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沧桑的斥责,还有跺脚的声音传入耳中,清晰而沉重。
容榕迅速立正站好,笑容恭敬:“爷爷。”
“你到花花屋里来干嘛,它跟你不一样,没那个精力气我,更没精力陪你胡闹。”老爷子走过来,抬了抬腿虚踢一脚,低声斥道:“走开!”
然后代替容榕站在了狗窝旁边,费劲的蹲下身子揉了揉花花的头:“花花,丫头没欺负你吧?”
容榕语气不满:“爷爷,你这样说我就很不高兴了。”
“你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儿,你还没花花懂事呢。”老爷子跟花花对对额头,努了努嘴,“对不对?我的老花花。”
容榕顺势蹲在爷爷身边,将身子靠向他:“爷爷,谢谢你。”
老爷子啧了一声:“谢什么?”
“房子啊。”容榕眨眨眼,嘿嘿笑了,“刚刚替我盘的。”
“不是嫌大么?”老爷子睨了她一眼,继续逗狗。
容榕巧舌如簧:“我这是矜持,就像小时候你给我压岁钱,我总要矜持那么一会儿的。”
“就你会找借口。”老爷子叹气,扶着膝盖站起身来。
容榕赶忙扶住他坐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沙发看上去挺新的,虽然放在狗房里,但是因为花花老了,没那个力气玩。
花花趴在狗窝里看着爷孙俩,渐渐垂下了头,靠在柔垫上喘气。
光是这么点路,它就已经累得够呛了。
老爷子忽然笑了。
“我跟花花一样老了,有些事快管不过来了。”他长吁一声,舒服的将整个身子靠在沙发上,“说不定哪天,一闭上眼睛就走了。”
容榕皱眉:“胡说八道。”
老爷子喃喃道:“哪怕你就是当个普通上班族也好,我也不至于这么操心,但你现在当什么网上主播,这算得上哪门子正经职业?”
容榕握住老爷子的手:“挺好的,真的。”
“你别以为我一个老古板什么都不懂。”老爷子侧头看她,声音温和:“青瓷都跟我说了,虽然很多人现在喜欢你,但是你能保证那些人一直喜欢你吗?现实中树倒猢狲散的例子就已经不少,你能保证那些你连见都没见过面的人能够保障你的一辈子吗?你们年轻人啊,都只顾当下享乐,从来不为以后考虑。”
“我只是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这种光鲜亮丽的工作,谁不喜欢呢?没有人不喜欢被追捧被夸赞。”老爷子眼神清明,语气缓慢:“说白了,这叫青春饭,这种饭碗吃的最香却也最不长久。”
容榕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因为爷爷说的每句话都是对的。
她的确也是喜欢这样光鲜亮丽的生活,没有谁能够拒绝虚荣心的极大满足。
“你妈妈如果还在,一定不希望你从事这份工作。”老爷子顿了顿,仍坚定地将话全都说出了口:“她是怎么走的…你没忘吧?”
“…我没忘。”
原本气氛温馨的谈话,却因为提起了这个好久都不曾提起的人,而变得沉寂。
“他们夫妻俩都走了这么久了啊…”老爷子转了话题,忽然感叹一句,眼神悠远:“好久都没去看你爸爸养的那匹黑马了,应该比花花要精神很多吧。”
容榕轻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老爷子忽然挺直了腰板:“对啊,虽然我老了骑不动了,但今天年轻人多啊。”
说去就要去,容榕还没反应过来,老爷子就抖擞着身子站起身来,开始预备活动了。
“开车去马场吧。”老爷子转头看她,“今年还一次都没去过呢。”
容榕哭笑不得:“爷爷你也不用这么兴奋吧。”
“要说没良心还是你这个死丫头最没良心,忘了你以前抱着不放的那匹小白马了?”老爷子挑眉,声音浑厚,“不想去看看吗?”
容榕被老爷子说动,也跟着起了身。
小时候深受童话故事荼毒,她就喜欢那种连马尾巴都是纯白色的马。
马蹄轻踏,没有穿着披风的王子到梦里来,她自己就是。
老爷子的私人马场在宅子十几公里外郊区的一片空地上,开车过去很方便,容榕自己懒得开车,干脆就一起挤上了容纳量足够大的加长车。
然后她发现容青瓷也是挺懒的。
节奏感极强的K-pop回荡在整个车厢里。
“我说你们自己有车的非要挤我这车里干什么?放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音乐,吵死了。”老爷子满脸烦躁,看着眼前俩孙女,“我买这么宽的车还有意义吗?”
容青瓷举起酒杯,满足的抿了口:“爷爷你平时都不怎么出门,今天正好物尽其用。”
“谁允许你喝我的酒的?”老爷子咬牙切齿,厉声喝道:“你给我放下!滚到你爸妈车上去!”
容青瓷丝毫不在乎:“我坐在他们车上就免不了耳朵起茧子,还是跟爷爷在一起比较舒服。”
说完就倒了一杯给容榕,挑眉笑道:“2004年珍藏,快尝尝。”
容榕只将鼻尖靠近杯口,就闻到了一股略带苦涩的杏仁可可味。
舌尖轻触,是干花的烘烤味,余味很浓,只尝了这么一小点,整个口腔都是富余的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