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息。
也不差这一顿饭。
不怎么好吃,但是却热气腾腾的饭,虽然整个饭桌气氛有些尴尬。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陆一心,这丫头听完他很忙之后就有点怪怪的,饭桌上没有她调节气氛,干巴巴的跟他嘴里在嚼的红烧肉一样。
而且她一直在给他布菜,在他面前专门放了个碗,她就这样当着她爹的面,用共用筷子一筷子一筷子的给他夹菜。
确实都是他爱吃的菜。
但是……
他虽然不指望这丫头的保证能维持多长时间,但她也太不避嫌了。
“不用了……”他在陆一心开始帮他把五花肉肥肉去掉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
这看起来都像是什么事。
“一心……跟你感情真的不错。”陆博远干巴巴的吃了一口白米饭,表情复杂,“她对我从来没有这样过。”
虽然他陪着陆一心的时间确实不多,但是好歹还是她的亲爸爸。
方永年一口白米饭呛进喉咙,咳得惊天动地。
“都让你去看医生了。”陆一心不爽的嘟囔,顺便给她爸爸夹了一筷子冬瓜。
“他都咳嗽了一个多月了一直没好。”陆一心扭头,跟自己爸爸解释。
正大光明的让方永年胆战心惊。
他的立场变得很奇怪……
各方面的奇怪……
但是气氛终于好了,陆一心身上有种特殊的魔力,只要她愿意,任何场景都可以变得和乐融融。
哪怕桌子对面坐着的是陆博远,他一直想要亲手送进监狱的那个人。
话题就这样从他咳嗽转到了他的身体再转到了他的食量,陆博远甚至还提到了研究所里的豆腐包子。
父女两个聊得热火朝天,一直安静吃饭的方永年,默默的扒完了一整碗白米饭。
有点撑,还有些油腻。
他又给自己夹了一块桂花蜜藕。
过了清明的桂花蜜藕口感差了很多,但是仍然香甜软糯。
陆一心和陆博远不知怎么的已经聊到了驴肉火烧,父女两个相似的圆眼睛亮晶晶的,一边吃着不怎么样的家常菜一边望梅止渴。
方永年慢吞吞的嚼着嘴里的桂花蜜藕。
如果,不是坐在对面的陆博远已经两鬓泛白,如果,不是陆一心身上的校服从初中的换成了高中的。
如果,不是自己那条再也不属于自己的右腿。
他几乎快要以为,那段岁月静好的日子又回来了。
宿舍到实验室只要十分钟,路上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植被,这个季节,应该樱花纷飞。
实验室里,陆一心偶尔会背着巨大的书包过来借宿,包里有时候会偷偷的藏着她买来的网红零食,他带她去吃食堂,她送他网红零食。
他能力出众,这辈子最擅长的事情和他最喜欢做的事重合,所以窝在实验室里整日整夜的。
他前途光明,在一众师兄堆里,因为年纪小偶尔还会跟他们耍赖。
而现在,没变的只有陆一心。
“我吃完了。”他放下了筷子,嘴里的桂花蜜藕嚼的多了,也就苦了。
他慢吞吞的擦了擦嘴,慢吞吞的看向陆博远。
他曾经,尊敬过的师兄,在他还是新生的时候,帮过他很多,告诉他中国人迟早有一天能做出最好的原研药的男人。
“我们谈谈。”
谈谈那些恩怨,谈谈他查到的那些腌臜。
作者有话要说: 魔鬼们。。。想象下有一天,方永年得改口叫陆博远爸爸。。。。
我只要想到有这么一天,就很想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忍不住
评论红包包,明天周五双更哈
☆、第二十七章
陆一心家的书房其实就只是把主卧做了隔断, 里面放了一张书桌, 两张椅子。
方永年第一次进入到这个空间, 左右环顾。
很小,书堆得到处都是。
刘米青不在家,估计连打扫都没有打扫过,陆博远进去后很随意的用脚把桌子边上的书拨开, 给他腾出个位子。
“坐。”陆博远显得有些紧张。
方永年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坐到了那张椅子上——和他家一样的椅子,他记得是刘米青团购的时候买的,买了十张。
他可能真的是个变态。
明明在怀疑陆博远, 却一直在他家人四周转悠,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图什么。
“一心跟我说, 你觉得那场车祸不是意外?”陆博远喝了一口浓茶。
用词谨慎,谨慎的让方永年觉得好笑。
所以他真的笑了,嘴角嘲讽的一扬。
陆博远:“……”
换作平时看到方永年这样阴阳怪气的样子,他一定就爆发了。
但是今天不同。
今天, 从方永年进屋换鞋的那一刻开始, 他就有些无法直视他这个师弟。
他少了一条腿,虽然他平时走路做事基本看不出来, 但是脱鞋子的时候,他还是看到了方永年那只仿生义肢——做得再像, 也是假的。
他其实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仅仅只是推断和周围人的猜测,就把方永年放在了有罪的那一方, 铁板钉钉的摁在那里。
方永年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所以他也从来没有真的感觉到,方永年确确实实是个残疾人,他比他,少了一条右腿。
“做这行很艰难,有可能这一辈子都研发不出靠谱的原研药。”
“但是我们这群人,意气相投,目标一致。”
“进了项目,就都是兄弟。”
“我们这么多人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跨不过去的坎。”
这些话,都是他说的。
在项目立项的时候,在平时吃饭的时候,还在他们实验失败失去信心的时候。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真情实感的,他也没有料到他们有一天会遇到这样的事,几个兄弟死的死残的残,他作为唯一一个毫发无伤的,和那个项目组的大多数人都断了联系,包括和他关系最密切的方永年。
“肇事司机确实是我的老乡,但是我也是办完了葛文耀他们的丧事之后才知道的。”陆博远端起茶杯又灌了一口茶,“我和他妻子一开始的两年还有联系,后来他妻子改嫁了,关系就这样淡了。”
“你不能单凭这一点就怀疑我和那场车祸有关系。”陆博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看方永年。
他又何尝不是单凭猜测,就怀疑了方永年四年。
方永年看了陆博远一眼。
他最讨厌喝陆博远家里的茶,茶叶不好,泡得很浓,一口下去一点茶味都没有就剩苦味了。
所以他看都不看茶杯一眼,从风衣口袋里递给陆博远几张纸。
复印件,像是他临时从文件里拿的,折得很随意。
“当时的尸检报告。”方永年言简意赅。
陆博远接过:“这我知道。”
这起车祸就是因为司机当时体内有过量的抗组织胺类药物,开车的时候睡着了方向盘失控撞断护栏造成的,整场事故处理过程他都在,所以他很清楚。
“他老婆留了两份笔录,第一份是在事发当天留的,那份笔录里她强调自己的丈夫在出发前没有吃过药物。”
“第二份笔录是第二天下午的,她改口了,说她丈夫确实感冒了,出发前吃了感冒药。”
“这我也知道。”陆博远对这件事有印象,“她后来还私下里跟我解释了,说是来的时候保险公司给她打过电话,她太害怕了,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就下意识的拒绝了所有的事情。”
方永年一顿。
“她私下找过你?”这件事,他没查出来。
“打了个电话。”陆博远也是第一次说这件事,“半夜三更给我打的,用的还不是她自己的手机。我和他老婆不熟,所以印象很深。”
“他老婆文化程度不高,遇到事情很容易没主意,那个电话里面基本都在哭。”
“没什么具体内容,就是跟我反复确认改了笔录会不会对她有影响,我当时自己都焦头烂额,随便安慰了几句就过去了。”
方永年没说话。
“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那次车祸不是意外?”陆博远翻看了那张尸检报告,并没有看出异常。
“我在医院里的时候……”方永年揉揉眉心,“也接过一个电话,来电显示是陌生电话,打电话的人,是肇事司机的老婆。”
“跟你一样,电话里基本都在哭。”
“挂电话之前,她问我,我有没有收到过钱。”
陆博远愣住:“什么钱?”
“我也是这么问的。”方永年露出了今天晚上在陆博远面前的第一个表情,苦笑,“但是她挂了。”
“我当时情况并不好,ICU刚刚出来没多久,昏迷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多,等我有精力再回拨那个电话去问的时候,接那个电话的人变成了一个男人。”
“医院住院部的保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