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料店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他盯着秦则初看了好久,问:“冒昧问一下,你认识秦川吗?”
秦则初正要扫码付钱,闻言,掀起眼皮看过去。
“真是越看越越像。”老板打量着他,“不好意思啊,秦川是我以前的大哥。我看你和他长得挺像。”
秦则初克制着悸动,平静道:“我是认识。”
老板愣了好一会儿,突然瞪大眼:“你真认识?你们是什么关系?兄弟吗?你是他……表弟堂弟?”
秦则初:“我是他儿子。”
老板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突然啊啊啊叫起来,他扒着柜台想跳出来,但身体发福太壮实,跳不动。
“靠靠靠!!!大哥居然整出这么大一个儿子,你多大了?今年多少岁?”
“刚十八。”
“十八?我算算。”老板掰着手指,“卧槽!大哥十八就生了你?!!!”
“我想起来了!妈呀我全想起来了!”老板拍着脑门,相当激动,“大哥十七岁那年,认识了一个从海城来的姑娘。那姑娘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把大哥的魂都给勾走了。”
“我们那时候给她起了个外号,画皮。可不就是画皮么,差点把大哥坑死。”
“反正我们那会都不喜欢她。啊呀呀,她现在是不是你妈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激动,失言了。”
“我们那个时候太年轻,不懂事。现在回想起来,你爸妈挺般配……”
许央的手机响,母亲打来的电话。她走到一旁接听,母亲催促她回家。她找了个借口应付过去。
挂断电话,想了想,给霍向东发短信:【我妈妈刚打过电话,催我回家。】
霍向东:【对不起,我们高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不过你放心,十二点前肯定好。】
霍向东:【你想借口跟你妈妈说,同学发疯啦老师喝醉啦。还有秦则初,再拖他一会。】
霍向东:【你让秦则初去天上给你摘星星。但是不准答应他!不准答应做他女朋友!!我还要追你呢。】
许央:“……”
第32二口蛋糕
许央收回手机, 转身看到秦则初还在和饮料店老板聊天。
老板已经从柜台后走出来, 热情又激动。秦则初相对来说就相当平静克制。
他一手拎了一堆袋子,另一只手拿着那个白胖娃娃。
标准的陪女生逛街的男生形象。
闹市街的夜灯闪烁,从他身上扫过, 再扫回来。
许央看着他,心神随着闪烁的夜灯摇曳。
有点欢喜, 有点难过。
欢喜是因为今夜,难过是因为他没了亲人庇护。
武子期描述出来的秦川是个无所不能的神人。其实从秦则初身上也能约莫猜出来, 他爸爸是个怎样的人。
至于他妈妈,秦则初和武子期从来没提过。刚是第一次听说,饮料店老板说她是个从画里走出来的美人。老板言语间, 秦川很爱她。
他们一定很相爱吧。
许央走过去, 秦则初正在和老板告别。老板非要送他一杯炒酸奶,他坚持付了钱, 互相加了联系方式。
“小姑娘,来拿着。”老板亲手做了一份炒酸奶,笑盈盈看着她, “小姑娘,你眼光不错。”
“……”许央默默接过炒酸奶。
说谢谢也不是, 不说话好像也不太好。
一夜之间, 好像天下人都觉得他们在谈恋爱。
老板又对秦则初说:“小姑娘好乖,看起来比你妈脾气好。乖的好,好欺负。”
嗓门很大,完全没避讳许央。
许央:“…………”
幸亏刚才没说谢谢。
秦则初看了许央一眼, 笑笑没说话。
他往前走,许央挖了一勺炒酸奶放在嘴里,慢吞吞跟在他后面。像个小尾巴。
走出夜市街,秦则初回头看许央:“要回家么?”
许央把勺子上的炒酸奶舔净:“刚我妈妈打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
但是霍向东说他们那边还没好。而且,内心深处,她想和他待在一起。
“回家。”秦则初站在路边准备叫车。
“不急。走回去吧。”许央垂眼眸,视线落在地面的一块方砖上,砖头缝里有根绿油油的杂草,“我有点撑,想消消食。”
秦则初看了她一会儿:“好。”
这里离宣坊街不算近,走路差不多要一个小时。
他们默默走了一段路,谁都没开口说话。
秦则初在想秦川。
饮料店老板叫阿达,是滨城三中的校友,跟着秦川混过一阵。秦川学神,他是学渣;秦川打架,他递棍子;秦川收情书收礼物,他帮扔(吃的东西他一般扔自己肚子里。)
高三那年秦川突然离开滨城,没跟阿达他们留下任何音信。阿达说他们都以为秦川和“画皮”私奔了。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能是得罪了什么人。”阿达当时说,“但是他走后滨城风平浪静,没听到有人找他。所以我觉得如果是有事,也是画皮,哦不,是你妈妈那边的事。”
阿达一直在怀念旧时光,絮叨着他当时和秦川关系有多好,猛然见到秦川的儿子多么惊喜……
秦则初没有告诉他秦川已经离世。这大喜大悲的,怕他受刺激。反正已经加了联系方式,缓几天再说也不迟。
想从他这里再多听些秦川以前的事情,鸡毛蒜皮鸡零狗碎什么都行,只要是秦川。
还想知道秦川当年恋爱的样子。
除了阿达,华爷居然也认识秦川。
期末考试前一天下午放学,章宁慌里慌张找到秦则初,说他可能摊上了人命案,不敢告诉老校长,求秦则初救他。
章宁说他被人叫到一个废弃仓库,刚到那里,黑暗里突然栽过来一个人,背上插着刀浑身是血,死死拽着他不撒手。章宁吓坏了,说要给他叫救护车,但是那个人不听,认定他是凶手,要拉着他一起陪葬。费了好大劲,章宁终于挣脱出来,但那个人手里有他的校服,校服里还有一枚校徽,他怎么都扣不出来……
秦则初:“你找警察啊,找我有屁用!”
章宁:“仓库那片是华爷的地盘,道上的人都说,警察办事要看华爷的脸色。我应该是被华爷那边的人暗算了。他们可能就是想找个替罪羊,我又是未成年。”
去仓库的路上,有警车呼啸而过,去往仓库方向。秦则初抢了辆摩托车,抄小路赶在警察前面到达仓库。
如章宁所说,有个背上插刀的人浑身是血趴在地上,秦则初走过去探了探鼻息和脉搏,还有生命迹象。插刀高度和倾斜度来看,不是章宁这个初中生能做出来的,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清理了现场,把有关章宁的痕迹全部抹除……
他绕了个大圈,在护城河下游的一片荒地,把章宁染血的校服衬衫烧了,打开手机,回许央的短信:“我是你下任同桌。”
第二天在学校门口,被华爷的人找到“请”上车拉到一个酒吧。后院,章宁被倒吊在一棵老槐树上,裤子湿了一片,嘴里塞着一团脏布,看见秦则初,只会呜呜地哭。
华爷亲自“接待”秦则初,慢慢拍着手:“自古英雄出少年。”
秦则初不请自坐。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这样的年轻人了。”华爷摘下墨镜,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皱眉,“你叫什么?”
秦则初:“叫爸爸。”
华爷两侧的壮汉骂骂咧咧地撸袖子走过来,被华爷制止住。
“你姓……秦?”华爷紧盯着秦则初的眼睛。
秦则初直视着他,淡声说:“秦始皇的秦。”
华爷脸上的肌肉颤了颤:“你和秦川什么关系?”
“秦川是我爸。”秦则初脊背僵硬,血液沸腾,“你们认识?”
“你小子是秦川那小子的儿子?”华爷哈哈笑着,站起来走到他近前,围着他看了又看,自问自答地点头,“是他的儿子。”
关于他和秦川的关系,华爷只说了三个字:“旧相识。”
再无多言。
华爷问:“秦川人呢?让他来见我。”
秦则初:“你要见他得去下面。秦川没了。”
“死了?怎么死的?”
“意外。”
华爷站了一会儿:“一起吃个饭?”
秦则初看了眼桌上的钟表:“我今天有考试,现在刚开考。”
“好学生。”华爷在他肩膀上用力按了按,“算了,你走吧。给秦川个面子。”
“谢了。”秦则初站起来,“不过院子里的那个,我得带走。”
“他是你什么人?”
“我弟。”
华爷呵了声:“如果他是秦川的儿子,我早把他崩了。”
“看好你这个弟弟,别再让他犯到我手里。”
秦则初把章宁从树上卸下来,章宁当场晕了过去。联系老校长,把章宁送走。秦则初飞速赶到学校,语文已经开考半个小时,正好是班主任老暴监考,放他进了考场。
*
马路上。
许央吃完最后一勺炒酸奶,往前走了几步,把纸碗扔进垃圾桶里。
秦则初突然开口:“我妈在加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