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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方剂教材在讲台上敲了两下,教室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时隐之的目光在一个个埋头装作看书的脑袋里搜寻,忽然将目光锁定到一处区域,咳嗽一声,说道:
“那位说我是基佬的同学站起来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我刚才讲的小建中汤是哪个方子变化而来的,如何变化而来的?”
赶鸭子上架一般站起来回答问题的女生,欲哭无泪。
这问题哪里简单了?!您有本事问君臣佐使对应的药啊!
一瞬间,教室内此起彼伏的翻书声响起,中西临班级的学生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学习主动性。
“桂枝汤倍芍药,重加饴糖。坐下吧!”
时隐之没多为难,给出了答案。
被点名的那个女生很不好意思地坐下,估计这辈子都不敢怀疑方剂老师的性取向问题了。
放在讲台边上的手机还在震动不停,微信隔一会儿就提示有新的消息。
时隐之打开微信瞧了一眼,不由深深蹙眉。
“我估计大家最近学习方剂,背方歌觉得很枯燥,从我刚才的提问也能看得出来,大家连对学习的第二首方剂桂枝汤的掌握程度都不熟练。”
桂枝汤是仲景群方之首,也是张仲景写的最为详细的方子,学方剂如果不把桂枝汤学懂学通,就算是学了其他方剂,也只是似懂非懂。
祖国中医药事业的将来就靠着这群上课不认真听,一到期末就通宵复习,转发各种锦鲤求不挂科的学生,时隐之忽然觉得任重而道远。
“本来准备下节课给你们放视频的,不过看你们学的这么不认真,就提前到这次课看吧!下次课一过来,我们先默写方歌。”
关掉PPT,时隐之将早就拷贝到U盘里的《本草中国》视频打开,从第一集开始放起。
教室内前一刻被说的羞愧低下头的学生,下一刻便目不转睛地看着记录片,没有一个说是不看视频,努力看教材的。
时隐之将教室内配的椅子拿到讲台上,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宋伊发了许多条文字消息:【时隐之,我脚受伤了。】
【疼死了,肯定是昨天家里遭了女贼,觊觎我的美貌弄伤了我美丽的小脚丫!】
【简直是丧尽天良!我这么美丽的小脚丫她怎么能下得去手!】
后面都是实际脚受伤的具体照片,虽然是皮肉伤,但也确实伤的不轻。外面的表皮被划破,玻璃碎片直接扎到肉里,甚至能看到外翻的结缔组织。
【你在哪里?】
昨天宋伊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时隐之也问过同样的问题,不过那时候宋伊喝醉了酒,意识不清楚,怎么问都说不出个是非来。
时隐之虽然担心,但是晓得她是在家里喝酒也没有太过担心。哪里晓得这个小祖宗这么了不得,在家喝个酒还能把自己的脚弄成这幅模样,还怪莫须有的女贼。
Y市古巷,宋伊推开窗向外看去,一条街都是慕名而来的游客,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她居住在这当中,颇有些“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什么啊!难道不应该第一时间问我怎么受伤的,再给一些亲亲抱抱的安慰么?!”
微信的消息点开一看,宋伊就气的要炸毛。
她好不容易单脚跳到家里一处光线最好的地方,摆弄着她受伤的脚丫,使之拍的照片看起来有很惨但是依旧很美,也就是残缺受伤的美感。
结果呢!!
时隐之看着仙气飘飘的气质超脱,原来还是个大猪蹄子!什么都不问!
【在Y市,处理一些家里的事情,微博你看了吧?】
既然脚受伤不能引起时隐之的怜惜安慰,那就故!技!重!施!
宋伊记得她上一次被全网黑的时候,时隐之可是大晚上地打电话过来安慰她,还许诺给她抱抱!
嘿嘿嘿,说不定这次争取争取,就能换到亲亲了。
时隐之不常看微博,若不是因为宋伊,他连微博都不会下载。
点开微博后,时隐之不意外地看到宋伊又在热搜上。
这一次被全网黑的更严重,营销号带节奏的厉害。
作为一名有教养的成年人,看了网上那些破绽百出的所谓证据,时隐之都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登录很久之前注册的微博号,寥寥无几的粉丝数,关注也只有宋伊一个。
直接转发并评论,内容简单又干脆,只四个字:
——无稽之谈。
这厢宋伊犹在抱着受伤的脚丫犹如望夫石一样,苦巴巴地等着时隐之的回复。
然而,时隐之再次发过来的消息是:
【给个定位】
不是安慰,不是轻轻抱抱举高高,搞什么啊!!!
宋伊心不甘情不愿地发了一个定位过去,然后在手机上一口气订了六个红心火龙果速达。
她太生气了,现在只想吃水果泄愤。
举着手机又望了望,她都订完水果了,时隐之还是没有给她发消息。
半个小时后,水果已经送达到门外,而时隐之依旧没有发更多的消息来。
“哼!!!”
宋伊气的将手机扔到沙发上,一点一点地挪动着自己的小屁股,艰难地到门口。
十分钟前外卖员已经打过电话给宋伊了,宋伊让他把水果放到门外就好。
她一个人在家里,腿脚又不方便,踮起脚尖透过猫眼看了眼门外,确定门外没有人,只有外卖的袋子后,宋伊才小心地开了个门缝,将火龙果拿到之后便迅速地关了门。
暴饮暴食不好,道理宋伊知道,但是一生气一高兴了就是忍不住吃的多一点。
六个火龙果,宋伊一口气吃完了三个。
微信上时隐之还是没有发来新消息,倒是来了一条新的短信。
是她的老父亲秘书发过来的,很客套很公事公办。
【董事长说,今晚七点王氏大酒店揽风阁。】
只要是关于宋绪宁的消息,宋伊看了都会是一肚子的气。
说起来,她已经快要五年不曾和这个所谓的亲生父亲见面了。
自从那位姓陈的阿姨堂而皇之地出入宋家,宋伊便对宋绪宁这个父亲彻底失望了。
所以就算是小三后来给宋绪宁生了个儿子宋锦炎,并且宋绪宁还将遗产都留给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时,宋伊都没有多么生气,她从来就没有对宋绪宁抱有多大的期待。
宋锦炎,宋伊。
看名字便知道轻重取舍了,一个是前程锦绣似火,一个就是只是“她”的代称。
唉,真是越想越气,宋伊拿水果刀剥开第四个火龙果,扒了皮又开始吃。
窗外的东关古街,到了中午人流量更大了,烧烤鱿鱼的香味顺着风传到屋内,中间还夹杂着人们的欢笑声。
好像是提前进入了晚年,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连一只猫都没有。
手机铃声响了,宋伊不耐烦地慢慢挪动屁股去够。
结果是推销房产的广告。
“不好意思,我家有矿。”
挂了电话,宋伊准备继续吃火龙果,结果手机铃声又响了,宋伊很不耐烦,看都不看一眼。
“都说了我家有矿,看不上你们的楼盘。”
“我不是来让你看房,我过来是给你看伤口。”
时隐之的声音传来,清清冷冷的,伴随着低低的笑。
“你到窗边来。”
宋伊立马像是一只柯基,拥有电动小马达一般拼命挪动屁股到了窗户边。
窗外,川流不息的人潮中,时隐之提着药箱站在楼下。
风吹来了,有些暖意,有些醉人。
第30章 陈皮
Y市东关古巷, 雨季过后,青石板上有细细绒绒的青苔长起, 随着游人的来来往往,青苔长了又消, 消了又长。
附近的居民区都是清朝留下的房屋,外面看着还似从前,里面早就改装成现代化的模样。
窗户没有关全,有风从窗外吹来,带起窗帘飞起,鼓鼓作响。
宋伊的身子不自觉地向后退缩,后背仰起, 脖颈呈现一个弧度,万千青丝扬起。
她没想到会这么痛,痛到她想要立刻推开时隐之。
额头和鼻尖已经冒出虚汗, 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抓着衣服。
宋伊低声呢喃,透着点恳求的意味。
“时隐之, 你, 你轻一点。”
“忍着点, 过会儿就好了。”
时隐之没有停下,继续动作。他全神贯注,专心致志。
宋伊疼他知道, 但半途而废向来不是他的作风。一鼓作气,时隐之的动作越来越快。
疼痛和快乐两种感觉交杂,宋伊难耐地“嗯”了一声, 像是一只小兽的呜咽,强行忍耐着。
有水滴滴落在地板的声音,一滴一滴,越来越频繁……
十分钟后——
时隐之终于将宋伊脚板底内嵌着的玻璃碎片全都取了出来,并且消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