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对方的行为就是讹诈,哪儿有头上破个口子就要二十万的道理,不行可以走法律程序,去法院起诉。”说到这里,杜沁露出了明显的苦笑。
“可我妈却突然骂我见死不救,说我就是要看着唯一的弟弟坐牢才甘心。”
这里面,肯定有她大伯娘跟她妈洗脑,说她弟打的那个人家里背景有多深,他们这种家庭得罪不起云云。
可现在,杜沁已经不想去深究了。
她爸妈的愚昧令她气愤,他们的选择却也做不得假。
终究是选一弃一罢了。
叶青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插嘴,她知道现在杜沁只是想找个人倾诉而已。
就在两人走了差不多有三四百米远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年,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呆呆的想着什么。
余光中看到杜沁,少年长大了嘴巴。半晌后,他才从嘴里挤出了一个字,“……姐。”
如果说杜沁对父母是失望的话,那么对她唯一的弟弟,就可以说是恨了。
恨他为了一个女生去逞强斗狠,跟人打架。恨他辜负了自己那么多年的疼爱与呵护,明明他当时就在场,自己在被爸妈以及大伯娘联手关进小黑屋的时候,他一声都没有吭。
这就是自己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弟弟啊,从小萝卜头开始,就一直护着的弟弟。
想到这里,杜沁手都在颤抖,更别提她心中的滋味了。
等少年上前来的时候,她如法炮制,跟叶青刚刚一样,一脚把少年踢翻在地,“没出息的东西!”
知事不惹事,事情来了不怕事,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他都十八岁了,居然连这点觉悟都没有。
触及到杜沁眼底的嫌恶,少年如遭雷击,当即就僵在了那里。
看着面前的场景,叶青有些无语。
万一杜沁以后要是跟自己学会了,那可怎么得了。她忽然有些后悔踢出的那两脚,应该以理服人的。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杜沁对自己这个弟弟,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人类的血缘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
思考了三秒钟,叶青忽然改口,“我带你再回家一趟,这次你不用怕,他们动不了你。”
“老大……”杜沁张了张嘴,然后失笑,“不用了。”
结果都已经出来了,还有什么好争论的。
“如果不一次性处理干净,你以后该用什么面目面对他们?”叶青问。
杜沁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跟自己不一样,她有血有肉有感情,轻易割舍不掉。
话音落下,杜沁瞬间就沉默了。
看了她半晌,叶青拿出一张卡,递过去。
杜沁记得很清楚,这是昨天酒店经理给她的那张。
“二十万,应该难不倒你吧?”
明白了她什么意思,杜沁忙不迭的摆手,“老大,我不能要。”
她已经,给叶青添了不少麻烦了。至亲在坑自己,而朋友在帮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可谓不讽刺。
“没说给你。”叶青又不是慈善家,更不是救苦救难的圣母。
人都有自己的路,她有,杜沁也有。
“借你的,记得打欠条。”
眼中再次充盈了泪水,但这次却不是难过,而是高兴。杜沁狠狠地擦了把脸,然后郑重道:“好。”
再矫情就太虚伪了。
很快,杜沁揣着银行卡,再一次踏入了自己家的大门。
叶青跟在她身后,刚进来,敏锐的感官就将屋内的信息反馈到了大脑。一时间,叶青的表情有些微妙。
刚刚那个男的在告状。
“表哥,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指着自己的短袖,男人还有些心有余悸。
“赶紧联系人,把那个女的抓到局子里,老子今天非得要她付出代价!”
在自己表弟进门的时候,司机心头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这话一出来,他一颗心更是直接沉入了谷底。
看着孙从书晦暗不明的眼神,司机咬了咬牙,一把将自己的表弟揣翻在地,这力道,比叶青那一脚轻不到哪里去。
男人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
“胡说八道什么呢,孙书记的侄女会打人,你肯定是看错了!”司机气急败坏,然后破口大骂。
或许是亲手掀开了自己司机的真面目,孙从书现在再听他的话,突然觉得里面奉承的意味太足了。
以前的自己竟然都没有发现,实在是有够蠢的。看他这个样子,巧取豪夺的事情应该做了不止一两次,是时候该找人查查了。
看司机一眼,孙从书不动声色的拿出手机,发了一条信息给自己的大秘。
虽然心中迫切的想知道孙从书做了什么,身上也有些发毛,但司机的脚像钉死在了原地一样,半点不敢挪动。
至于倒在地上的男人,则顾不得叫痛,他愣怔了一会儿,然后问:“侄女?什么侄女?”
省委副书记的亲戚,那可是大人物,怎么会来这种偏远的小山村,开玩笑吧?
现在的司机,再没有半点花花心思,虽然开了这么多年的车也没有听说过这个女生,但想到孙从书向来低调,他并不怀疑这个事实。
真人都到场了,这话的真假已然不再重要。见叶青走了过来,司机赶忙用眼色示意自己的表弟。
男人也不是一般人,就是靠灵活的头脑才走到这一步的,反应了一会儿之后,他瞬间想抽自己几耳光。
他刚刚说什么来着,把她送局子里去?
真是瞎了一双狗眼,倒是自己……
擦了擦额头上不知道是惊慌还是因为疼痛而渗出的冷汗,男人开始仔细回想,他到底有没什么地方出格。
虽然算是买新娘,但绑人逼迫的可是杜沁的父母,所以跟他是没关系的。不慌不慌,自己应该不会出事,大不了到时候把责任推到那几个人身上。
轻轻的舒一口气,男人缩回了脖子。
叶青见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她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
既然孙从书都已经开口了,自己接下就好。
孙从书不喜欢仗势欺人,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对于这种欺软怕硬的人,他并不吝啬用自己的名头给叶青壮壮声势。
倒是杜沁忍不住咂舌,没想到老大居然还有政治背景。
怪不得她看起来就不像一般人,她们寝室真是卧虎藏龙。
杜沁听到了这段对话,紧随其后的杜母和杜沁的大伯娘当然也听到了,她们一个激动,一个惶惑。
小沁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那是不是随便说两句话,她儿子杜聪就不用进监狱了?
杜母干瘪的脸上瞬间焕发出光彩来,见叶青还站在那里,她赶忙折回院子,搬了个板凳放在叶青身后,“坐、坐。”
年过近五十、皱纹丛生的妇人局促不安的搓着手,叶青万年冷硬的心肠都颤了一下,更别说作为她亲生女儿的杜沁了。
然而下一秒,叶青就将不足毫厘的同情心收了回来。
“姑娘,看在小沁的份上,你能不能帮我们家一个忙?”或许是从来没有这么低三下四的求过别人,杜母脸上晕开了混杂着尴尬与祈求的红晕。
微不可见的勾起唇角,叶青一点一点将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挪开,后退了一步,她淡淡道:“抱歉,我帮不了你。”
没想到这女生年纪轻轻就这么没有同情心,拒绝起人来毫不含糊,杜母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目睹了这一幕的杜沁半点恼怒也无,她的心已经彻底凉透了。
“这里面有二十万,你拿去吧。”摸出叶青给自己的那张卡,杜沁咬着牙,强忍情绪。
虽然眼眶通红,但她这次终究没有掉下一颗眼泪来。
“二十万,你哪儿来这么多钱?”杜母还没来的及开口,杜沁的大伯娘就强硬的挤了过来。
如果她凑到了这二十万,自己牵线得来的红包不就黄了吗?
“我准备把爷爷留给我的宅子卖了。”杜沁一字一顿的说。
刚刚杜沁被锁的屋子,就是她爷爷留给她的,比杜家和她大伯娘家加起来都大。
虽然杜沁的爷爷也重男轻女,但因为杜沁实在是争气,四年前考上了帝都大学,成了村里最大的金凤凰。自觉自己这辈子算是有脸面对祖宗了,杜沁的爷爷临死之前并没有把祖屋留给自己的三个儿子,而是留给了大孙女杜沁。
杜沁的大伯娘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一听,顿时就不满的叫了起来,“你敢卖祖屋,那就是不孝!”
“如果我爷爷要是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恐怕晚上就得来找你们。”到底是谁不孝,说出来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杜沁刚开始可没提这一茬,叶青敏锐的感觉到这是因为自己。
皱了皱眉,她并不赞同:“你不用……”
不用这样。
仿佛知道了她要表达的意思,杜沁摇头,眼中的波澜层层叠叠,“留着也没用。”
她估计不会再回来了,没意思。
沉默了一会儿,叶青放松,“好吧。”
听到这句仿佛决裂一般的话,杜母才迟钝的感觉到了心口处的疼痛,小心翼翼的抬头,她嚅嗫着开口:“小沁,你……”
杜沁并没有接话,她垂下眼睫,摆出了拒绝交谈的姿态。
“不行,钱都收了,不能反悔!”蛮横的推开杜母,杜沁的大伯娘还在垂死挣扎,
然而男人现在哪儿还敢再坚持,自从叶青进来,他就已经有反悔的念头了,“不不不,既然小……呃,杜沁不同意,这事儿就算了吧。”
至于那二十万的事,男人压根就不敢提。
见杜沁的大伯娘还要叫嚣,叶青面无表情的挥了挥自己的手机,“我已经报警了。”
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一样,杜沁大伯娘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语气也变得艰涩,“你……报警做什么?!”
“看你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儿了。”叶青直直的看过去,眸色冷淡。
“但你怕是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只要有一例像今天一样的案子,她肯定要去坐牢。
清楚的明白这一点,杜沁的大伯娘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不身份,侄女不侄女的了,她猛的往这边扑过来,一边扑一边叫骂,“你这个贱人,婊子,敢让警察抓老娘!”