言两语又把她的初衷带偏了。
她点头,“你今天是不是又喝酒了?”
“见了几个客户,”徐燕时嗯了声,手里拎了个打火机在把玩,“陈书说你输了游戏耍赖,怎么不给我电话?”
“不是,”向园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我以为你睡了,怕打扰你休息,你这几天应该挺累的?”
“现在不是接了?”
意思是,你现在可以说了。
向园看着他手指灵活的捏着个打火机在他指间飞快打转,跟变戏法似的,一会儿在手背上,一会儿在掌心。时不时在黑夜里蹿起一簇摇曳多姿的小火苗。
向园静静看着。她其实有点害羞,还没那么直白地说过这句话。
“嚓”,徐燕时灭了火,心不在焉掀上盖,“先欠着,下次当面说。”
向园如释重负,“好。”
徐燕时笑笑,再次把打火机顶开,“给你看个东西。”
视频中男人离开了一会儿,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盘子和一瓶不明物体,向园看了好久才知道是打火机液,当下以为他是喝醉了,凌晨两点给自己表演一个如何灌打火机液。
只见他单手举着视频,一只手把盘子放在中间,盘底似乎盛着浅浅地一层水,还有一些绿色液体,据他说是洗手液,然后他把打火机液缓缓灌入水中,没一会儿,盘底起了泡,慢慢膨胀开。
紧接着他把手放进去沾湿,又用纸巾在手掌上擦了会,随后看了眼手机,“开始了。”
眼见他去拿打火机,对准自己的手,压下打火轮。
画面“轰”一声,他掌心猝然亮起一层火,整个房间亮了一瞬。只余下他掌心猎猎燃烧的火苗,好像是去年春晚表演过的火光魔术。
他掌心朝上顶着,远远看着,就像顶了一个宇宙小火球。
向园却看得心惊肉跳,“你疯啦?快灭掉!”
他笑,风轻云淡地拍拍手掌,把火苗掸去,“不疼,一个魔术而已。”
操作很简单,前段时间陪林凯瑞应酬的时候跟一个魔术师学的,想说无聊的时候可以逗逗她。
“看见了吗?”
向园看见了,是被他捧在手心上的小火球。
也知道他在哄她,心一紧,像被放在一条钢索上,为他的如履薄冰感到心疼。
她小心地抽了口气,鼻尖忍不住泛酸,喊他:“徐燕时。”
“嗯?”男人下意识去看视频,见她这样,似乎是漫不经心地笑了下:“不会这就感动了?一个小魔术而已,那几个都没人为你这么做过?”
谁没事烧自己玩。
“……”
向园那些呼之欲出的情感被他一句话给憋回去。
男人忍着笑靠在沙发上看她。
等向园说了晚安,两人才挂断了视频,沙发上的男人,这才支着腿咬牙低头,拧了拧发胀的手腕,“嘶”一声倒抽口凉气,掌心火辣辣的疼。
还是有点疼的。
徐燕时最近手上没项目,林凯瑞一天到晚就带着他混迹这十里洋场。毕云涛也旁敲侧击地劝过林凯瑞,说徐燕时不适合应酬,别老让他去。
这话把林凯瑞气着了,吹鼻子瞪眼地吼他:“谁天生适合应酬?我?你老板我就天生是个酒罐子?你知道我刚来上海的时候,我连啤酒都不会喝我!”
毕云涛吓得那个一哆嗦,小声地反驳:“我也没让您喝啊。”
林凯瑞更急,一下一下戳着他的脑袋,“我不喝,谁喝?你告诉我,现在干哪行不用应酬?想在上海混下去,你得有一样傍身的技能,你就是哪哪都不行,你有一样比别人行,你他妈就是捡垃圾也得做最快最干净的那个,这么大一个城市,难道还不需要一个打扫的?”
毕云涛索性不发表意见了,瘪嘴看着他。
林凯瑞踹他一脚:“滚去。”
林凯瑞这人就是有点没心没肺的,说他好,他也好,说他坏,他也坏。跟在这样的一个人身边,毕云涛这几年是伴君如伴虎。
用林凯瑞自己的话说,你管我是挤公交车还是打的,还是坐飞机,我就是爬,我也能爬到罗马。过程中重要吗?不重要,他在乎的只是结果。所以这几年,毕云涛也见识过他的不择手段,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林凯瑞从来不相信,有人能干净、无愧于心的活着。那些所谓关于梦想的心灵鸡汤他从来不喝。一个人要是真能活成一束光,那这个人一定很没有情趣,生活也很无趣,像个千百瓦的电灯泡,走到哪都“噌噌噌”散发着耶稣的光辉。
很显然,这几天接触下来,徐燕时不是那种没情趣的人。男人间的玩笑话,他都能接上,虽然话不多,但句句精简,不会冷场。跟领导喝酒,说话滴水不漏,轻松的饭局,抽根烟调解情趣,跟他也默契十足,两人眼神一对视,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而且,徐燕时从来不问为什么。对所有问题的疑惑,他都是习惯默默观察。包括上回他跟一女伴没忍住在车里做了,徐燕时也是自觉到边上去抽烟。
那天之后没坐过他的车,林凯瑞当时就觉得这丫绝对还是个处男,想找个人给他开开苞,第一次被他冷着脸拒绝,生活方面上,林凯瑞跟徐燕时确实不是一路人,但是工作上,林凯瑞觉得他跟徐燕时很合拍。他在上海混了这么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对胃口的人。
私生活上,他也觉得只是时间问题。
徐燕时身上还带着一点对男女情事上的生涩感,不过他跟女同事之间的相处还挺游刃有余的,所以林凯瑞说他情商高。情商高的男人,一眼能看出来哪些女人喜欢自己。
这点,林凯瑞是相当有经验的。
林凯瑞敲敲毕云涛的脑袋瓜,“你怕我把你徐总带坏?”
说实话,毕云涛还真有点担心,但想想徐燕时那么一高冷禁欲的男神,坏起来应该也不会比林凯瑞猥琐,顶多一斯文败类。
林凯瑞哼唧一声,“说实话,你徐总,跟我是一路人,一肚子坏水,有多坏,你跟他吃一次饭,你就知道了。”
其实也不用吃饭的机会,毕云涛已经能感觉到徐燕时的腹黑了。
周五,凯盛技术部副总叶思沁回来,召开了一次部门会议。
说实话,叶思沁上下看过徐燕时的简历,除了大学的简历有点惊艳之外,这几年的工作经验都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所以对他也不太热络,毕竟是从西安过来的。
除了叶思沁,也有个别老员工其实心里有点小意见,毕竟都希望空降的摔断腿。
毕云涛心里还挺难过的,徐燕时这人不太抢风头,你得跟他处一段时间才知道,他到底优秀在哪里。那是一种无形的魅力。
但好在因为那张脸,公司里大多数同事还是挺欢迎他的。
叶思沁是个非常高傲的人,从小成绩好,一路名校毕业,家境条件倒是一般,父母为了供她读书也是咬牙狠着劲一直撑到研究生毕业。好在,现在也算是能回馈父母,但对叶思沁来说,这些远远不够。
林凯瑞对叶思沁算是又爱又恨,这姑娘身上就有一股狠劲,豁得出去,长得漂亮又高挑,人聪明还能喝酒,带出去非常有面子,但这姑娘就是野心有点太大,难掌控,管不住。
对人也是冷冰冰,永远一副看不上任何男人的模样。
让人看得心痒痒。
叶思沁呢也不太搭理徐燕时,毕云涛这个三把手,技术部主管就成了他俩之间的传话筒。毕云涛这会儿刚从叶思沁办公室回来,林凯瑞一派悠闲地坐在徐燕时办公室嗑瓜子聊天,两人不知道又在暗戳戳谋划什么。
毕云涛过去把文件丢过去,“叶总说这个方案不改。”
徐燕时坐在电脑前,西装挂在椅背上,整个人有点懒地窝在椅子上,抬头瞥一眼毕云涛,哦了声。
毕云涛一筹莫展,“那怎么办啊?”
徐燕时这才视线转过头,拿起方案囫囵扫了两眼,办公室寂静,就听他键盘噼里啪啦一通敲,毕云涛跟一旁的闲散人士林凯瑞互视一眼,林凯瑞耸了耸肩,表现出一副“我也无能为力这俩我一个都不想惹”的模样。
十分钟后。
徐燕时把重新打好的方案递给毕云涛。
原来他刚刚在改了?而且才花了这么几分钟?毕云涛当即感激涕零,正要说一大串犹如华佗再世此等拍马屁不打草稿的话。
“神仙在世。”
毕云涛抱着热气腾腾新鲜出炉的方案过去了。
两分钟后。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脚步声,毕云涛趔趔趄趄地跟在身后,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叶思沁已经“啪”把方案甩到徐燕时面前。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什么意思?”
徐燕时似乎早已料到似的,靠在座椅上,随手摁了个回车——
黑色的界面数据条开始疯狂滚动,整个数据系统直线奔溃,叶思沁不可置信地盯着那破译的密码条界面,从一开始的眼神冒着火光,到眼神里的火渐渐被她压下去,咬着牙问:“你花了多少时间破解的?”
徐燕时头也不抬,视线专注地看着手上的文件:“十分钟。”
……
叶思沁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调整了一下呼吸,她似乎是冷笑了下,连连点头:“好,我改。”
说完一把抽回桌上的文件,踩着高跟匆匆离去。
毕云涛全程目瞪口呆,合着刚才那几分钟直接把她整个程序给破译了?
这男人的大脑到底是什么CPU处理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