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校长笑着说,“家里有时候活儿忙旷几堂课的很多,到了九月收玉米的时候大半个学校的孩子都不会来上课,刘小丫家里情况复杂,以前也经常旷课。我知道你心是好的,不过你放宽心,明天她要再不来,我就去看看,好不好?”
苏丽被张校长这么一说也不好再坚持,显得自己大惊小怪,只好怏怏地回去了。
今天一天张校长的办公室里都很热闹:
一会儿是江昭辉带着污言秽语的张小虎跑来反映情况,一会儿是和一年级孩子屎//尿//屁//搏斗无果后痛苦来求助的秦朗;
一会儿黛文婷哭着来说自己上课被男孩子掀裙子掀了好多次,不想教了。一会儿是杜若想领张小虎回去却被后者咬了一口等等等等……
相比较之下,教六年级的苏丽遇到的简直就是一群天使。
等一天的课上完,又一次在食堂里吃完中午的剩菜剩饭,大家疲惫的回到宿舍里,是什么话都不想说。
几个女孩子们沉默地躺在架子床上,像是被榨干了水分的鱼,昨天的豪情壮志像是被扑了一碗水,兹拉一声就灭了。
杜若手腕上还留着个牙印,没破皮但是牙印紫了,看起来很吓人,此时正捂着牙印摩挲,苏丽有点同情她的遭遇,刚开口准备安慰,就听得寂静的学校里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什么声音?”
苏丽一下子坐了起来。
“好像是有人在敲外面大铁门。”
杜若仔细一听,推开门好奇地走了出去。
她推门的同时,隔壁的秦朗和江昭辉也走了出来,虽说现在天还没黑,但也七点多了,谁跑到学校来敲门?
“张校长!张校长!在不在?!”
门外的男人一边用手里的树枝敲着大铁门,一边高声朝里面喊。
“张校长,我们家小丫没回家,是不是在学校啊?!”
第16章 离家VS回家
那男人的嗓门太大,又一直敲铁门,没一会儿充当学校保安的张有田就把门开了,几人跑下来一听情况,都听懵了。
原来刘小丫从早上上学离家到现在都没回家,一问平时一起回来的左右邻居的孩子都说没看到人,刘小丫的爸爸先开始还以为孩子是贪玩在村子里玩,可是到六点多吃饭的点还没回来,这情况就有些不对劲了。
农村里的孩子,不管再怎么野,吃饭时候不用喊都会乖乖跑回来,否则晚上就要饿肚子。刘小丫平时就不算淘气的,再怎么贪玩也不会吃饭时候还不回家。
刘小丫家这下就慌了,家里奶奶在村子里找,爸爸就跑到学校里,想问问看是不是孩子被留在学校了。
听完事情始末,苏丽和张校长脸色都难看起来。
“没回去?怎么可能?”
苏丽诧异地叫:“她早上都没来上学啊!”
这一说,刘小丫的爸爸斩钉截铁地表示不可能:
“我早上送她到学校门口的!她还找我要了三块钱说是买本子做作业,我也给她了!”
“但是刘小丫今天就是没来上课啊!”
苏丽急得要快要哭了,“我早上点名没见她来,还问了其他学生,她们说她经常旷课,我就去找了张校长……”
她扭头问张校长:“是不是,张校长?”
“我也以为你们家今天活儿多……我听说你们平时让刘小丫做点手工活出去卖钱,我还以为她……”
张校长讷讷道。
“你以为你以为,都是你们以为!”
刘小丫的爸爸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好生生把孩子交给你们,结果你们把我孩子还管丢了!一天没来上课,都没一个人来我家说一声!”
说着说着,这个糙汉子居然抹了把脸,哽咽着说:“这可怎么办?她一个女娃娃,别给别人害了!平时我就怕这种事,都不让她去串门子,现在可好,那么大一个人丢了!”
老师们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面面相觑后,还是杜若先回过神来:
“现在在这里追究谁的责任也没意义,关键是要把孩子找回来。既然学生早上是被送到学校门口的,说不定有人看见她去哪儿了,张校长,你和刘小丫的爸爸辛苦点,挨家挨户的问问看看有没有哪个孩子看到了,我和其他人去村长家和村警那反映下情况,看看怎么办……”
杜若一开口,众人就像是终于有了主心骨,于是去找电筒的找电筒,披衣服的披衣服,张校长从棚子里推出自己的自行车,安排儿子看好学校的大门,载着刘小丫的爸爸一起离开了学校。
在去村长家的路上,苏丽一直在自责。
“我就知道不对劲,我早上心里就有些慌,想要去问问她家怎么回事,可是学生们和张校长都说这是正常情况,她家又连个电话都没有,我居然就这么疏忽过去了……”
她想着那个刘小丫,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子,要是真跟她爸爸说的似的,在哪里被别人给害了……
她越想越不寒而栗,走着走着就哭了。
“你别自己吓自己,也许就是她贪玩去了哪个同学家里忘了时间呢?也许是玩累了睡着了忘了回家?”
黛文婷揽着她安慰,“你别太自责了,发生这种事你也不想的。”
“我今天拦下了张小虎,还以为没人逃学了,没想到还有个孩子没来上学。”
江昭辉咋舌道:“咱们小学的时候哪里敢逃学?我发烧发到四十度都撑着去学校,就怕旷课了回家挨打。”
说好的求学似渴、为了读书翻山越岭不敢懈怠呢?
“我怎么觉得这个刘小丫是蓄意已久的?”
秦朗分析着,“她爸爸说早上送到校门口的,说明她是在学校门口离开的,而且肯定是等到自己的父亲走远了才离开,否则还是要被发现。而且她还冷静的找他要了三块钱买本子,我们学校里的本子都是爱心企业捐的,仓库里还有几大箱,谁也没提过要学生买本子的事,她要三块钱干嘛?”
小学生、尤其是村子里的小学生有三块钱绝对是巨款,他父亲居然都没问过老师就给了,这情况也不太正常。
“苏丽,你再想想,这刘小丫昨天有什么情况不对吗?”
杜若被秦朗说的也狐疑起来,问苏丽。
“都很正常啊!几个孩子里就她最活泼,围着我问了不少问题,问我怎么来的这里,坐的什么车……”
苏丽回忆着,突然一怔。
“怎么了?哪里不对?”
几个人连忙追问。
“之前没觉得,现在想想,她问的也太仔细了点……”苏丽怔怔地说,“她问我坐的什么车来的,车票几块钱,在哪里坐车,坐了多长时间……”
一般孩子只会问你从哪儿来,那里是什么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不会专注一张车票多少钱。
别说孩子,就是成年人也不会关心车票什么的事情。
“她问的最多的地方是哪儿?”
秦朗脸色也不太好了,如果是蓄谋已久的离家出走,离得又远,路上发生什么事都难说。
“她问的最多的地方是西安。”
苏丽心慌意乱。
“她,她……不会去西安了吧?”
这里到西安有六、七百公里呢!
这样的猜测让所有人的神色都严峻了起来,到后来的路几乎是用跑的。
到了村长家里时村长正在吃饭,恰巧村警也在,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喝着酒吃着花生,看到老师们来了还热情地招呼一起坐下喝酒。
他们哪里有心喝酒,七嘴八舌的把刘小丫失踪的事情说了,惊得村长差点摔了杯子。
“什么?离家出走?”
村长睁大了眼睛,“她才十几岁,连村子都没出过,什么离家出走!”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
秦朗将他们的猜测说了,又说:“我担心她离家是有预谋的,之前不知道路线,我们来了以后,她从苏老师那里旁敲侧击知道了去西安的路线,所以就走了。”
“膀,膀胱什么?你说西安?”
村长愣了下,问自己的老婆:“婆姨,刘大的老婆现在是不是在西安打工?”
“是吧?我记得以前好像都是从西安寄钱回来。”
村长的老婆不太确定的说。
听说刘小丫的妈妈现在就在西安打工,众人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了,村警也不敢再喝酒,五十多岁的人了,为了不让自己脑子太迷糊拍了拍自己的脸,才站起身掏出个小本子开始翻。
大坝子乡跑红星村的小巴车就那么两辆,都是认识的,平时村里出去都是提前打电话问在哪里等,村警也有电话,他拿着自己的手机拨通了电话,一开口就是:
“我们这丢了个女娃子,十一岁,背着书包走的,今早上你们拉人时有没有看过?”
没一会儿,张校长踩着个自行车来了,又带来个消息。
早上旷课跟堂兄去打架的张小虎在村口看到了刘小丫,但因为他急着去村那头和其他孩子打架所以就没喊她,他看到刘小丫往大道那边去了。
大道是出村等车的路,通着外面的省道。
“王老四那边早上载了个女孩,穿着土黄色上衣,黑色布裤子,背着书包。售票的还好奇为什么她不上学一个人来坐车,她说她洪口镇的奶奶生病了,她去看奶奶,妈妈在那边接她,售票员就没多问。”
村警收了电话,问他们:“刘小丫是穿土黄色上衣,黑色裤子吗?”
早上没人看到她,她就没来上课,没人知道。于是张校长又骑着车去找她爸爸,将她带了过来。
一问,确实是土黄色上衣、黑色裤子,但是她奶奶就在村里,洪口镇根本就没什么奶奶。显然,刘小丫是撒了谎。
而且孩子的奶奶在家里找过了,丢了五十块钱,那些钱是之前卖鸡蛋的,没有存起来,就放在孩子奶奶的枕头皮里,孩子丢了后奶奶发现钱没了。
同时没有的,还有之前她妈妈寄回家的信和汇款单。
“孩子应该是去找妈妈了,但是五十块钱根本不够去西安的。”
杜若推测着,“她应该走不远,现在找,也许还找得到。”
家里丢了个孩子,在村子里也是大事,村警连忙打电话通知上级单位通报走丢孩子的事情,村长也带着人去家里有人在外打工的人家问情况。
苏丽已经完全吓傻了,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的几句话就能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一个人背着书包千里迢迢去西安,坐在村长家的小板凳上,身体不住颤抖。
“孩子妈妈在西安,孩子知道在哪里住吗?或者知道手机号码?”
秦朗问孩子的爸爸。
“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孩子的妈妈,也许她去之前有联系过妈妈?”
“不可能的!她都跟别人跑了,也不管孩子死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