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被卡在破裂的车窗间,姿势被动,根本没有办法反抗,很快被揍得鼻清脸肿。程迟打开驾驶室的门,把人拽出来,又是一阵拳打脚踢,司机蜷在地上,嗷嗷直叫唤。
“不要,程迟,不要再打了!”时蕊尖叫着。
程迟收住拳头,弯着腰,粗粗地喘着气,狠狠地瞪着地上的人,一双腥红的眼睛仿佛要吃人,浑身戾气很重。如果不是听见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他真的会把他打死。
他缓缓直起身子,回过头,看到时蕊双手趴在车窗上,贴着窗户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惊慌,害怕。
那一刻,他整颗心都被揪成了一团。
他手伸进驾驶室,解开了后门锁,时蕊打开后门走下来,双脚都是软的,程迟一把扶住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她。。
有那么一刻,时蕊只是惊恐地看着他,连哭都哭不出来。这样的她让他心疼得快要碎掉。
他声音暗哑地说:“对不起,本来已经答应你不打架了,我没做到。”
他带血的手指轻轻地拂开了粘在她脸颊上的头发,指尖划过脸颊,真实的温度传来,她才终于像是活了过来。
两行泪从眼眶滑落,她一头扑进他怀里,终于大声哭出来,纤细的手臂很紧很紧地搂住他的腰。
程迟发觉她身体在发抖,更紧地将她抱住,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好了,没事了,有我在,别怕,乖,别怕……”
听见她哭得这么崩溃,他强自镇定地温声哄着她,可眼睛却红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那司机试图爬起来,可到底还是爬不起来,又倒了下去,头偏向一边,吐了口血出来。
警察把那司机拖起来,他还挣扎狡辩:“你们抓我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做,是他,是他无缘无故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你们抓他啊。”
程迟咬了咬牙,眼底闪过狠戾的光:“她下的单是去蓝泊湾,你却走了相反的方向出了城,你说你什么都没做?你他妈是不是还觉得挺遗憾的?”
若不是被时蕊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又想揍他了。
哭了一阵,那种恐惧到极点的感觉总算得到了发泄,时蕊缓缓镇定下来,她从程迟怀里抬起头来,看着那个禽兽。
“你不用狡辩,在车上对我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录下来了。”
其实并没有,只录了一部分,手机到后来就没有电了。但这话却起了作用,司机信以为真,败下阵来,终于认命地跟着上了警车。
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段是出了B市的一个小镇范围内,来的警察也是镇上派出所的,之后他们全部被带到了派出所录口供。
时蕊把整个事件都讲了一遍,至于录音,那个司机说的那些过分的话确实没有录进去,警察要求她复述一遍。她觉得难以启齿,但为了有足够的证据让坏人得到惩罚,她只好重复了遍。
那司机以为真有录音,所以当警察拿着时蕊的口供去审问他的时候,他很快就抗不住压力,招认了。
时蕊从警察手里取回了自己的行李,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程迟坐在门口的阶梯上抽烟,他脚边已经丢了好几个烟头。
时蕊注意到,他夹烟的手还有血渍,手背上还有被划伤的痕迹,应该是在破碎的车窗上划的。
听见拉动行李箱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随后丢了手里的烟,起身过来帮他拿起行李箱。
两人走到摩托车边,程迟把钥匙插上去,拧开,顿了两秒,回头对时蕊说:“没油了。”
现在已经十二点了,从镇上回B市的班车也没有,也没有出租车,于是他们只好在镇上找了一家旅馆。
小镇只有一家旅馆,比较简陋,程迟站在前台,打量着周围环境,直皱眉头。
但是,没得选择。
正在打磕睡的老板娘被唤醒,打着哈欠让他们拿出身份证做登记:“一间两间?”
程迟:“两间。”
时蕊:“一间。”
两人同时出口,老板娘敲打键盘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他们。
程迟低头,看了眼紧紧揪住自己衣角的那只小手,改口道:“一间。”
老板娘看看身份证,两个人身份证上明明白白写着,都还没满十八岁。于是,她再看他们的眼神就有点儿意味深长了。
房间只有一张双人床,一张简易沙发,一台电视,配套非常简单。老板娘把他们带进去,离开的时候又看了他们一眼。
程迟把门关上了,时蕊看着唯一的一张双人床,这一刻才感到有点儿尴尬。
程迟摸了摸她的头:“你睡吧,安心。”
“你去哪儿?”时蕊一把拉住转身往外走的他。
程迟回过头来,见她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像是生怕他会走掉似地。
她今天真的吓坏了,不敢一个人。
“我去找老板再拿床被子,我睡沙发。”他说。
时蕊低着头,小声说:“那么小一张沙发怎么睡?再说,天气这么冷,就,就睡床吧。”
那一夜,两个人睡在了一张床上,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时蕊一开始一直睁着眼,过了很久才睡着,然后她做了个恶梦。
四周一片漆黑,那个开车的魔鬼一步步朝她走来,笑容狰狞恐怖。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听见她的呓语,被子里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捞入怀中,温柔地抱着她,轻声在她耳边安抚她的情绪。
“别怕,我在,没事的,已经没事了,乖,没事了。”
时蕊在他的安抚下慢慢地平静下来,梦里感应到了他带给她的安全感,本能地往他怀里靠。
程迟抱着她,没有再松开,也没有再睡着。
当天晚上,时蕊给他发消息的时间,他正在打理他的摩托车,想着要骑着它去接她,他亲手擦洗,一遍又一遍,擦得干干净净。
当时他把手机放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及时地看到消息。等他打理好摩托车,回到客厅才看到时蕊发的截图和定位,定位已经出了B市了,他意识到她遇到了危险,怕打草惊蛇,立刻回了条消息。
——别怕,等我!
发动摩托车出了门,时蕊却一直没有回音,他试着拨电话过去,却已经是已关机了。那一刻他几乎瞬间被恐慌淹没。
打电话报了警后,他骑着摩托车连闯无数的红灯赶往那个方向,大冬天的他紧张到浑身汗湿,根本不敢想像发生了什么,只管往前冲。
现在回想起来依然后怕不已,试想如果不是他去得及时,后果真的不敢想。
他内心充满自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去车站等她,为什么要打理什么摩托车,为什么要把手机扔在一边,让她经历了这么惊险的事情。
这件事,可能会是她一辈子的噩梦。
时蕊又往他怀里挪了挪,头枕在他手臂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然入睡了。
她这么一挨过来,程迟浑身都热了起来。
跟自己喜欢的人躺在一张床上,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但想归想,他还是得克制。如果他趁人之危,跟今天晚上那个禽兽司机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早上,时蕊醒来,发现自己以一种特别主动姿势盘在他身上,吓了一跳,一下子从他怀里弹开。
程迟在她的动静中醒过来,看见她坐一边盯着他,一脸尴尬地挠着头说:“什么情况?”
程迟:……
她像是不知道自己做噩梦的事,睡了一觉起来的状态比昨天晚上好多了。昨天晚上她就像一只受到过度惊吓的小白兔,胆小到了极点,也表现出了她少有的黏人的一面。
程迟一只手撑起脑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情况?咱们都已经同床共枕了,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时蕊:……
她脸红了,同时想起来了,是自己主动要求睡一间的,也是自己让他睡床的。
程迟坐起来,与她面对面坐着,半开玩笑地说:“既然已经处成这样了,我们都不能始乱终弃是吧?要不做我女朋友吧?”
“别开玩笑了。”时蕊别开脸。
程迟突然认真起来:“我没有开玩笑,你对你什么心意,你早就知道的,不是吗?”
时蕊知道他不是开玩笑,但是……
“我们不可能。”
太多的难题摆在他们中间,太多的不可能!
程迟知道她顾虑的是什么:“别考虑可不可能,我只想知道你愿不愿意,只要你愿意,什么难题都不是问题。”
他那么直白,他们第一次把这个问题摊开来讲,可她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回想起父亲的敏感,她根本不敢往这方面想。
“好了,不想了,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程迟不忍看她为难的样子,其实平安夜那天在山顶,他就已经有了答案。昨天晚上她扑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放声痛哭,她在那种崩溃下所表现出的依赖,就是她的答案。
当天回到蓝泊湾,两个人受到了不平等的待遇。
姚青准备了一大桌的菜来给时蕊接风,而程迟又被程敬安痛骂了一顿,在他几次想要伸手打人的时候,时蕊都站在程迟面前,想起上一次就误伤了她,程敬安最终没有打下去。
他之所以发那么大的火,是因为昨天晚上程迟骑摩托车连闯无数个红灯。
程迟挨了骂,却始终咬紧牙关,没有说出昨晚时蕊遭遇惊险的事情。如果姚青知道了,只怕得吓晕过去,而他,知道时蕊当天晚上的火车却没有告诉他们,没有早点去车站接人,才导致发生那么惊险的事情,一顿皮肉之苦恐怕是免不了。
他们回去之前都对好口供了,一致表示是今天一早的火车到的。
所以程敬安以为程迟是昨天晚上出去玩,玩嗨了乱闯红灯,气得不轻。程迟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不过他始终还是庆幸的,虽然闯了红灯挨了一通骂,可能还面临交通处罚,但好在时蕊没有出事,否则,他会自责一辈子。
时蕊没想到,交通部门不但罚了程迟的款,还把他闯红灯这件事情告诉了学校。由于这件事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学校不得不采取一些惩罚措施,给其他同学一个警醒,也给相关部门一个交代。
赫赫有名的附中竟然有人连闯红灯,完全不把交通规则放在眼里,这让学校的声誉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所以开学以后的两周里,学校各级领导就在处理这件事情,每天开会商量处罚方案。
整个学校都炸了,全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同学甲:“大佬果然牛逼啊,连闯五个红灯,这是成心挑战交通法规啊。”
同学乙:“我觉得程迟不是这样的人,他虽然平时看着比较冷,有时也有点凶,但他是个守规则的,按理说不会干出这么不理智的事。”
同学丙:“大佬难道是跟人赛车?赛车也至于就他一人闯红灯吧?”
同学丁:“也不知道学校会怎么处罚他啊,不会开除吧?”
童佳佳闻言叫起来:“不要啊,千万不要开除我男神。”
谭茜笑:“你男神都连闯五个红灯这么牛逼了,他还是你男神吗?”
童佳佳:“我始终觉得程迟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谭茜伸手戳她脑门:“脑残粉。”
一开始,时蕊并没意识到这件事情有多严重,可听见大家的讨论,她也忧心起来。
程迟会被开除吗?这件事都是因自己而起,如果他真的因为这件事被开除了,那她岂不是成了罪人?
“阿迟你是不是疯了?你闯红灯干啥啊?还连闯五个,你真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